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中年危机》分卷阅读10

    第15章 中央公园的长椅

    一整晚浑浑噩噩的睡眠让何煜珩醒来的时候浑身没劲,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梦,却在醒来的时候都忘得干干净净。中午李寅的朋友来电话了,说是证件弄好了,下午就给他送去。何煜珩本不想麻烦别人,可是身子重得好像灌了铅一样,出门实在勉强。

    何煜珩在出国之前就想过要换个身份证明的问题了,出走决定做的匆忙,他虽然在宗闻身边多年,这些黑市里的勾当和资源却是半点都没学到。宗闻身边的人不能找,他只好去求助于李寅。他最初找到李寅的时候,李寅已经从李文挚那儿知道了他辞职的事,并且联系了几次也没找到他。何煜珩说明了自己的难处,只是不太愿意谈及跟宗闻的事,李寅也没多问,只是让在纽约的朋友去帮个忙。

    下午友人来的时候见何煜珩状态不是很好,多问了几句,像是要发烧的样子。既然是李寅托付的人,怎么也不能在自己地盘上照顾不周,他预约了医生,第二天又来带何煜珩去诊所。

    幸好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抵抗力低又加上换季才会发烧,做了各种检查,又是各种询问,弄了半天才从诊所里出来。何煜珩心想美国的医疗效率真是太低了,就感冒发烧的事,搁国内十分钟就能打发出来了。

    吃了药又睡了两天,很快就见好了,在屋里睡了太久,感觉人都要蒙上灰。何煜珩把窗帘拉开,可是窗子太小,只有一道窄窄的光线照进来,他突然想起宗闻家里的大玻璃窗了,阳光可以洒满整个房间。有一次睡前忘了拉窗帘,第二天早上太阳晃得刺眼,他嫌亮要下去把窗帘拉上,宗闻却把他拉进怀里,用手给他挡着光,硬是抱着他睡到了日上三竿。

    何煜珩晃晃脑袋,赶走那些回忆,收拾收拾出门了,今天天气太好,正好适合出去走走。

    中央公园还是何煜珩最喜欢去的地方,性格里有些东西始终是改不了的。对新城市的那股新鲜劲已经过去了,看过了高楼大厦地标景点,他还是更喜欢春天发芽的柳枝和花苞。有时他也会带上一包坚果,喂喂前来讨食的松鼠和鸽子。

    公园里人很多,大概是天气暖了,很多带着孩子的夫妇在草地上野餐,牵着小狗跑步的人匆匆而过,也有凑在湖边喂鸭子的情侣。何煜珩在湖边找了张椅子,从袋子里拿出便利店里买的三明治。阳光太温暖,好像连手里的冷餐都变得有了温度。

    他正在拆包装,循着对面情侣的笑闹声望去,恍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上周去过的凉亭,宗闻坐在那里,坐在几个边聊边笑的年轻姑娘旁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看上去像个无处可去的异乡来客,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时四处张望着。

    何煜珩突然觉得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说不清有没有担心被发现的紧张,只是还有些更多的东西不停地敲击着他的胸口。多久没见了?他想,记不太清日子了,毕竟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就没想过出来多久后要回去。

    宗闻在凉亭里坐了半天了,他的大衣兜里揣着那张照片,照片上何煜珩的背影模糊,但确实是这个地方,他就在这张长椅上坐过。

    没头没脑地就跑到纽约来,不知该从何找起。他也想过再多登点寻人启事,要不就去电视台,哪怕花大价钱做广播公告,只要能帮他找到人。但左思右想却始终不敢,生怕自己的动静太大把人吓跑了,他只知道何煜珩还在这个城市,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何煜珩再次逃开,世界这么大,他该去何处找?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在何煜珩坐过的地方傻傻地等,守株待兔一般期望他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宗闻从没觉得自己是这么畏首畏尾的人,但这人是何煜珩,面对他,自己从来没有绝对的胜算,却也实在是输不起。他坐在长椅上无事便会多想,想何煜珩怎么会不告而别。想的久了,他似乎也有点明白了,早在几年前,何煜珩对他的推拒已经非常明显。只是他从没想过何煜珩会真的离开,会走得毫不犹豫也不回头,所以他对何煜珩的拒绝并没有危机感。

    其实根本不用第三个人的插手,只要何煜珩下定决心离开,就足以宣判这十二年的感情死刑。

    宗闻想得心累,怎么就没能早点想清楚。或许李寅说的话有点道理,自己并不重视何煜珩的感受,以至于到他狠心离开,自己都没发现两人的裂痕竟已大得弥补不上了。

    何煜珩悄悄站起身,靠在一棵大树旁边,唯恐宗闻转身发现自己。应该避开他的,可是何煜珩却捏着三明治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再次见到宗闻的时候有这样的不舍,想多看一眼,就一眼,看完就回家。

    何煜珩站在树后,这一眼看了半个小时,直到双腿有些麻木发凉。

    最后还是走了,踩着柔软的草皮连一点声响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心意其实很明了,他爱宗闻,这么多年总是爱他的。只是有时爱未必非要在一起,站在远处看看他,反而比天天睡在他枕边好。他和宗闻,无论是生活还是观念都差得太远了,或许这辈子他都没法完全接受宗闻混乱的生活和荒唐的念头,那又何苦把两人的生活绑在一起,让那些永远无法磨合的棱角把彼此刺得生疼。

    这一晚何煜珩失眠了,他看着灰白的天花板直到天亮,阳光从窄窗投进房内,照在床头。日光刺眼,这次却没有人为他挡去恼人的亮光。

    何煜珩又去了中央公园,就在那棵老树后,看着对面的人,依旧是那样木讷地等待。每天就在那张长椅上,从朝阳升起到夕阳落日,细数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何煜珩总想着看完这次就不再来了,可是每到第二天,又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沿着一样的路走到老树下。

    周五那天,宗闻再次来到凉亭,他确实不能在这里留太久,如果今天也见不到何煜珩,他就得回国了。

    “小伙子。”

    宗闻听到中文,不知道是不是在叫他,毕竟多少年没人叫过他小伙子了。抬头寻找,是个头发花白的华人大爷,“你叫我?”

    老人点点头,在他旁边坐下,“你在这里坐很多天了啊,我每天来散步都看到你。”

    “我在等人。”

    老人点点头,似乎知晓一切也无意追问,“等人啊,是最难受的事了。你等到头发花白,对方未必知道。”

    宗闻听得喉咙里堵得慌,他一直不敢想象彻底失去何煜珩是何等光景,“可是我等到他。”

    “他若不想见你,再等也是白等,没什么放不下的,想开点。”

    宗闻听得懂老人话里的意思,可是偏偏放不下,自己还未到白发苍苍的年纪,哪里能看得透。没有别的办法,就算等不来他也固执的要命,“白等也要等。”

    “那人这么重要?”

    宗闻点头。

    “可他觉得你不重要啊,不然早来了。”

    这话像巨石砸在宗闻胸口。他听过何煜珩说爱他,便一直是如此相信的,自己也把他护在身边十多年,又怎么能接受何煜珩并不把他放心上这样的结论,“不会的,他对我很重要,我对他也…”

    可他又想起这几年何煜珩的冷淡与不情愿,也想起何煜珩说他想离开自己时的冷静和决绝,后面那半句话如噎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真傻啊,宗闻想骂自己,怎么能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到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何煜珩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后来老大爷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宗闻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他有预感何煜珩是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何煜珩还是早上起来,惯例一样去了公园,这次却没见到宗闻。他在树下坐了半天,凉亭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却没有那个形单影只的熟悉身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也知道宗闻不会在这里久待,只不过没想到是今天罢了。又或许以后宗闻都不会再出现了,他了解宗闻,断的干净一了百了是他的风格。

    何煜珩恍然觉得有点委屈,他想自己大概是不舍吧,尽管这是他所期盼的结局。

    “年轻人,你也在等人啊?”还是那个老大爷,拍拍何煜珩的肩膀。

    “不是,我没在等人。”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深陷,“那个小伙子等的是你吧?之前天天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

    “我说你们小年轻啊,哪来这么多解不开的恩怨。一个等着一个躲着,对谁也没好处嘛。”

    何煜珩又看向对面,好像宗闻还坐在那张长椅上一样,“算不得什么恩怨,只是有时候不在一起,比在一起更好。”

    “他回去了呢。”

    “是啊,我也要回去了。”何煜珩起身,宗闻不在这里,他确实也没有久留的必要了。正要走,他突然想起来,回头问那老人家:“您怎么知道我在躲他?”

    老人也站起来背起来慢悠悠地往反方向走,“因为我每天都在这儿散步啊。”

    第16章 不干净

    宗闻决定收收心,他是不会放弃寻找何煜珩的,但家里的事也不能一点也不管。本以为南九龙宗舒会拿不下来,最后还得自己去收拾,没想到回家女儿都告诉他,大部分都谈回来了,就是还有建湾街那边没拿下来,给青帮的话,以后就算进尖东的地盘了。

    从百分之百变成百分之五十会让人怒不可遏,可从一半变成百分之九十,哪怕不如最初的百分之百,也足以让人安慰欣喜。至少现在宗闻就是这么想的,何煜珩让他太绝望,宗舒的消息好歹让他安慰一些。

    他把李振师也叫进办公室,当着宗舒的面问他具体情况。宗舒就在一旁听着,也不看他,直到李振师提起赵术合,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宗舒插话:“也不知道赵术合是在打什么主意,上去就敲定了百分之五十的协议。”

    李振师知道这话里有话,也回头看宗舒的眼神。宗舒似乎有意在提醒些什么,他不敢贸然开口。

    赵术合去香港是他跟着去的,这次宗舒去谈判也是他跟着去的。其实除了他不在场的那个下午,李振师并未觉得赵术合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倒是宗舒跟对方谈判的时候好像过于顺利了。如果青帮真的有把握能拿回百分之五十,是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松口的。所以李振师心里一直有个猜测,直到现在听了宗舒的说辞,又更肯定了几分。

    “爸,不是我信不过,但说真的,有你一半的基因也难说就是跟你一条心。赵术合毕竟不是你放在身边带大的,人家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真的看得那么清楚?”

    宗舒对赵术合的敌意太明显,宗闻不可能听不出来,“你觉得他信不过?”

    “你要听听青帮的人是怎么说的,你也信不过!不信你问振师。”宗舒捅了一下身边的人。

    李振师为那声“振师”差点晃了神,反应过来宗舒的话,愈发地感觉自己这是在为虎作伥。宗舒是要他瞒着宗闻,这可跟他忠君的理念差的有点远。可他扭头看到宗舒期待的眼神,犹豫了数秒,还是点了点头,对宗闻说:“是,我当时也觉得赵术合做决定太快太过草率了。”

    宗闻向来相信李振师,谁都有可能对他说谎,唯独李振师不会。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多疑,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思索了一会儿,便让两人出去了。

    李振师压不住心里的疑惑,他带着宗舒到楼下小会议室,问她跟青帮的谈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混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她跟青帮一唱一和的样子根本不是在谈判。

    宗舒见他看穿,也无意隐瞒,“我确实早就跟他们谈好了,回让一条街,换他们帮我搞走赵术合。”

    早在她知道赵术合要替父亲去协议的时候,宗舒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包括那时她不再纠缠宗闻要在公司里给她个名位而是自己出来单干也是因为这个,为了躲开夺位的嫌疑,就算她去谈判也是因为赵术合搞砸了临危受命,而不是她要去与人争什么。

    在赵术合去香港之前,她就已经跟青帮的人见上面了,谁都知道她是宗闻的女儿,宗家姓比一个外姓的私生子好用的多。她主动提出可以少要一点地,只要青帮配合她解决掉赵术合。

    李振师的猜测被宗舒亲口一一证实,他难以相信,神色平静地跟他坦白的人,是那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长大的可爱小姑娘。

    “你让出去的,是你爸和公司的资产。”

    “只要能除掉赵术合,让我坐稳这个位子,一条街的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李振师知道,她说的位子,是宗闻的位子。

    他一时无法面对,女孩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学会了权谋算计,也无法面对她竟不惜牺牲父亲的利益去谋求自己的目的。

    李振师的不解和惊讶似乎没有让宗舒感到意外,她靠上前去握住李振师的手,用力握紧不让他抽出,“你说过,你的手不干净,现在我的手也不干净了——我们扯平了。”

    宗舒如愿以偿地回到公司,这回可不是她死皮赖脸要回来的,是他爸这个大老板把她“请”回来的。南九龙一事算是她打的漂亮仗,经此一役,她跟赵术合的地位完全掉转过来了,赵术合被安放到了不太显眼的部门,不至于站不住脚,但至少是无人重视了。

    宗闻让宗舒如愿以偿,宗舒自然也要千方百计地帮她爸解决难题。她听说了何煜珩在纽约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的事,这是宗闻的心结,除了何煜珩和他自己,无人能解。

    其实宗舒也想过父亲和何老师的事,作为一个旁观者,反而看得比宗闻还透彻些。毕竟何煜珩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何煜珩了解她,正如她也知道何煜珩是心气多高的一个人。宗舒觉得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何老师有感情洁癖,偏偏她爸把身体上的忠贞不当回事。

    宗舒在饭桌上故意提起这件事,现在宗闻偶尔回家吃饭还是用那张跟何煜珩吃饭的小餐桌。宗舒给他盛了碗汤,“爸,何老师有消息吗?”

    宗闻连汤水都咽得艰难,“我去了他去过的地方,他没来。”

    “哎呀…怎么就要闹成这样了?你们又吵架了?”

    是因为何煜珩说要离开而吵架了,但这次吵架也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我之前都没想过,他是真的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他说为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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