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志成城》分卷阅读14

    顾成不知从哪里弄了矿泉水和湿巾,苏城诧异地接过来。漱过口终于好一点,这时蒋格格和李康、王一川前后从大门口进来,个个脸色都十分不好看。苏城这才知道,组里六个人只有杨凯文和顾成没吐,这么说似乎没有那么丢人了,可是身为重案组成员,看见尸体就吐未免也太有失体统。

    “你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么?”苏城问道。顾成干脆地点头,毫无同情心可言。苏城又道:“那吐着吐着能习惯不?”顾成忍笑道:“根据个体差异性而定。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每个人对于不同刺激的反应程度都有所差异,好比有的人特别怕疼,有的人痛感神经却非常迟钝,并不完全是意志力的问题。李康和王一川他们俩尸体见多了,不照样受不了。”

    晚上苏城破天荒地没有吃饭,顾成拿了几本解剖、尸检方面的书给他,说是让他练练胆子,苏城恶心得要死,但又觉得有道理。

    这起案子破得很快,从水管工在下水道发现骨肉碎渣到凶手被捕,前后不到一周。当然这一周的工作强度也是凶残得可以,杨凯文要求他们向每一个同死者有关系的人问取口供,平均每天的睡眠时间少于四个钟头。结案放假当天,整组人都憔悴不堪,连杨凯文和顾成这种平时把自己捯饬得无比齐整的人都是满脸胡茬子,实在是没工夫打理。

    苏城这辈子还没有胃口不好超过两天的,这一次足足一周,只能吃馒头白粥清汤挂面,油腻一点都恶心,肉类更是提都不能提。这么吃不好睡不好一个礼拜下来,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虚弱过,顾成和杨凯文两个神人不算,剩下三个看着都比他强,蒋格格人家还是个女生,一对比就属自个儿怂。

    当天现场勘查几乎就是顾成跟着杨凯文两个人完成的,法医报告也是他全程跟进,苏城光听就恶心得几欲作呕。以前见血见骨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很不错,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由得犯起愁来。他知道顾成这次很照顾自己,也没有表露过嘲讽的意思,便表达了自己对于他强大精神力的好奇。顾成道:“那天讲过了,每个人起点就不一样,你所说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resistane,产生抗性自然就好了,否则这种情况还能怎么样。”

    “re什么?”

    “resistane,抗性,never mind……你英文不行、又晕尸,抓重点的能力还这么差劲的话,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这一行?”

    苏城心里默默收回对他最近“没有嘲讽”的判断,显然这一部分天性早已刻入这厮的基因链里,永远不可能消失。“以前没有,现在……”苏城不喜欢逃避,不喜欢否认自己的缺点,尽管这种事并不让人愉快,“没道理第一次就放弃,走着瞧。”

    有一丝□□味,顾成摸了摸鼻子,“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怎么从地方进到这一组的?”

    “上面下的调令啊,我表现好……呗。”当初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一纸调令缘何出现,苏城也一样,可是没有后台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更加没有疏通走动过,况且以他的背景想疏都没地方疏去。事实上他甚至想过,会不会自己也有个曲折离奇的身世之谜,去世的爹其实不是亲爹之类,但这个玩笑一出口就被他妈呼了一巴掌。

    “你究竟是怎么进到这一行的啊。”顾成笑容有些莫测,显然并没有追寻答案的意思“先去恢复你的食欲再说罢。”

    第31章 可怜孩子

    跳水队搞聚会,到日子有两个来不了,一个临时有事,一个训练中受了比较严重的伤,酒店的海鲜自助餐4时之内不予退费,乐晓北把餐券给了他哥。乐晓东没什么兴致,又赶上一批伏特加的合同出了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就两张都丢给了苏城,说他最近快要可以os纸片人,赶紧去好好儿补补。

    以往求之不得的东西,而今看来竟令人望而生畏,苏城对着餐券发呆,内心天人交战。结案也一周了,前后加起来大半个月,食欲的恢复并不理想,说出来苏城自己都不信。

    顾成路过瞟了一眼,“这家标榜西班牙风格,其实海鲜饭做得实在差强人意,不过甜品倒还过得去。”

    “我居然不想去。”苏城抬头望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居然不想去。”

    顾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心不在焉地掩饰了一下,更令人气闷,“怎么,苏警官继怕尸体之后又开始怕海鲜了?”

    实在太贱了。可是苏城想不出足够恶毒的话反击,“真特么想揍你。”

    顾成道:“我周末去打拳,想揍我就过来。”

    苏城眨眨眼,“你是在约我去打拳吗?”

    “我是在约你去打我。”

    “哦。打不还手吗?”苏城问。顾成一句“你傻了吗”就要脱口而出,又觉得跟他对话简直拉低智商,因而只是回了个鄙视的眼神。苏城在顾成转身时捏住他一片衣角,挥挥手中餐券,“怎么办,还有救吗?”斗嘴归斗嘴,他并不吝于求教。

    顾成表情不是很好看,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他手里抽走了一张餐券。

    跳水队聚会选的海鲜自助餐厅位于一家五星酒店的一层,装潢富丽,用料考究,落地玻璃窗外有大面积的绿植和假山流水,虽是人造亦为不易,最难得人少,若是今天没有跳水队这一群人,同时用餐的大概不会超过十桌。

    餐桌上天青瓷的花瓶中插着一枝白叶红心的腊梅,香气极淡,若有似无,同色小瓷碗里飘着一方烛台。因为桌子很大,这两件摆设其实占不了多少地方,然而苏城嫌碍事,腊梅和烛台被他划拉到角落去了。两个人对面而坐,一人腿上垫着一块绯红的餐布,一人面前一碗金黄的玉米粥。

    苏城蹙眉道:“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不觉得。”

    “你到这种地方喝稀饭?”

    顾成心说鲜花蜡烛你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一碗稀饭招你惹你了。起来弄了块五分熟的牛扒往桌上一放,血丝宛然可见。苏城立刻就不行了,忍着没跑,目光却是尽往天上飘。顾成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往这儿看。”

    乐晓北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他们人多,也没必要介绍,开场之后众人各自觅食,他就趁机过来打个招呼。他不知道苏城的事,虽然极其纳闷苏城面前只有孤零零一碗玉米粥,但跟顾成不熟,也便没有多话。苏城则借机搂着他离了桌,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

    乐晓北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苏城想起刚才那块牛扒心有余悸,叹一句说来话长。苏城不想坏了乐晓北的胃口,刚好乐晓北也顾及着他这边有顾成、自己那边有队友,并未深谈。

    苏城磨磨蹭蹭回到座位,顾成已经将牛扒切成小块,冷冷道:“今晚你不用吃,看足十秒,看多少我吃多少。”苏城委委屈屈道:“我能先去要个呕吐袋么?”

    恐惧中最难以逾越的就是恐惧本身。当坚持过最初的十秒,一切都容易了许多。

    一开始的确是在几欲作呕的状态中煎熬了一阵子,慢慢地便有所好转,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还是看的太多麻木了,产生了顾成说的什么resistane抗性,总之真的好像之前他自己所讲的那样——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今天有些进步,但苏城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愉悦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抗性”对于血腥的现场无异于杯水车薪。顾成道:“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学校田径队,有一天我们出去拉练,一共两个带队老师,其中一个是教务处搞后勤的,临时凑数顶个班,没想到就凑出事了。体育老师让他骑自行车,他非要一起跑步,结果没两公里就把自己跑出毛病了,120要求跟个人,体育老师不敢把几十个学生丢在外面,我就跟车去了医院。那个老师躺在车里哼哼唧唧说胡话,哎呀哎呀地喊叫,还伴随着手舞足蹈,护士一个人按不住,叫我一起帮忙。然后半路上他吐了。都不用看,那个味儿一出来我也跟着吐了。护士是个小姑娘,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苏城一直聚精会神,听到这儿仿佛也闻到了“那个味儿”,忍不住又恶心了一下。他隔着大大的餐桌摸摸顾成脑袋,“十四岁呀,可怜孩子。”

    顾成翻了个白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苏城大大地点头,“你用亲身经历告诉我,吐着吐着真的可以习惯。”

    顾成凉凉道:“不好意思,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呕吐物的抗性远远弱于对残肢断臂的。”

    剧情反转太快,苏城呆了半天,悲愤道:“那是怎样啊?”

    顾成心里暗自发笑,不再逗他,正色道:“趋利避害是万物本能,你试着把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想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想这份工作对你有什么意义,想如果适应不了你会失去什么。”

    苏城觉得这几句话有点儿抽象了,正试着消化,顾成接了个电话,脸上瞬时乌云密布,除了接通时的“你好”,全程一个字都没再说过。苏城问他怎么了,顾成答非所问,“有点事我先走了。”苏城看着他都快走到餐厅门口又折回来,黑着一张脸道:“一次失败不代表次次失败。”本来应该如沐春光,结果却是山雨欲来,搞得苏城都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句鼓励的话语了。

    第32章 男人的初恋只有一次

    顾成走了,苏城一个人守着一张大桌子,感觉傻乎乎的,又很没意思,想跟乐晓北打个招呼也先走。跳水队那帮子似乎兴致挺浓,他看了一圈儿没找到乐晓北,却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了人。

    乐晓北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开门出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下意识向后躲避时脚下打了个滑,苏城还未及伸手,乐晓北身后已经有人扶了他一把。

    乐晓北十五六岁时和严辉好过一阵子。

    在近乎封闭的体系里男女关系很难简单清透,只要闹得不是太过分,教练们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二三岁之前小男孩小女孩睡得迷迷糊糊被师兄师姐推着拉着、连哄带骗到别的房间睡上半夜是最常见不过的了。乐晓北这方面确实比较晚熟,差不多过了十四岁才知道了换房换床的猫腻,那还是队友实在看不下去强行解释的,然而才刚以为自己明白一点了,就又被男生和男生之间的交换整懵圈了。等再次理出个头绪的时候,已然和严辉走得非常之近了。队里的人都非常上道,生命中的特定阶段有特定的娱乐方式和情感寄托,一旦离开这个载体就自动删除,没有人会把这一段混乱的岁月带到以后的生活中去。性别这个最大的问题在他们这个小世界里恰巧最不是问题。

    严辉比他大一岁,那段时间对他特别的细心体贴,处处照顾,那时正是无知无畏又容易冲动的年纪,懵懵懂懂就和人家好上了。那时候他认知里所谓的“好上了”,无非就是关系比跟队里其他所有人都亲密,可以讲很多心里话,自己有的东西都想跟对方分享,给对方花钱不心疼,闲暇时间都在一起,亲亲摸摸这种开始他认为十分不要脸的事情还是在严辉坚持不懈的引导下才逐渐开窍的。那时严辉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包容,以至于后来分手时的翻脸无情和若无其事让乐晓北满心茫然,几年来都不能确定对方真实的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次聚会乐晓北早就听说了严辉也要来,心里多少别扭了一下,但也就仅此而已。严辉打招呼、寒暄、微笑,还很快地拥抱了一下,对他与对别的队友并没有什么不同,乐晓北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过去那一段他希望就此揭过,再也不要提起。乐晓北甚至小小地自责了一番,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或者自以为是了,毕竟严辉当年离开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乐晓北喝得不少,严辉颇为亲热地扶他去厕所时他还十分感激,想起了年少无知时人家对自己确实是高低不错的。他其实并不恨严辉,只是当时前后落差太大,免不了有被欺骗的感觉,而后来想起会颇为尴尬,如今既然对方一切如常,他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不知是有意无意,严辉的手从他肩膀滑到腰间,乐晓北很不自在,轻轻挣开,“我真没喝多,不用扶着。”严辉反而又凑近了些,“晓北,想我没?”乐晓北感到尴尬,“偶尔会想起来,怎么说也是队友。”

    严辉笑笑,路上便没再说什么,然而好景不长,上完厕所洗手时,他突然在乐晓北脸上亲了一下。乐晓北一愣,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二人的境况,严辉正对着自己笑得暧昧,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得意,大抵自以为是个含情脉脉的样子。严辉看乐晓北只是发呆,以为他还像过去一般害羞,又或许是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一些往事,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在他耳边低语,“晓北,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回国之前他考虑过借助乐晓北的关系看看有没有路子可走,但并没想过再续前缘,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乐晓北时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说十六岁的乐晓北只是可爱,现在的乐晓北则是干净、漂亮,青天白日下的另一种诱惑。

    他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想再去亲乐晓北,而这一次不搞突袭玩深情,乐晓北便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反应。这种话说出来,乐晓北再迟钝也明白他起了什么心思,虽然并不清楚他真心还是假意,但乐晓北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想跟这个人再有任何普通朋友之外的瓜葛。

    乐晓北退开一大步,拒绝的意思非常明确,然而还是给两人留了台阶,仍是比较心平气和,“严辉,我们四年没见了,我应该没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吧。”

    严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晓北,你变了。”

    乐晓北没说话,只是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严辉瞧着突然觉得特别刺眼,转身把隔间检查了一遍,没人。乐晓北莫名其妙,严辉道:“晓北,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对,太急进了,但是既然决定了要走,我就不想拖泥带水,那样对你是更大的伤害不是么?”

    乐晓北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把承诺、道歉、自我否定这种需要认真对待的话挂在嘴边,张口就来,一千多天没见过面、没说过话、没有过任何联系,却连个暖场都不用。他摇摇头,“没有什么伤害不伤害的,我没觉得你错,也没觉得你对不起我,真的。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咱们还是朋友,好么?”

    “再见亦是朋友?这种屁话你也信?”严辉冷笑,然而话一出口又后悔,放缓语气道:“晓北,我知道你对什么都很认真,过去的事,你问问自己的心,真的说忘就能忘吗?男人的初恋只有一次,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乐晓北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一地,“抱歉严辉,我怎么想的我很确定,这个机会真的没有必要。走吧,你喝多了,回去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晓北,你现在混得好了,大满贯冠军的助教,何凯还真照顾你啊。”严辉挡在乐晓北身前不让他离开,满脸嘲讽,弦外之音已是不言自明。

    严辉十七岁多才冒头,在全国赛接连拿了好几站的冠军,但是这在人才济济的跳水队算不得多么突出,而且这年纪也着实不小了,他清楚自己在国家队的前景并不乐观。严辉在队里属于脑子活想法多的,趁着自己行情看好就另寻了出路,所谓的放手一搏,不过去了欧洲国家没能出什么成绩,转教练之后抓不到好苗子,人际关系也一般,总之发展得很不好,今年合同到期眼看着就是失业的节奏。

    出去发展的人在跳水队里没有秘密,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光景,跟乐晓北两厢一对比会介怀很正常,乐晓北本来也不在乎他因此对自己有芥蒂,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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