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志成城》分卷阅读12

    悦来客栈对于乐晓北而言,既具有诱惑性,理智上又排斥,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是眼不见心不烦,因而他从来是能不去就不去的。乐晓东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晓北,过来陪我。这情绪明显不对,乐晓东跟他说话从来都是哥如何如何,一旦自称“我”了,一准儿是失意、低落到一定程度了。

    用乐晓东的话说,他老板还是很有人性的,所以他刚出差回来其实是有两天假期的,今儿是不巧店里有事,说大不大,说小在场的又做不了主,他们不敢烦老板,一慌就找到他那儿去了。事情解决完了,老蒋也来了,瞅见他受了惊似的,说不是给你放假了跑来干吗,乐晓东心里不痛快,脸上也不大好看,一个没憋住阴阳怪气就说了,这不是爱岗敬业么,摊上我这样儿的员工您偷着乐去吧。旁边几个员工都震惊了,乐晓东私下里玩得开,工作中却很有分寸,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今儿个居然这么给老板甩脸子,更震惊的是一向威严的老蒋心不在焉地嗯嗯了两声立马就走了,那步子都比平常迈得大。

    乐晓东冷哼一声,不想看见我老子偏在你眼么前儿晃悠,吓死你丫儿的!他本来就是老蒋的助理,向来只有他拦别人,还没人拦过他,结果破天荒头一遭被店里一个大堂经理给拦了。人家也很为难,只说是老板吩咐的,不是我针对你啊谁都不让进呢,还反过来跟他打听怎么回事儿。乐晓东最讨厌不清不楚,哪怕当面说一句什么都没有,或者直接炒鱿鱼,都比现在强。偏偏他自己性子上来跟倔驴似的,在店里耗了一下午,也不知道究竟是跟谁较劲。最终去趟卫生间的功夫,老蒋溜了。

    第25章 一脸血

    乐晓东跟悦来这儿愣是死磕了一天,然而真要说究竟想干什么、怎么样,他也不知道。晚上开了个包间,说下班的愿意就进来一起玩儿,他吃的喝的都拣好的点,悦来的东西可不便宜,就是给了员工折扣也绝不是平民价。值班经理也乐得给自己增加销售额,笑道:“可乐,真是中国好员工啊,休假也跑回来ot不说,还给贡献消费额。”

    “说点儿我能听懂的语言行么。”乐晓东心情不好,虽然是开玩笑,也带了几分嘲讽。其实悦来是高端场所,本科以上学历的员工不在少数,讲几句英文再正常不过,有些工作场合也都需要,公司还针对工作需要开了专门的专业英文培训,不过乐晓东特别烦中文里夹杂几个英文单词儿,有本事你就整句整句伦敦郊区腔呀。

    乐晓北进门的时候桌上一瓶红酒、一瓶香槟、一瓶白兰地都见了底儿,还有各色外观不一的空啤酒瓶,上面全是曲里拐弯儿的外国字,有些甚至不是英文,他是不懂这些洋玩意儿,可也觉得哪有这么个喝法的,饮驴还差不多。里头有些人是见过乐晓北的,见堂弟来了,便自觉要撤退,虽然乐晓东不诉苦不求安慰,但气压太低,大家呆得也不舒服,这下来了救兵,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乐晓东笑骂他们是蝗虫过境,吃完就跑、啥啥不剩,同事们嗯啊两句仍是一窝蜂散了,很快包间里就剩了他们兄弟两个。“今儿有刚到的澳龙,让厨房给你做了个沙律,里头那奶酪啊说是法国的,长一层毛儿,还贵得不行,哈哈……”他搂着乐晓北肩膀,说到这儿自己也觉得好笑,“对还弄了个汤,大龙那假洋鬼子,做龙虾是真有一套。哈哈,大龙做龙虾,有没有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即视感?”

    乐晓北喜欢吃海鲜,做队员那会儿饮食控制超级严格,想吃口可心的难得很。乐晓东一直觉得搞体育的孩子太辛苦,这小弟转了教练之后,每次他都惦记着给叫些好吃点的、稀罕点的、金贵点的。

    乐晓东又要了一瓶白葡萄酒,说拿来给他配龙虾,乐晓北拦了半天没拦住,蹙眉道:“哥,你这是要开五中全会呢?”

    “呦,小子会开玩笑了。”乐晓东捏捏他脸,又问他最近怎样。

    乐晓北道:“哥,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跟我说。”

    乐晓东的笑容僵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实在没什么可不高兴的,即便心情不好也是说不清那种,是自己矫情了,于是摆摆手,“没什么,莫名其妙心情不大好吧。”

    自己这个堂哥确实有点喜怒无常,这么说反而比较让人放心,“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嘿,你小子越来越坏了啊!”乐晓东想呼噜他一把,被乐晓北低头灵巧躲过,只好顺势抓过一瓶修道院墩到他面前,“喝!”

    乐晓北陪着干了一瓶就不让他喝了,好言好语地劝着。乐晓东越瞅他越像个大婶,自己不由地犯起愁来,晓北和苏城一个水平,长这么大女朋友都没交过一个,为两个男生的性生活操心,难道上辈子他是少林寺招生办的,坏了太多姻缘这辈子来还债。

    龙虾沙律没有摆张牙舞爪的头尾造型,只用了骨瓷浅底盘,翠绿的芦笋打底,配乳白的绿笋,撒上乳酪丝和少许橙红色的虾籽,旁边配两小片核桃面包。

    “这年头儿糊口不易,谁没点糟心事儿。有些人呢你可能跟他一辈子都讲不通,那就不讲好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东家不做做西家……”乐晓东已然有点儿过了,说的话也愈发不着边际,乐晓北到底也没听明白堂哥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没说到重点。不过倾听也是一种陪伴和安慰,他们从小便是如此,自有最适合的相处方式。

    乐晓东让他吃龙虾他就吃龙虾,让他配白酒他就喝白酒,让他给唱个歌儿他就唱个歌儿。乐晓北前几年图好玩儿跟朋友一起参加过歌唱类选秀,进了分区前二十,算得上很会唱歌。乐晓东歪在沙发里盯了他好一会儿,目光温柔如水,然而却因为喝多了而透着一股子迷离劲儿,看得乐晓北寒毛直竖。乐晓东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多好的白菜啊……晓北哥跟你说,千万别让猪给拱了啊。”

    乐晓东最终是喝大了,原本在楼上开个房间睡一晚最方便不过,可他宁死不住,而且说什么都不让人送。最后刚好有个比较顺路的同事开车回家,坐在驾驶位假装是代驾,头都不敢回,乐晓北才把他哄上了车。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乐晓北明早还有课,送走了乐晓东,自己也赶紧拦了辆出租车,他刚坐上后座,门还没关严,突然一股力道传过来,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人挤进来,低吼了一句“开车”,同时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丫儿有毛……”司机回头骂人,后半句硬生生转了个大弯儿,“哎呦我操……”

    乐晓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撞得脑袋直接磕上了车门,眼前都冒了两颗金星,转回头一瞧,也不禁惊得低呼了一声。来人衣衫不整,半张脸上糊得都是血,看不清模样,只觉表情十分狰狞。那人拉上车门便吼着让开车,司机犹豫的功夫,乐晓北冷静了一下,赶忙去开自己一侧的车门,然而非上下客的一边本来就是锁死的,他焦急道:“师傅开门啊!”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手腕子被人攥住,那人钳制住他却不跟他讲话,半边身子挤到驾驶室,揪住司机衣领一声暴喝:“老子叫你开车!”

    司机余光一扫,入目便是血刺呼啦一片,瞬间头皮发麻四肢发软,脖子一缩眼一闭,连连喊道:“开开开开开!”手一抖直接二档起步,跑了五六年的车子顿时有了点儿焕发新生的意思。

    乐晓北挣了两下,对方那只手几乎是纹丝不动,真像铁箍一样,反而弄得自己生疼。跳水再怎么技术型,体育项目里力量训练都非常重要,竟然被个一脸血的伤员单手就钳住,乐晓北不太想得通,这人的体格实在也不像连摔跤或剧中的啊。

    一脸血冲着乐晓北道:“手机拿来。”乐晓北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不声不响划开密码锁递过去,看他颤抖着右手按了一串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一脸血问:“哪儿呢?”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又道:“呆那儿别动,准备止血缝针。”把电话扔在后座,跟司机报了个地方,让他开到最快,便闭上眼向后一靠,只余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吸声,听上去十分虚弱,却不知道为什么,左手始终紧紧攥着乐晓北的腕子不放,将近一百的时速害怕他跳车不成。

    乐晓北偷眼瞥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道:“你流了好多血,去医院吧?”一脸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见。乐晓北看不清伤口在哪儿,但血一直在流,从头发里看不见的某处开始,顺着额头、眉眼、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成一颗一颗的血珠子,滴到左边胸口那一片衣襟上,乍一看好像那些血是直接从心脏流出来的。

    看久了乐晓北突然觉得有点眩晕,他掏出手帕直接捂到一脸血头上。这一次一脸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被血糊住的半张脸上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

    半路上一脸血没撑住还是陷入了昏迷,乐晓北先是觉出手腕上的桎梏慢慢松动了,接着那人歪倒在他身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以问路为由叫了他两声,见果然毫无动静,便停下车自己跑了,连看都没往后看一眼。

    第26章 老子弟弟没了

    司机大叔这一出给乐晓北整得直接不会了,低头一瞧,一脸血还歪在他肩上一动不动,自己还拿着手帕帮他虚虚地捂着脑袋,好像他俩才是一伙的,而司机大叔则机智过人地逃出了两个歹徒的魔爪。

    乐晓北倾身摸索了一阵,在一脸血屁股后头的座位缝儿里找到了自个儿的手机,准备拨个120,结果他以为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再一次攥住了他手腕子,只是这一次力道弱了很多。一脸血道:“别报警,求你。”他没抬头看人,甚至仍然保持着靠在乐晓北身上的姿势。

    乐晓北道:“不报警,打120而已。”一脸血道:“不要。”乐晓北蹙眉道:“你想流血流到死吗?”一脸血还是那两个字,“不要。”乐晓北妥协地放下电话,心说你要作死怪不得我,想想又道:“那我来开车吧?”他感觉一脸血在他肩上蹭了蹭,似乎想要动,但是没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哼唧了一声,听不清说什么。

    即使内心认为半夜三更出现这种状况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人,乐晓北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血流不止,流到死。他下定决心,把一脸血放倒在后座上,自己进了驾驶座重新发动车子。一脸血大约是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手上胡乱抓了一把,但是再也无法产生任何作用。

    系安全带的时候乐晓北顺势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此时此刻的情景十分诡异,而且他竟然并不怎么紧张害怕。

    乐晓北的驾照拿了一年多,平时很少有机会开车,为数不多的几次开的也是自动挡,水平十分不怎么地,而且有些年头儿的出租车很不好开。先是轰了好大一声油门,自个儿都吓了一跳,然后上立交的时候不知哪里不对熄了火,再发动就直往下出溜。幸而凌晨时分路上车少,否则一准儿堵塞交通。

    好容易半坡起步成功,乐晓北换挡加速,毕竟后头那人已经半天没有动静儿了。然而车速刚刚提到八十,后面突然冲上来一辆越野,一个斜插停在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乐晓北赶紧踩刹车,肋骨被方向盘咯得生疼,后面咕咚一声,不用看也知道那人多半是滚下去了。

    越野上下来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步子很大,飞快到了车前,黑色的影子爬上车窗,遮住了大半灯光。

    乐晓北心里咚咚直跳,急忙锁死了门窗,右手哆嗦着去挂挡。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男人已经打开后车门,把一脸血拽了出来。乐晓北整个人都惊呆了,拍戏啊大哥?然而身体快于大脑,他紧跟着下了车,居然试图去阻止对方。

    乐晓北自问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也没有英雄主义情结,后来想过很多次,也不晓得自己当时是缺了哪根弦儿,居然干出这种蠢事儿。骆斯年得意地说你那时候已经舍不得我,他不以为然,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却也不同那人争辩,因为骆斯年会用最直接的方法把不想听的话堵在他嘴里。

    一时冲动的乐晓北在公园长椅上醒来,时间已近清晨六点,后颈火辣辣地疼,脑袋又晕又沉,裹了裹外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冻醒的。

    意识终结于那个高大男人的一记手刀,那一瞬间乐晓北毫不怀疑一拳一脚都可致人死命的真实性,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估量。

    乐晓北拖着遭受创痛的身体回到住所,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后颈上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紫色淤血痕迹。洗完澡换了衣服,他觉得自己状态还不错,这会儿直接去上课有点早,但他怕睡下就起不来,结果在学校休息区预习今日的学习内容时,仍是睡着了。他被外教叫醒,同对方一起进去教室。之前已经比较适应外教配合他们这个四人班的语速,今日却又大幅退步,一串串单词仿佛从眼前飘过,进不到耳朵里,他完全不知道身边四个人都讲了些什么,头又开始痛,而且愈发厉害。外教和同学都看出异常,劝他先回去休息,如今这状况实属浪费时间,乐晓北不做无谓坚持,道过抱歉便出门回家。

    他在出租车上又再睡着,还是被司机师傅叫醒的,进了门倒头就睡,睡得不沉稳,似乎一直知道自己在睡觉且睡得不好,却又醒不过来。直到连这一点并不安稳的睡眠也被搅扰,梦里在黑暗中,有不知名的噪音一直在耳边萦绕,埋头在枕中也不起作用,透过耳膜直穿大脑。他不胜其扰,终于翻身爬起来,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有人敲门,或可算砸门。乐晓北看着门外眼圈青黑的乐晓东、脸上瘀伤未净的苏城,和他们身后堵满了楼道的陌生人,无比茫然。

    乐晓东快要绝望时门却打开,看见睡得乱七八糟的堂弟,竟是情难自禁,几乎想要抱着他哭上一场,流几滴眼泪,从学到《桃花源记》,十几年终于有机会体验一遭,什么叫做仿若有光、豁然开朗。

    昨晚那司机大叔还在犹豫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已有警察找上门来,他那辆车子被烧得只剩下焦炭一般的一副骨架。司机大叔犹在梦中,见到车子尸体整个人都崩溃了,时而愤怒咆哮,时而骂骂咧咧,时而萎靡不振,终于算是交代清了事发经过。警察通过悦来客栈找到乐晓东,进而找到乐晓北。乐晓东顶着个宿醉的脑袋不断地给乐晓北打电话,脑补了无数乐晓北被严刑拷打、弃尸荒野、毁尸灭迹甚至灰飞烟灭的画面,然后跳起来扑向那个司机,劈头盖脸几近疯狂地一顿捶打。苏城后来拿这事儿调侃他,说他一辈子都没这么雄性激素爆棚过。

    司机大叔也很委屈,老子不就是求个自保么又没害人,我瞧那俩人在后头和谐着呢!乐晓北被俩警察架着,身子都腾空了,听了这话奋起一脚无影脚蹬在他脸上,虽然只堪堪挨上也不疼,但心理阴影面积比较大,俩人都被警察架住,隔空对踢,司机脸上顶着个脚印,大喊大叫现在谁他妈损失大啊,老子车都没了车都没了车都没了!乐晓东红着眼睛道,老子弟弟没了!你妈逼你跑就跑了不会报个警吗!

    警方例行问话,乐晓北一五一十讲了,他被那个神秘男人劈晕了,醒来发现身在泰和公园,清晨时分打车回来的。至于那男人什么来路,同一脸血什么关系,是否就是放火烧车之人,则都不得而知。最后是做拼图。神秘男人穿着帽衫,并没面对面,动作又快,夜里根本没看清楚;而一脸血,乐晓北竟似回忆不起,唯有他那只未沾血的右眼,无论凶狠还是虚弱,都黑如曜石。那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两个警察对着一只右眼看了半晌,十分不满意,可司机那边还不如这儿,干脆什么都拼不出来,他说自个儿在前头根本没跟人打照面儿,而且那人几乎满脸都是血,然而又说乐晓北跟那人在后座呆了那么久,还帮人家捂伤口呢,去问他呀。

    乐晓北全程精神不振,脸色愈发灰败,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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