《说书人(下)》分卷阅读48

    “你自小生在温柔的花雨叶多情的淮安,未见过险恶,喜爱之人喜爱之物众多,不知我们这些江湖乞儿的可怜。等你恶人见得多了,便知道心上有人何其不易。”阿魄笑道,“心上能有一人在,可比受到不需要的好处欢喜多了,再累也至少能感到心在跳动。”

    “我也见过险恶,我也知道不易。你少糊弄我。”邱灵赋轻声狡辩,但说得却像是在垂死挣扎。

    “你那书中看来的险恶不过薄纸一张,连你提防的你恨的你不信的,也都是薄纸一张,轻轻一吹就破了。”阿魄说着便真的在邱灵赋耳边一吹,邱灵赋喉咙里忍不住吟了一声,再看向阿魄,却忍不住伸手要去抱他的头颅。

    那双眼睛透如晨露,阿魄心念一动手下便松开,放了对他的束缚,任由那人把自己抱得窒息。

    阿魄摸着他如瀑的头发,闭着眼睛贪恋此时的亲密无间,他知道等天色一亮,此人便又会抖出浑身的刺,去防备和刺伤身边的人。

    他声音轻地像是叹出来的:“我爱你。”

    可再不会有人像他一般,用这世间的虚假恶意精心做了一张皮,目光却澄净炽热,难掩光华,让他此生铭记。

    第二日许碧川才与弟子吩咐完,便瞥见邱灵赋的身影在门口犹豫不前。

    嘴角一翘,饮了一口茶便道:“这几日不是去玩就是破坏这客栈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我来?”

    邱灵赋知道他看见自己,便也走进,忸怩问道:“你没事了?”

    “我的事可忙不完,还是先听邱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邱灵赋也不含糊,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我中的是什么毒,快告诉我,我要赶着去白云岭。”

    说着还伸出了手,明摆着是要解药。

    许碧川看了不禁嗤笑:“你当我是叶徽和,什么解药也能拿得出?”

    这么说着,却从一旁取出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圆形木盒,口中不知对谁说话:“躲在暗处做什么?不如一起来看看。”

    说着邱灵赋面色僵住,回头便见阿魄挂着懒散的神色走进来,瞥了自己一眼,便顺手将门阖上了。

    接着又从身后把邱灵赋一把抱住:“都说了一同来没事,只有你不把我当自己人。”

    邱灵赋手肘一捅,便听耳边吃痛的喘息声,回头瞪去,阿魄好看的薄唇一翘,好心放开他。

    许碧川对那两人不过是淡淡看了一眼,摇摇头,未多做评价,只见他将盒子打开,其中分了七个大小不一的格子。

    每个格中黑乌乌放置几团活物,仔细看去,都是细小的虫,彼此纠缠蠕动,让人头皮发麻。

    “蛊地的毒鉴宝盒,听闻蛊地祭司月珠姑娘快到崇云,让阿鹊办妥了事顺便讨来一个。”不知有意无意,许碧川又添了一句,“回来本三日马程,阿鹊快马加鞭硬是两日赶回,今晨送来我这,此时劳累,正在房中歇着。”

    阿魄看向邱灵赋,只见他面色如常,好似未听见什么特别的说辞。

    许碧川又取来七只茶杯,打开盖子,有的鲜红有的暗朱,正是这几日阿魄千方百计把邱灵赋捉来滴出的血。

    许碧川不知按照何种规律,把这些杯子一一倒进那格子中,格子里的虫子登时像是泼了油的火苗,激烈蠕动起来,要把那血瓜分蚕食。

    一盏茶后,这虫子便死了一半,其余半死不活挣扎,也在等着时间夺取生机。

    这等做法取自神秘的西南蛊地,诡谲之极,邱灵赋却道:“要是这些虫子都死了,我便没有生路,是么?”

    阿魄听着便看向邱灵赋,又扫向那满盒子密密麻麻的虫子。没想到这其中生死弥留竟与邱灵赋的性命攸关。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许碧川早将阿魄的神色收入眼中,“若是花雨叶、阿魄与你,一切便未必。”

    三人看那满盒蠕动的虫子渐渐死去,一个个不再动弹,像是野火烧尽。

    “这······”邱灵赋上前去看,嘴里喃喃道,“不可能,我如今除了心绞痛无任何异样,这毒不应该······”

    这时便见许碧川用根枝在那些虫子中拨弄了一番,竟然有两三只蜷曲着身子,又动了动。

    邱灵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便感到有人牵住自己的手,往一旁看去,却见阿魄盯着那盒子,神色从未有过的肃穆。

    他又转过头,对自己一笑。这一笑安静淡然,又是潇洒无双。邱灵赋不知为何,立刻安了心神,看那些成片死去的虫,也不觉得可怕。

    第50章 心毒(七)

    可那几只活着的虫子被许碧川挑出来放在一只碗中,他对邱灵赋道:“手伸进来。”

    邱灵赋闻言,抬头看向许碧川。

    “你那毒不声不响,晦暗得很,脉象又太奇。虽不知是何毒,但这蛊地土办法,至少能把那毒压住,至少两个月内相安无事,至少让花雨叶有时间派人去寻那叶徽和的踪迹。”许碧川厉色道,“这两个月你爱去哪去哪。”

    邱灵赋将头撇向一边:“我与阿鹊关系可不好,谁知道她会不会······”

    “阿鹊是什么人,你自己心中不清楚么?”许碧川冷声打断他的话。

    邱灵赋听了,却是倔着一张脸不说话。

    不声不响候在一旁的阿魄突然逼近过来,邱灵赋还未侧头看去,胸前又被一击,软软倒下,又是正好落入阿魄怀中。

    “性命攸关,你还怕疼?这时候应该跪下来求许诸葛把虫子给你才是。”阿魄不顾邱灵赋恼怒的瞪视,抱着他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揉了揉,才递去给许碧川。

    许碧川把邱灵赋袖子挽上,拉了过来,没好气:“这段日子派人查了当年你娘的事,只知道你娘的父亲与雨儿深交,外公死后,你娘便被雨儿从太平镇带走,其余之事不知。她在一次探查自己身世时,遇见了你爹。”

    又道:“前几日衔璧与我请罪,说不小心向你走漏了风口。我隐瞒此事是还未查实,怕你惹是生非把自己害了,不要多想。”

    “唔······”邱灵赋的手被许碧川划开一道,才放在碗中,虫子便攀附上来,邱灵赋看着那虫子顺着鲜血钻入身体之中,突然觉得浑身如抽丝一般无力。

    阿魄感觉得到他身体微微颤抖,他握住邱灵赋另一只手,偏过头,悄悄在他发上印了一个吻。

    “白家祖上也曾几次来往太平镇。”阿魄沉声道,“看来这太平镇非去不可。”

    许碧川摇摇头:“孔雀滨早已把太平镇翻了个底朝天,花雨叶也派人前往探查一个月,并无发现。”

    阿魄听了,眉头紧蹙:“邱心素竟然能把这秘密埋藏得如此之深,其中过往痕迹也销毁得如此彻底,做得未免也太······”

    许碧川未说话,看着邱灵赋面色苍白满脸汗水,似是在犹豫什么。

    邱灵赋的视线几乎被汗水模糊,却对周遭的气氛依旧灵敏,他转头看向许碧川,一双眼睛依旧鲜活生动得像是蕴含光彩。

    “说。”说完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阿魄已经为他解了穴位,可浑身是一点劲也没有,只得被阿魄抱在怀中。

    他呼吸了一口气,又拼了劲逼视许碧川:“不说我也总有办法知道!”

    这句示威才出,许碧川阿魄暗地里对上一眼,皆是摇头苦笑。

    正因为这家伙总是想尽剑走偏锋的弯弯道道,对于常人而言该瞒下的东西,对他恰恰不能。这人自私自利的倔性子,就是逼着人去满足他想要的,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有件事确实只有你可以。”许碧川不再卖关子,“太平镇的说书人伍老先生,曾是师兄的忘年故交。花雨叶百般请求也无用,但他没准能因为你这张神似邱心素的脸多说几句。”

    手上的伤口倒是不疼,只是整个血脉都像是随着心脏一跳一痛,邱灵赋意识几乎要被这安抚不尽的钻心刺骨杀毁,浑身像是泡在水中,全是汗水。

    他混沌中对自己暗暗发着誓:今后一定倍加小心,决不让任何人伤自己一丝半毫。

    给意识不清的邱灵赋包扎着伤口,许碧川又对阿魄低声道:“那所谓的秘密,我估摸着像是一张能盛植花草的秘方······但又不太像,因为这份秘方就连花雨叶也闻所未闻。花雨叶所植花草与常人无异,像是得来的一份恩赐。”

    阿魄给邱灵赋擦着额上汗水,低声道:“这其中的线索如此难寻,我们到现在所知的也不过是细枝末节。秘密埋藏得如此之深,想必又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了。”

    云乔在邱灵赋门口,看屋里阿魄为邱灵赋收拾那随身的行李,犹豫许久,忍不住小心问道:“你们······这就走了?”

    邱灵赋听着这关心的声音,心里不禁怄火,没好气道:“怎么?你还要拦着不成?”

    云乔看邱灵赋不知为何又生气,连忙解释:“不是······我,我是听许诸葛说你们一路辛苦,邱小少爷你身上还中着毒,也不多休息几天。”

    “休息什么?我们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出来玩的。”邱灵赋对云乔说话当真不客气。

    云乔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眼睛偷偷看着阿魄,欲言又止。

    “走吧。”阿魄将邱灵赋的行李负在身上,像是未看见这云乔神情,只朝她点点头。

    但想着不说话又不太妥当,便对云乔感谢道:“多谢云乔姑娘的关照。”

    “还不快走!”邱灵赋背着行李在前边远远朝这边看来,眼睛里像是藏着灼热的星火,扔下这句话,甩着袖子疾步走了,头也不回。

    一路无话,直到镇上,邱灵赋一路打听,往最好的客栈行去。

    两人把马安放好,上了客栈歇息,阿魄却坐在椅子上看着翻弄包裹吃零嘴的邱灵赋,故意调侃:“不是娇生惯养的?不知是谁在江湖办事还这般讲究吃住。”

    邱灵赋却面色阴沉道,“我与你说的话你从不记得,我与云乔说的话你全都记得。”

    阿魄看他模样有趣,嗤笑:“吃什么瞎醋。我与云乔才相识多久,与邱小少爷却是喝过交杯酒、行过洞房花烛之礼的······邱小少爷慧眼识人,还不知道我阿魄的心思?”

    “你当真······无论如何都不会离我而去?”邱灵赋开口问完又不禁对自己恼火,自己这几日是变着法子在问这个问题,活像闺怨的女子。

    阿魄歪着头看他:“你当我想离去就能离去?”

    “什么意思?”邱灵赋开口便问,此时只觉得阿魄这懒散的神情让人心动,让人不由得期盼起他接下来的话。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在这人身上。

    “你知道什么意思。”阿魄本坐在椅子上,又伸手使劲,把邱灵赋拉低了身子,要不是邱灵赋把手撑在椅子两边,几乎就要跌入他怀中。

    阿魄笑吟吟看着他挣扎,手臂却像是铁钳一样,不让他走。他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话:“邱小少爷好姿色,先前一边勾引阿魄,一边拔剑相向不让阿魄跟你。现在不仅每日每夜诱惑我与你沉迷情爱,还怕我离开你。阿魄好开心。”

    从前听了这般调戏,邱灵赋早拔剑与他大打一架好重树威风,现在邱灵赋却没有反驳,甚至反抗的力气也不由自主小了,被阿魄钻了空子,猝不及防拉入怀中。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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