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分卷阅读31

    “回去煮点粥吧,我早晨的时候都泡上了,好煮。”

    这一回盛昱龙放慢了脚步,他腿长,一般的步速也会显得快一些。后面来了一辆车,盛昱龙就走到了外头,隔着陶然。车灯照亮了路面,反而叫人看不清楚。陶然就问;“你怎么没开车?”

    “喝了点酒,下雨天没敢开。”

    陶然听了忽然上前来,踮脚朝他嘴巴上闻了一下。盛昱龙僵硬在原地,陶然一只手扒着他的胳膊,笑着退了回去,说:“还真是。”

    因为雨气重,他一路上都没闻到酒味。

    盛昱龙摸了摸嘴巴,心里砰砰直跳。

    他竟然以为刚才陶然是要亲他。等到反应过来,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念头荒唐可笑,简直白日做梦。

    “你笑什么?”陶然问。

    “没什么。”盛昱龙笑着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继续往前走。风卷着雨丝吹过来,有点冷。他抿着嘴唇,冷峻的脸庞在夜色里更显阴暗,只那只原本插在裤兜里的手缓缓地掏了出来,随着走路轻微摆动,然后无意一般,捉住了陶然的手。

    陶然的手很凉。

    他不等陶然有反应,就淡淡地说:“你的手这么凉,很冷么?”

    说完自己就先松开了,好像只是寻常地关心。陶然回答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心里去,只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在夏日的雨夜里跳动,忐忑而兴奋,又像被雨水熏潮一般的微微伤感。

    第37章 春意满┃余家母子

    长明县的雨下的更大一点, 他们大院比较旧,排水系统更不好,大门口全被积水给淹了, 陶建国和几个大院里的叔叔用砖头和木板搭了条路, 路刚搭好,就见余欢撑着一柄小花伞, 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她人生的妩媚清瘦,撑着伞的样子极美, 引得众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余欢笑着说:“呀, 这条路是你们搭的么, 真是辛苦几位大哥了。”

    陶建国说:“这么晚才回来啊?”

    他这话音刚落,其他几个男人却笑了起来。院子里路灯不够亮,他们又都披着雨衣, 那笑声颇有些不怀好意,余欢也不恼,笑着说:“店里头客人多呢,下雨了, 客人都想等雨停了再走,没能关门。”

    她说着便拎起长裙,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板过去, 大家伙都盯着她的高跟鞋看,倒比她还紧张。

    长裙子遮掩了她的好身材,却遮不住她浑身的香气,在湿润的雨夜里弥漫, 蛊惑着男人的心。

    “这娘们长的……”

    有人在雨里头嘀咕。

    余欢嘴角撇了撇,笑容得意又有些不屑,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刚进了门,就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男人,等看清那人的长相,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男人看见她也站了起来,笑着说:“怎么才回来?”

    余欢靠在门上,手里的雨伞并没有合起来,滴滴答答流着水。而客厅里的余和平也站了起来,局促地看着她。

    “谁让你进来的?”

    “我自己进来的,”那男人笑着说,“我自己的家,我不想进就能进来。”

    余欢脸色变得苍白,瞪着那男人看,说:“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高兴?”

    余欢抿着唇,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男人笑了笑,眉骨处一道疤痕,眉毛断了一截,笑起来邪气又俊美,说:“我要找你,总找得到。”

    “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这不是你的家,你出去,不然我可喊人了。”

    那男人笑着朝她走了过去,还没摸到余欢的手,就被余欢推到了门上。他眉头一皱,眉眼就凌厉了起来:“余欢,你什么意思?”

    余欢不说话,只用力把他往外推,她手里的雨伞掉落地在地上,又被那男人踩到,包也从她肩头滑落到她手腕处,她索性就拿起包往那男人头上砸,那男人节节后退,最后退到了门外头。正准备上楼的陶建国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朗声问:“家里有什么事么?”

    那男人立即扭头看他,笑着说:“没什么事,闹别扭呢。我是她男人。”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余欢突如其来的喊声尖锐而凌厉,她把包往那男人身上一砸,那么歇斯底里。陶建国立即走了过去,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人,后退了两步,突然朝雨里跑了出去。陶建国急忙去追,留下余欢一个人呆呆地捡起地上的包,雨淋湿了她,她怔怔地回来,看着门口站着的余和平。

    余和平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余欢的包就砸到了他的脸上,包的锁链正好砸在余和平的眼睛上,他立即捂住了眼睛,靠在了门后,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余和平第一次见到他亲生父亲陈平。

    第38章 春意满┃五月十八日,大雨

    父亲, 这个词一向存在于余和平的想象里。成长过程中,有一个时期他对于父亲这个人物异常渴望,余欢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说:“你爸爸早就死了, 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但是他知道他父亲没有死, 在余欢的抽屉里藏着一张合影,刚生产完的余欢坐在床上, 一个年轻而帅气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余和平, 而那个男人, 就是他的父亲陈平。

    余和平, 余和平,年轻的余欢与年轻的陈平。他也曾是爱情的结晶。

    只可惜陈平在遇到余欢的时候就注定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男人。他初中都没毕业, 跟着师傅学修车,却因此认识了一群有钱人,从此便开始跟着那些人混,吃喝嫖赌, 什么都做。余欢迷恋于他帅气的外表和勾女的本事,却没有拴住他的能力。陈平即便做了父亲,也没办法过安稳的人生, 他只是修车铺里的小混混,吃香喝辣逍遥自在,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陈平入狱的时候,余和平还不到一岁。年轻的余欢成了未婚妈妈, 在七八十年代里举步维艰。偶尔拿起照片看一眼上头的男人,心里的眼泪要比实际流的多。

    余欢并不是那种受了坏男人欺负的乖乖女,她好像生就就很爱风花雪月那些事,用她亲戚的话说,很疯,是个疯丫头,柔顺的外表下是一颗不安分的心,初中就学会了抽烟,但陈平是她第一个男人。

    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那么难以忘怀,何况陈平生的帅,社会阅历丰富,和学校里那些男生不一样。余欢看不上学校里的男生,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她第一眼就被陈平帅气的脸庞和坏坏的气质俘虏,一心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说余欢生平对谁有过纯粹的爱情,大概也只有陈平一个。但她不计后果地去爱,最后却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她的父母几乎和她断绝关系,也曾拉着她去打胎,她从医院里跑出来,直到余和平两岁多的时候才回了家,但她父亲已经去世了,不到两年,她母亲也去世了。

    余欢的母亲是个很保守的女人,她到死都不能原谅余欢,觉得是她气死了她的父亲,败坏了家里的名声,恨极了的时候会指着她骂:“活着丢人现眼,你怎么不去死!”

    但她似乎又不能全去怪陈平,因为陈平当时也是不大同意她把余和平生下来的,她执意要生,她想给陈平生孩子,既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也是想试图用孩子来拴住还没有定性的陈平。

    但是她赌输了,简直输的一败涂地。余欢有时候分不清是陈平害了她,还是余和平拖累了她,亦或者都是她咎由自取。但人要活下去,便不能去怨恨自己,而陈平隔在铁窗之内,她能恨的,只有余和平。

    偏偏余和平又确实那么可恨,她不喜欢的特性他全都有。她没有要把余和平养成那样,好像老天爷觉得她还不够惨,所以派了余和平来折磨她。

    二十多岁的时候,余欢抱着哭闹不止的余和平,数着日历过,过一天画一个圈,就等着陈平出来,狭小的房间里烧着煤球,孩子的尿布泡在热水盆里,桌子上堆满了奶粉罐子,然后等到上班的时候,换上最鲜艳的衣服,描上最艳丽的妆容,在热水壶嘶嘶的响声中画上最后一笔口红,那种烟火气她至今不能忘记。三十岁的时候慢慢地就不再等了,被她一天一天勾画过的日历,早不知道扔到了哪个角落里,以至于到如今她都忘了陈平快要出狱了。

    陈平本来要做二十多年牢的,结果提前几年出来了。曾经为他要死要活的男人,她几乎都已经忘记。就在她遇到梁成东,即将脱离苦海的时候,陈平回来了。

    余欢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余和平在她身边站着,一声不吭。

    “以后见了他就绕着走,也不要给他开门。”余欢说。

    余和平不点头,也不摇头。余欢就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要跟他走就跟他走,没人拦着你。”

    “他说他在监狱里天天都想我们,表现的好,才早几年出来了。”

    余欢冷笑,却没有说话,指甲掐进沙发里,指关节微微发白。

    余和平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开门的那一刻,他比余欢还要震惊。但似乎血缘真是斩不断的,他们俩都在当下的那一刻便认出了对方。尽管当初分别的时候他们一个还年轻帅气,一个尚在襁褓,而如今陈平已经有了些许白头发,胖了一点,眉眼也不再那么凌厉,而余和平,已经是十九岁的男孩子。

    陈平激动的红了眼眶,说:“陈末,我是你爸爸。”

    余和平说:“我不叫陈末,我姓余,叫余和平。”

    这是余和平和他亲生父亲人生中的第一句对话,其实很悲凉。外头还下着大雨,陈平收了雨伞直接进门,余和平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进门。

    如今陈平走了,他的雨伞却留了下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水迹,是一把黑色的伞,像陈平那个人,透着腐朽的气息。

    陈平和梁成东,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这才是他的来路,他充满腐朽气息的家庭,还有不正常的他。

    陶建国没能追上陈平,气喘吁吁地回来,想问问余欢是怎么回事,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他只好隔着窗说:“那人跑了,没追上,你们娘俩在家小心点,锁好门,有事就喊我。”

    早有邻居出门来看,陶建国就跟他们说了说。大家都好奇那男人是谁。

    “还能是谁,她招惹的男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说不定这一回碰上难缠的了。”

    “我还真看见那男人进门了,长的还挺帅的一个中年男人,看着不像个老实人,那头发短的,跟蹲监坐牢的一样。”

    大家七嘴八舌,邻里生活平淡,余家一向是大家最大的谈资。陶建国上了楼,刘娟披着衣服在楼道里站着,往下看了看,问:“怎么了?”

    陶建国说:“余家来了个男人,跟余欢闹起来了。”

    刘娟“哦”了一声,收紧了衣服往里走。陶建国赶紧跟了上去,还没开口呢,房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

    陶建国讪讪地重新开了门,说:“咱们也好久没见陶然了,要不这周末去市里头看看他?”

    刘娟说:“你还要去看他,你见着他,好意思么?”

    陶建国就不高兴了,说:“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怎么不好意思见他?”

    刘娟不说话,直接回了房间了。陶建国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去了陶然房里睡觉去了。只是今天雷声轰鸣,雨也大。陶建国有心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就又起来,将窗户打开,抽了一支烟。烟雾又被风吹进来,低头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陶然的照片。

    俊秀温润,不笑的时候很清冷的一个人,笑起来却很温暖,眼睛里有光。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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