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的小裙子》分卷阅读36

    厉水说完,并没有急着要邢舟表态,而是将手上的一瓶热牛奶放到了邢舟手上。多数情况下,厉水总是非常聪明,或者应该说他总是能把邢舟拿捏到位,他对邢舟的了解让他即使进退维谷陷入僵局,也仍然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让邢舟说不了拒绝的话。

    四周的空气又逐渐拢于沉默,邢舟微微侧头,不自然的看向了别处,厉水垂下眼眸,目光轻柔的擦碰着邢舟的侧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扫出什么别样的东西。

    邢舟知道厉水在看他,那目光如羽毛一般在他心头刮蹭,蹭的他心痒难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不出接受,更说不出拒绝。他相信,如果让厉水找到的专家来诊治,必然好过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甚至会让妈妈痊愈的希望加到最大。

    邢舟不禁心下黯然,在他刚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肩负责任的男人的时候,厉水告诉他:你还需要我。

    是啊,如果不是与厉父有约在先,他多希望厉水可以无时无刻的陪在他身边,支撑他渡过难关。

    其实按照约定,他应该回答:我不需要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但他不会,因为他也想要妈妈快点好起来,这由不得他。

    “太感谢厉老师了。”邢玥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她把手上的餐盒打开来递到邢舟面前,“哥,快吃吧。”

    邢舟内心挣扎了半天,碍于邢玥还在,只好接过来,里面无一例外全是他爱吃的菜品,从荤到素,细致的分格摆放在盒子里。

    右手上的热牛奶温度尚在,热烫的感觉透过玻璃源源不断传至掌心,一如往常他接过厉水为他冲泡的牛奶时那种透过陶瓷杯的热度。他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自己好像已经很多个晚上没有听厉水的话喝牛奶了,如果让厉水知道,厉水一定会严肃的批评他,他这次不仅违反了叮嘱,还骗了人,说不定厉水还会对他实施一些小小的“惩罚”。

    可是……可是这只是一个假设,假设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假设整个世界无忧无虑,没有阻挠只有彼此。

    饭菜的水蒸汽凝结起来弄湿了他的眼睫毛,他还是低估了厉水的应对能力,也低估了自己在面对厉水时的定力,他放下牛奶瓶揉了揉眼,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吃饭。

    厉水见邢舟终于肯吃饭了,稍稍放下心来。昨天见到邢舟时,他那憔悴不堪的模样时不时的刺痛着厉水,养母患病的这几天,邢舟一定没有好好吃过饭。也许还不止这几天,从他父亲找到邢舟养母的那日起,邢舟大概就开始了寝食难安的日子。他回想起第一次感觉邢舟有些异常的那个电话,时间恰好和邢玥说的吻合,可惜当时的他只是觉得不对劲,却并没有引起重视。

    不过,就算他当时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又能怎样呢?向来认真负责严于律己的厉教授会立刻抛下学生抛下工作从大洋彼岸飞回来吗?

    厉水望着邢舟长满青色胡渣的尖下巴,心中蓦然一痛,会的,他一定会回来,没有什么比保护他的小舟更重要。

    在漫长到好似无尽的等待中,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邢玥听到医生说“手术非常成功”的时候,反倒扑过去大哭了起来,看到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妈妈,邢舟也一阵眼热。但无论是刚得知妈妈生病的时候还是现在,他始终无法像邢玥那样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他终究不是无私的圣人,他是凡人,他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介意着过去的事,所以他唯一想到的是:妈妈平安就好。

    邢舟靠在墙边,指甲无意识的深深陷进手心肉里,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疼的时候,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把他的拳头裹住。

    他被吓了一跳,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牢牢的攥住。

    “厉老师,这里是公众场合。”邢舟小声提醒,他怕邢玥回头看到。

    “嗯,我知道。”厉水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厉水从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都靠近了厉水的怀里。这是他从前最爱闯入的怀抱,不管遇到什么,只要躲在厉水的怀里,就连身处黑暗也会心安,可现在仅仅只是靠近,他都怀着深深的罪恶感。

    他的脑中闪过厉父蹒跚的脚步、厉母苍老的背影,还有厉水日记本上一家人幸福的笑脸,然后这些或感动或感慨的画面都因为他而支离破碎……

    “厉老师,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以为您是个果断的人……”

    邢舟还想说些什么更难听的话,却硬生生停住,因为厉水把下巴抵在了他的后脑上,这个从前只会在家里做的亲昵动作让邢舟的背部小幅度颤栗起来。厉水一定是忘了,他忘了这里是医院,忘了随时都会有人看到。

    “你不知道,小舟,面对你的时候,我会失去几乎所有的判断力,除了我爱你和我不会放开你。”厉水在邢舟耳边轻语,语气无奈又坚持,“小舟,要相信我。”

    厉水说“要相信我”,这是一个很突然的请求,邢舟还没来的及去思考其中缘由,就被打断了思绪,因为妈妈醒了,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苏醒。

    听到邢玥激动的呼喊,邢舟立刻挣开厉水跑进病房,病床上那个受尽病痛折磨的女人微微睁开了眼,她第一眼看到了身边的邢玥,她费力的眨了眨眼,邢玥跪在地上握住了妈妈的手,邢舟本想走上前去,像邢玥一样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却又在抬脚后胆怯了。最后他留下邢玥和妈妈,自己按了铃之后在门口等医生过来。

    还是算了,万一刺激到妈妈就不好了。

    厉水一直站在病房外看着这一切,看着邢舟激动的跑进去,又黯然的走出来。他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妈妈还没有完全清醒,大部分时间仍是昏睡状态,偶尔睁眼一两分钟,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病情在术后控制的也比较好,厉水为她安排了转院,转到了医疗水平更高的地方,也就是厉水的那个专家朋友所在的医院,这家医院刚好就在a市。邢玥也跟了过去,邢舟本想让她留在c市好好上学,但又想到这毕竟是她的母亲,便陪她去学院请了假。

    厉水毕竟长他们十来岁,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比他们成熟周到得多,效率也非常高。邢舟默默的接受着厉水的帮助,心中却像滚在血淋淋的刀山上不得安灵,他为了养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和厉父的约定,这让他饱受自我谴责。

    “小舟,你带着妹妹先回家休息吧,我会请陪护过来照顾你们妈妈。”在医院安顿好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厉水对邢舟和邢玥说。

    邢舟当然知道厉水说的是哪个家,他摇了摇头:“不麻烦厉老师了,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他刚刚给叶子星住的那栋楼的房东打了电话,幸运的是之前预定的屋子还给他留着,当初他拜托叶子星先收留他几天,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忘记了,这段时间,叶子星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见邢舟态度坚决,厉水没有强求,他知道如果他不解决家庭的阻碍,邢舟会一直这样下去,但他还是把陪护请了过来,邢舟不放心陪护,要留在这里观察一个晚上再说,厉水拗不过他,只好不做劝说。

    “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明天晚上会过来的。”

    “不用了,厉老师,您帮了这么大的忙,已经让我无以为报了。”

    明明不会说假话,邢舟却偏偏要说,还故意说得客套又疏离,哪怕目光闪烁,根本不敢直视厉水。

    看着邢舟装模作样的神情,厉水忍住了想把他搂进怀中亲吻的冲动,厉水抚上他的脸:“我为你做的事情怎么会需要回报呢?”

    厉水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十分的认真,让人忍不住沉沦,邢舟挣扎着躲开了厉水的动作,邢玥还在旁边,她立刻低下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厉水最后还是离开了医院,他其实是想寸步不离的跟着邢舟的,在邢舟说过要和他分手这种话之后,他已经不敢再把邢舟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了,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他靠在医院门口的一盏路灯下,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回国了。”

    “好,好,平安回来就好,我和你妈妈也放心了。”厉父老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明明信号很好,却带着磨砂的凹凸感,那是老去的标志。

    “我现在打算回家来一趟。”

    “现在?那你到了镇子这边不就凌晨了?”厉父感到惊讶,但随后又好像反应了过来。

    厉父沉默了一阵,说道:“好,你现在回来吧,我在堂屋等你。”

    “嗯。”

    电话那边被挂断了,厉水收起手机,一阵夜风吹来,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第47章

    “爸,您该找我啊,为什么要去为难他?”

    凌晨一点的堂屋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桌灯,厉父坐在面向大门的主座上,厉水站在离父亲两米的地方问出这句话,他身后是大敞的门,门外是浓重的仿佛要漫进屋里的夜色,今夜没有半点星光,只有夜风的冰凉。

    面对厉水的质问,厉父没有说话,他正抽着一根烟,用严厉的目光在厉水身上逡巡。厉水小时候最怕被父亲这样审视,不同于哥哥和妹妹,父亲总是对他格外严厉,不容许他犯错,他也很少忤逆父亲,但今天不同。

    终于,最后一缕烟雾散去,烟头熄灭了。

    厉父把烟头按进烟灰缸,他咳嗽了几声:“这就是你见到爸爸说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爸。”

    “对不起?对,你是该道歉了,不只是我,你还应该向你妈道歉,向列祖列宗道歉,我该和你一起道歉,我厉大山教出来的好儿子啊。”厉父叹着气。

    “妈……也知道吗?”

    “你还想让你妈知道?”厉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但还是压着声音,虽然卧室和堂屋有一定距离,卧室门也关的很紧,熟睡的厉妈妈应该听不到。

    “你妈妈心脏不好,你给我赶快把这种畸形关系断的干干净净,永远都不要让你妈知道。”

    厉水摇头:“我可以永远瞒着妈,但我从没想断,也绝不会断。”

    “什么?”厉父瞪大眼睛,几欲从座椅上站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指望着光宗耀祖的小儿子竟这样不听他教导。

    “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早就融为了一个整体,是分不开的。”厉水就像在说一个誓言,沉着又坚定。

    “那就拿刀子切!就算把骨头和肉都剔了也要给我断开!”厉父激动的用拐杖戳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他似乎忘记了妻子还在卧室睡觉。

    有风吹过,厉水的眼睛被黑夜浸染,有些暗淡了下来,当初邢舟决定遵照父亲的意思跟他分手的时候,是不是正如他父亲所说,忍受着被刮骨剔肉的痛苦?

    他宁愿他的小舟能够自私一点。

    厉水站在原地,尽管心脏开始抑制不住的泛起生疼,高大的身躯却依然如若磐石,寸步不动。

    难熬的沉默过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知道吗?在我出国前,我和他刚经历了一个难关……”

    说到和邢舟的过往,厉水的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古怪,或者说像在自嘲。

    “我用我陈旧的原则深深伤害了他,我们在徘徊与煎熬中好不容易越过了这道血淋淋的坎坷,我已经发过誓了,我会永远爱他,成为他能背靠的倚仗,我们都在为彼此改变,我们马上就快要幸福的不像话了啊……”

    厉水话里带了些哽咽,不是犯错的孩子面对父亲的委屈,也不是不被理解的困窘,而是说起邢舟曾经在他这里受过的伤时,突然情至深处不能自已。

    他不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些事,邢舟还要因为他受到多少伤害。

    厉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听他自顾自说着疯言疯语,竟连拐杖都忘了拿,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厉水忙上前搀扶,把拐杖递到厉父手上,厉父拿稳拐杖,推开了厉水。

    他指着对面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骂到:“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名校、出国、留学、人才培养,就把你教育成了一个离经叛道的逆子吗?”

    “爱一个人,怎么就离经叛道了……”厉水喃喃自语。

    随即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起,曾经他也认为邢舟对他的爱离经叛道,是邢舟浓烈又执着的爱让他沉沦,让他醒悟,现在换做他来面对这般困境,他又如何像邢舟那么勇敢,让父亲动容?

    厉父借着桌上昏暗的小灯,瞧见小儿子红了的眼眶,顿时有些不忍,厉水打小就坚强懂事,从来不哭鼻子,如今长大了,却反倒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脆弱也好,脆弱就代表厉水并非油盐不进。

    厉父收回了之前的激动,尽可能的平心静气:“老幺,全天下那么多好姑娘,你大可随便去爱,我这老头子不会约束你半步,可你偏偏要栽在一个男人身上,还是你的学生。”

    厉父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该,不该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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