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
「所以刚才是真的想不起来呀,我还以为这也在你的计划里哪,主人。」
大概是从国风脸部表情的轻微变化看出了什麽,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大肥弯下腰,将手臂靠上病床旁的栏杆。
「少罗唆,你也去烧到三十九度试试看。」
「不行,在烧到三十九度以前,我就玩完啦。」
将这个可能性否定掉之後,大肥的话锋忽然一转--让原本快要陷入昏沉的国风瞬间回神。
「死小鬼他啊,一直在烦恼你说要换寝室的事。」
「……这样吗。」
其实这种事,看承纲的态度就知道了。
会说出要换寝室那种话,是希望能套出承纲男朋友的真面目。毕竟如果对方真的像弘晋所说年纪很大,性格傻气的承纲很有可能是被骗了,搞不好被骗了还不知不觉。
……不过,国风也很清楚,这只是欺瞒自己的表面藉口而已。
其实自己是想看承纲会怎麽反应,如果他觉得无所谓的话,沈国风就真的再也没办法和林承纲共同生活在同一间寝室里了……原本是这麽打算的没错。
「……你那时候是故意的。」
「蛤?」
「等学长毕业,你们就结婚……」勉强扬起视线看向大肥,国风无意识地咽下口水、然後感觉喉咙一阵刺痛。「你那时候是要逼学长坦白,说男朋友的事是误会,对吧。」
「这麽快就发现啦,还以为你至少会等退烧才会想起来。」
发出嗤笑,大肥的口气瞬间冷了下去。
斜倚在病床栏杆边,他眯起双眼,用看不出半点情绪和感情的眼神、望向国风。
那是在林承纲面前绝不会露出的表情,冷冰冰的、鱼的眼睛。
……还有,冲著沈国风来的杀气。
意识虽然已经陷入半朦胧状态了,不知怎地,大肥的声音却非常清晰……清晰到连换气时的停顿,都一清二楚。
「该怎麽办呢?为了你,死小鬼开口向我求救了喔。」
勇者的使用规则(25)
「学长,谢谢你照顾我弟。」
在公车站牌前确认过时刻表後,像要打破有点尴尬的沉默,在承纲还思索著该说些什麽才好的当下,沈忧国忽然来了这麽一句--还附上灿烂无比的笑颜。
「啊,不会……其实都是国风照顾我比较多啦。」
听著那声学长,承纲瞬间忽地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错觉;就像在眼前的人不是国风的双胞胎哥哥,而是另一个健谈亲切的国风。
--国风笑起来的表情,也会和他哥一样温柔……让人感觉很舒服吗?
跟著忧国在候车亭的长椅落座,难掩好奇心的承纲,不自觉地将视线又移动到对方身上。
注意到承纲的目光,忧国偏过头来,开朗地眯起眼。
「我跟我弟很像吧?」
「嗯,很像。」
「……不过你应该没听过他一口气讲那麽多话吧。」
「咦?」本能想要把这个话题打发过去,不过看沈忧国笑眯眯地、一脸就是胸有成竹,承纲也只能乾笑著回应「你好了解国风」。
「因为他是我弟嘛。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发高烧。」
「这样喔,他看起来身体也没这麽虚……」
嘴上漫应著,承纲正杞人忧天地思考著该不会是新流感吧,那厢的忧国竟然爆出更劲爆的情报。
「该说虚还是不虚呢……我们家的小孩都练过柔道,从国小到高中……大概九年。」
「蛤?」想起第一次和变身後的大肥见面时的惨烈摔打画面,承纲才要惨叫,意识到身边有别人在,於是马上打住。
「怎麽啦?」
「不,没事没事。你别在意。」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承纲慌乱的反应而误会了什麽,沉默半晌後,忧国忽然紧紧皱起眉头。
「我弟没欺负你吧?」
「蛤?没有啊。」还以为自己在恍神的当下说错话了,不过怎麽想都觉得不可能,承纲连忙否认。
「真的?」从口袋里拿出公车储值卡,忧国露出有点苦涩的微笑。「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怕我。」
怕?你说谁?大哥你是不是有哪里误会啦--虽然反射性地想要搞笑,不过看著那张强颜欢笑的脸,知道现在不是打混过去的时机,承纲於是整肃表情,又强调了一次「真的没有」。
「……那就好。」
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之後,忧国就默默地别过脸去,没再吭声了。
不知道该怎麽缓和气氛,承纲抬头看看显示公车到站时间的电子看板、又转过去打量对面校区的围墙,最後还是只能面向马路乾瞪眼而已。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当下,忧国的自言自语,和疾驶而过的车声一起传了过来。
「你没必要特意找话题。」
「呃……」没想到对方都背对自己了还会被抓包,瞬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承纲不自然地顾左右而言他起来。「你说什麽啊哈哈哈……」
「你跟我弟相处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找话题,对吧?」
说著说著,忧国猛然站起身--完全没有想确认承纲反应的意思。
「没必要做那种浪费时间的事。」
「这,也不到浪费时间的程度啦。」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间接肯定了那句猜测,没办法马上反应过来的承纲,步调整个被打乱。「反正室友就是要友爱不是吗啊哈哈……」
「就是因为你们只是室友,你才没必要对国风太好。反正等换了宿舍,他用不著两个月就会把那些前室友忘个精光……应该也包括你在内。」
「你太不了解我弟了。」
公车来了,旁边同样在等车的乘客伸手拦车,忧国发出「嗯」的一声,欲言又止的别过头去。
「今天谢谢你了,再见。」
「……再见。」
然後,在忧国转身离去的同时,承纲听见了像在感叹的自言自语。
「当那个人的室友,真可怜。」
目送公车转弯开走,承纲又在候车亭站了一阵子,才跟著穿越马路的人群往前进,走向通往医院的十字路口。
到刚才为止的对话,就像一根无形的刺,在承纲脸颊边戳啊戳的。
你太不了解我弟了,其实根本没必要对他这麽好。
凭良心说,承纲完全不敢说有多了解国风--应该说,当了一年多的室友,真正开始想了解对方也不过是最近几个月的事。
明明是事实,想起来却有种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胸口被重击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国风跟哥哥的感情竟然如此恶劣,或许是因为现在想想,在医院里面国风的表情就很怪了,自己却要等被说破才发现。
「……我才不可怜。」
国风一开口,给承纲的感觉就是……沈国风一直都在关心著林承纲的喜怒哀乐。
可是自己却摸不清国风的想法,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意,也完全没试著去了解他。
……可怜的人,是国风才对吧?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同时,穿过自动门、一脚踏进医院大厅的承纲,忽然产生某种很强烈的,像是想哭的冲动。
在大厅柜台抽了张卫生纸,承纲找了个位置坐下,慢吞吞地擦掉就要流下的鼻涕。
--发著高烧应该很难受,国风却还是记挂著你以前只要一回到寝室就很安静、是不是因为我在的关系。
即使那不过是因为,林承纲只知道用这种绝对不会出错的法则,和室友和乐相处而已。
还有,从大肥来了以後,你就变了。
其实从大肥出现以後,国风也变了……正确的说,不是他变了,是自己慢慢地,开始发现沈国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皮底下,其实藏著很多林承纲没注意到的另一面。
像是冷到只有大肥会产生共鸣的冷笑话,像是一挥手就可以把重得要命的大肥摔出去,像是让人笑不出来的黑色笑话和黄色笑话,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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