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有个人爱他》分卷阅读2

    就在李那再接再厉,准备祭出“渔歌子”的时候,李晴晴出事了。

    车祸,当场死亡。

    李晴晴就像一朵野蔷薇,她只想孤傲地美着,不在乎有谁看到,可总有人觊觎她的美,而她也在一次次风暴之后,早早凋零了。

    高强粗粝的手指挑起掩尸的白布,他早上还拧气撒泼的妻子现在正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

    李那看着爸爸柳条一样软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无声无息的嚎叫着。李那也落泪了,就差一点了,可妈妈现在永远也不会爱他了。

    妈妈走了,爸爸就像失了魂,连自己都不爱了,怎么指望他爱李那呢?

    可李那太想要人爱他了,他也想有人抱抱自己、亲亲自己、夸夸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呢?

    所以李那诚实地把这个愿望写进了自己的小作文里。

    这篇小作文还没交到老师手里就先被小胖截胡了。

    小胖是班长,小胖的舅舅是厂长,班里人都听小胖的话,厂里人都听小胖舅舅的话。

    小胖看不惯李那,他看不惯这根没妈的草长得这么可爱,也看不惯他作文里写的这些难认的字,他用“什么”代替生字,把李那的作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朗诵,他的小兄弟们一圈围着李那,不时起着哄,小胖手里揪着的根本不是作文本,那是李那的心。

    他们没想到,那棵草他不是软绵绵的狗尾巴草,他是一株劲草。李那出其不意把小胖撂倒了,他骑在小胖软乎乎的肚子上,一拳一拳往他身上落。没打两拳就被小胖一翻身压在了身下,软乎乎的云变成了压顶的乌云。李那侧着头也不躲闪,任小胖的拳头往身上招呼。他看见墙壁上贴着的彩画,同学们手拉着手围成个圈,笑嘻嘻地望着李那,就好像他们爱着他一样。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最后在老师的调停下结束了。小胖道了歉还主动要和李那握手言和,他太用力了,李那都要疑心自己的手是不是青了,收手的时候他偷偷看了看,没有。

    那天天一直不好,阴沉沉的。到了放学雨终于噼噼啪啪一股脑全都倒了下来。老师把小朋友一个一个交到家长手里,李那握着书包带子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爸爸。等到了六点半,连高年级的同学都走光了,高强还是没有来。李那想起来他今天可能是要上夜班。

    最后李那是被男老师送回家的。

    在老师怀里的时候李那其实就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疼的想哭还是委屈的想哭,反正眼泪就默默地一滴一滴往下滚。好在那天雨真的很大,即使打着伞,他和老师两个人还是被浇了个透,所以李那一点麻烦也没给老师添。

    李那回了家,家里冷冰冰,硬邦邦的。他饿了,想吃东西,家里什么都没有。想出去买,下楼到一半,想起来自己没有钱。

    李那坐在黑洞洞的楼梯间,乌云散了,太阳出来了,可没有一缕可以照进那扇高高的窗。

    李那正独自委屈着,一双大手抱住了他,那是一双枯瘦有力的手,干燥的、暖洋洋的。李那叫那双手抱着下了楼。他知道那是谁,二楼的张爷爷,退休前是厂里的干部呢。

    张爷爷家里也没有人,但他家里就不像李那家里那样冷、那样硬。张爷爷把李那放在他家那包着套子的沙发上。他也坐在李那旁边,一只手揽着李那,一只手揉捏着他的小手,轻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哭。

    李那抽抽搭搭地撩起下摆,肚子上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拳头印,发着青。

    张爷爷把李那放倒,自己也矮下身,他说着“痛痛飞飞”,干燥的嘴唇就落在了李那的伤痕上,刮得李那痒也刮得李那疼,然后那唇落在脸上,嘴里的话也变成了“爷爷爱你”。

    他是第一个,告诉李那他爱他的人。

    第3章

    有人爱他了,李那该满足了。

    他第一次吃方便面,就是在张爷爷家。张爷爷煮了那么大一碗,油乎乎、香喷喷的,李那不好意思想自己吃,可张爷爷非要抱着他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李那也只好就着他的节奏,噘着嘴一条一条的吸。纵使吃的那样慢、那样小心,李那还是糊了满嘴的油,李那自己不知道,可老张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急吼吼地凑上去叼李那的嘴。

    好东西不能让那那一个人吃了啊。

    张爷爷是这样解释的。

    张爷爷是读过书的人,家里布置着一间大大的书房(李那家里也有书房,李那就住在自己家的书房里,书柜上全是父亲的书,全是些机械书,李那看不懂、高强也不会给他讲),李那常被他抱着在那张紫檀木的书桌上习字、临帖或坐在书架旁听他念书,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要紧紧贴着李那,暖烘烘的气从李那背后扑着李那的颈子,激得李那起鸡皮疙瘩。

    事实上,高强作为一个父亲失职、缺席的地方,老张帮他补上了大半。

    厂里有中学,但水平实在一般,职工的子女想要去县里好一点的初中,得自己考。

    班上的同学都自个儿给自个儿放了大假,只有李那和班长两个人紧绷着弦。

    这个班长不是小胖,到了高年级小胖就去当大队长去了,班长这个位子他早看不上了,

    班长是个叫金惠子的女孩,她喜欢把马尾很神气地扎得高高的。金惠子发育得很好,李那曾听班里的女生偷偷议论,说她好像已经一米六五了。李那惊得眉头一挑,他自己偷偷量过,他不过将将及一米五。

    金惠子为什么能在小胖之后接任班长,她可没有做厂长的舅舅,这还真多亏了她的身高。

    选班长的时候班里搞了个民主竞选,要求候选人上台给自己拉票。金惠子第一个站上讲台,慷慨激昂陈词一段,最后以“并且我认为我的个人形象也非常适合就任班长一职”结束。以前是最壮的小胖做班长,现在换最高的金惠子,没毛病。金惠子就这样走马上任了。

    别人放学回家了,他们两就留在教室做题,也不靠近坐着,还按上课时的位置,成一条对角线。男女生靠得太近是要被人闲话说谈对象的。金惠子不厌其烦地跑到李那的位置上问他题,李那也会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金惠子在初二才告诉李那,其实她更喜欢李那也讲不出来的时候,皱着眉的样子好像很生气,这样才有点人气嘛。那之后不久李那就转学走了。人海茫茫,再重逢已是近而立。

    毫无悬念的,李那和金惠子双双考入林县一中。

    李那看不出来高强是什么情绪,他只是说他做得不错,然后送了他一套四大名著,不是那种连环画或者小人书,是真真正正的原著,硬皮本、滚金字,李那很喜欢。

    老张也给李那准备了礼物,一只派克钢笔,县里买不到,他托人从省会带回来的。

    说起来,李那大一点以后就不太愿意再和张爷爷亲近了,李那在心里厌弃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可那双枯掌游走在自己光裸的小腿上的感觉真的让他不舒服。

    上了初中,李那就开始了寄宿生活。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确实觉得快乐。

    学校给初一的学生开了生理课,上课前同学们都很害羞,在下面窃窃私语,听说要讲很“那个”的东西呢。

    一节课下来,别的同学脸越听越红,李那却是越听越白。手里的钢笔凉凉的、有些重量,它拉着李那的心也往下坠。

    老师告诉大家,女同学要保护好自己、男同学也要好好保护女同学。

    李那想冲上去问她,想摆摆她的手,渴望她告诉自己,那男同学呢,谁来保护男同学呢?

    他以为有人爱他,可那不是爱,是猥亵、是强奸!

    “我想有人爱我”这个愿望在初中上过生理课之后就被李那摒弃了,至少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向人提及过,包括赵深。

    李那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张爷爷做个了断,所以周五一到他没有先回家而是敲开了老张家的门。

    老张见着门口的人是很惊喜的。

    上了初中的李那没怎么抽条但也依旧纤细挺拔地长着,白面皮、典漆瞳,头发半长软软地搭在瘦削的肩上,宽大的校服罩着身躯,看在老张这种人的眼里,别是种诱惑。

    老张高兴得手都在抖了。李那瞥见了只在心中冷笑,面上还是恭敬的问了好。

    老张把李那引进家中。他让李那先坐自己去给他洗点水果。他边洗边热络地问李那,在学校怎么样啊,老师好不好啊,有交到新朋友吗?倒真有种爷孙天伦之感。

    李那一一答了,还行,很好,有。

    老张把水果端了过来,一颗颗新鲜饱满的葡萄,绿得能滴水。

    老张把果盘放在茶几上,也不起身,就单膝着地跪在沙发边看着李那。李那也望着他。老张叫那双黑漆漆的眼一望,浑身一哆嗦就扑住李那,扑住了也不动作,只把头埋在李那小腹使劲嗅着。李那从他紧箍的双臂中抽出双手手,抚上了他那花白的头发,然后是脸。最后停在

    脖子上。老张被他这番动作鼓励,抬脸望着李那,箍得更紧了,几乎就要将李那推到在沙发上。

    “那那,我我可不可以啊!”

    老张没想到,上一秒自己还在天堂,下一秒天使就把箭射向了自己的脖子,老张一摸,是支钢笔的形状。那支笔,来的路上李那一直把它握在手中藏在袖子里,笔身叫汗水浸得滑溜溜的,刚刚险些就握不住了。

    他一把推开嚎叫着的老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老张捂着脖子在地上哀嚎打滚,他求李那,“那那,快给爷爷叫救护车,那那,快”年纪一大把了,到头来反而更怕死了。

    李那不言不语地整自己的衣服,老张都要爬过来抱着他的脚了。

    “一只钢笔而已,死不了!”李那嫌恶地踢开他。

    李那环顾四周,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他失去了他的童贞,眼前这个他奉献了一腔孺慕之情的人就是凶手。

    老张缓过了最初那阵恐惧,也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事,他把钢笔拔了扔到一边,一手捂伤口,一手就要来捉李那,

    李那侧身躲开了,老张却是一闪又摔倒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这反而才危险。

    “那那,那那!”老张艰难地昂起头,他的嘴翕张着,像被抛上岸的鱼,他大口地喘气,缓过来又开始叫李那的名字,就这样趴着、匍匐着去追李那的脚。李那死死盯着他,只在他的指尖擦到自己鞋子时往后退一步,他再追上来,他才再退一步。他倒不是想羞辱老张或者怎样,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憋着股气来的,现在人捅了,这股气放出去了,他整个人也飘了。他看得见老张张着嘴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这是现实可他发觉周围的一切都扭曲着转得他晕。等他终于不晕了能站得稳了,李那抱起书包、踢开老张、拔腿就跑。他也终于听清了老张在嚎些什么。老张凄厉地哭喊着:“那那,那那,爷爷真的爱你!”

    李那不屑,谁要你那狗屁的爱,强奸犯!

    我以后再也不要人爱我了。

    我也不要再爱别人了。

    李那心想。

    第4章

    老张搬走了。那次摔倒后他下肢就不太灵便了,子女考虑到他丧偶多年身边无人照料,又不太放心外面请的保姆,决定把他接到身边照顾。

    老张走得悄无声息,李那知道消息是在一个月后的饭桌上,高强闲谈中提起的。高强又说,厂子里正闹着改制,管理层一片混乱,乱下指标,工人闲时在车间荒死、忙时怕是长出三头六臂也不够用。李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默默地叨菜吃饭,气氛也还算和谐。吃了饭李那把碗碟收了餐桌擦了回房学习去了,洗碗是高强的事,他们分工很明确。没过一会厨房响起了“哗哗”水声。

    李那拿出周五发的数学卷子,把那几道稀有的错题改了,顺手给自己签了个“错题已改正,高强”。这个做法在他五年级被高强发现之后就成了二人之间默认的习惯。李那会在考满分的时候给自己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不满意时签“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平时就是不咸不淡的“错题已改”,当然最后都要署上高强的名字。李那不知道,这在老师间同样也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毕竟高强忙、李那乖嘛。签完李那才意识到,自己上初中了,老师已经不要求家长签字了。

    李那做完作业,就缩在椅子上发呆。坐了一会儿,又从书包里把铅笔盒掏了出来。李那的铅笔盒里有两只钢笔还有两片刀片,李那一直用钢笔写字,错了就用刀片刮。但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刀片对于李那还有别的用处。童年的事,他只把一半的过错归咎到老张身上,更多的时候他会谴责自己,谴责自己那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他认为是自己的贪婪给了老张可趁之机。无师自通的,李那开始自残。

    李那躺在床上把睡裤褪了下来,苍白纤瘦的大腿上,深深浅浅横着一条条刀疤。李那并不想死,只是想疼。之所以划在那里,是怕人发现,说得再准确一些,其实李那不是怕人发现,只是被人发现了到底会很麻烦。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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