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妖道》分卷阅读43

    严子棋唇角的笑意一淡,目露担忧道:“皇上不退,国师不让,朝堂之上,恐怕已然不再安宁。”

    好友压低声音,叹道:“有些话,我等可说不得。严兄,明日……还需谨言慎行啊。”

    举子间的交谈讳莫如深,但当今朝政如何,人人却都是心中明了。

    十八年前,先帝驾崩。临终之际,得天授神眼,窥得天机,见金光耀世,有神明转世而生,当立国师,以全天下之心。

    新帝文煦寻得神明,为安阳侯之子陆沉渊。陆沉渊幼年即入宫,入钦天监修习道术,天资纵横,十岁祈雨免天下大旱,十五岁登天机台,取代当代国师行祭之礼。因前国师闭关悟道,不理凡俗,加之陆沉渊造福于民,功在社稷,遂被皇帝文煦奉为国师,去年寒食登位,入主天机台。

    这些,都是寻常百姓眼中的一切。

    但严子棋却很清楚。这与他年纪相当的陆沉渊世子,自始至终不过是新帝文煦的傀儡罢了。

    神权凌驾于帝位之上,这是哪个皇帝可以忍的?说不定,就连老皇帝开神眼之说,也只是新帝所做的一个踏板,只为了大权在握,将国师之位,变成囊中傀儡。

    可眼下看来,新帝或是作茧自缚了。

    陆国师长大了,已然不是可任人摆布的傀儡,而是一头亮出了獠牙的狼。

    金銮殿,今科殿试。

    严子棋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陆国师。

    他与他一般大的年纪,却看起来更加威严,更加有气势。他身披白色道袍,不显沧桑,却自有一股飘渺灵动之意,神色端肃,面容似乎总是笼在一层若有似无的烟雾之下,看不真切,但一双眼却黑沉沉的,令人望之心颤。

    严子棋抬袖研墨,温和从容的眼神扫过四面,却蓦然一顿。

    视线相对。

    陆沉渊脸上的烟雾刹那散开,露出一张英俊而年少的脸,略带几分促狭的调笑,他对严子棋弯了弯唇角,黑沉神秘的眼瞳中金光一闪而没。

    心神一颤,便陡然乱了。

    严子棋看着那双眼,真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等到再见时,是天穹日朗,一声声传喊穿透辉煌的金銮殿与绵延的汉白玉阶。

    “宣新科状元严子棋觐见——!”

    常年病弱的帝王高坐龙椅,其旁珠帘垂坠,一座玉石堆砌的椅子隐在其内。一道出尘的身影若隐若现,有锋锐的视线射出来,压得严子棋心头微跳。

    文煦掩着嘴咳嗽了几声,道:“严爱卿才学过人,不知……”

    “陛下。”

    珠帘微晃,里面的人肆无忌惮地打断了文煦的声音,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探出,掀开珠帘。

    身着道袍的青年缓步走出,步步逼近严子棋身前,面目模糊,声音却冷漠而讥诮:“什么时候我大岐,娼妓的儿子也做得状元?”

    严子棋蓦然抬头,脸色苍白。

    冰凉的手捏住他的下颔,将他的脸硬生生扳了起来。

    “国师!”文煦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怒斥一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内侍忙上前搀扶,却忽地惊慌大喊:“陛、陛下……您吐血了!”

    一时间,满朝惊惶。

    皇帝重病,卧床不起,朝政由太子主理,太师辅佐。

    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人都嗅到了别样的气息,自危而难保。无人察觉到,这一切的□□,新科状元郎严子棋,早便消失不见。

    “子棋,你看。”

    纱幔低垂,危楼高耸,四面的风声夹杂纷繁落花荡入白玉台上。

    月光清泠,勾勒出两道纠缠交错的身影。

    天机台卦盘破碎,黑白棋子零落满地。

    一只手从后解开一段轻纱,令严子棋重见光明。

    明亮的烛火晃了满眼,他被压在地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不得不仰起头,从天机台空无一物的顶端望向无垠星空。

    “高高在上的地位,绝世无双的道法……”沉哑的男声压在严子棋的耳边,带着狠戾的意味,“这些都该是你的,我的大功德之人。但眼下,阴差阳错,它们却全都是我的。子棋,你恨吗?”

    “国师大人……”

    严子棋平复着喘息,艰难道,“这些都是你的。没人会抢,没人会质疑。你已经拥有凌驾于世间一切的地位,还不满足吗?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你可真蠢。”陆沉渊失望地叹了口气,慢慢退开。

    严子棋半合的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微芒与喜意。

    但没容得他的欣喜真正凝聚起来,一双手就掐住了他的腰,错落而疯狂的吻落下。

    陆沉渊笑了起来:“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子棋,就算你真是个蠢货,就凭你是大功德之人,我也放不得你离开。若有人看出来了你的身份,那我这个国师当得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么大一个把柄,我当然是要放在自己手里,掐死……碾碎才对。”

    他握过那只攥紧了纱幔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下,然后用力,一根一根,捏碎了严子棋的指骨。

    “本座听说,要屠龙脉,须以大功德之人身魂活祭……子棋,你在发抖吗?别怕,本座怎么舍得你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一点前还有一更qwq

    第35章 功德

    大岐天机台,号称可窥天命,改国运。

    如今,却沦为严子棋一人的牢笼。陆沉渊将通往天机台的九条天阶尽皆斩断,除了他,世间几乎无人可以登台。

    轻纱曼舞,四顾清寒。

    严子棋被囚的第三个月,陆沉渊再上天机台,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是素净简单的白色道袍,而是一身玄金色的华贵祭天服。

    他手执拂尘,却有酩酊醉意,单手搂住严子棋,将人拖到天机台边,身体几乎悬空。

    “子棋,听。”

    陆沉渊扼住他的手腕,在他耳边吹起熏然酒气,“是哀乐的声音……文煦熬不住了,他要死了。他驾崩了,皇位就是我的了。”

    高处风声凛冽,衣袍猎猎而红。

    严子棋青衣被血污染红,面色苍白地笑了下:“是吗?”

    “你以为这就是本座想要的吗?”陆沉渊沉沉一笑,“远不止如此。四方龙脉我已困住三条,勉勉强强也算够了。等我登上帝位,便能借大岐龙脉宰杀其余两条,两败俱伤,我便可渔翁得利。”

    严子棋眼神黯淡,神色却有些凝固:“你……为何如此固执于龙脉?”

    陆沉渊摇头:“你不懂……蛇欲化龙,四贤献祭,龙脉注气,方能腾天而起。长生不死之术,古往今来多少前人追寻不得,我也是痴人,也想一试。这借来的二十年寿命,终归是别人的。”

    严子棋听不懂他颠三倒四的话语。

    陆沉渊似乎真是醉了,抱着他跌坐在断裂的天阶边缘。

    “国师继承者……谁愿意当呢?”羽冠被随手甩开,陆沉渊将半张脸埋进严子棋的发间,低声道,“若是当年我可以选,或许……当一个闲散世子,是最不错。”

    “子棋,你……你记着,文煦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陆沉渊伸出手,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修长有力,伤痕错综,隐约有些深可见骨,竟是烫烙进去的。痕迹很久,当是有些年头了。

    “子棋,我疼……”

    腰身被一条手臂勒紧,严子棋注视着那些伤痕,慢慢闭了下眼。

    真的有人生来便本性恶毒,不怀丝毫善意吗?那些隐没在皇家秘闻之中的,有关陆国师生不如死的幼年,以偿命锁换来的二十年傀儡残命,是否真的存在?

    下意识地,严子棋睁开眼,抬起虚软的手,抚上了陆沉渊手臂上的伤痕。

    但下一瞬,那条手臂就诡异地转了个弯,插进了严子棋的胸口,手掌一开,一把捏住了严子棋的心脏。

    “你心软了,子棋……”

    陆沉渊诡秘的笑声飘忽至耳,“你的心防竟然这般脆弱,真是好生无趣……本座听说,大功德之人挖了心也不会死,不知是不是谣传,今日……就姑且一试吧。”

    幽冷的气息爬满四肢百骸。

    严子棋眼神错愕,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慢条斯理地剖了出去。身体被亲密地拥着,鲜血却滚滚湿透衣襟。

    “你果然不会死……”陆沉渊轻吻他冰冷的脸和唇,“这我可怎么舍得放你走?你们这些心善之人,不都是喜欢感化别人吗?子棋,你也暖暖我,可好?”

    严子棋一巴掌甩开陆沉渊的手,仍在跳动的心脏滚落在地,裹满了灰尘。

    自此之后,严子棋很久未曾见过陆沉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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