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的背叛》分卷阅读19

    “那么,千代子小姐……”

    “一直追寻着逝去之人的影子。”

    而千代子,喜欢追寻着那个人的自己。

    即使荒唐又痴狂,

    但是我会去,不管多远都一定会去见你!

    这是脑海里久久回荡不绝的声音。

    魏展进屋的时候,电影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群星闪烁,在耀眼的白光过后,片尾字幕缓缓上升。他没有打扰,安静地立在内间门口,直到那首被用作今敏送葬曲的音乐结束。

    不合口味的影片会在起始五分钟内切掉,喜欢的则会认真观看到最后一秒,如果是音乐的话,单曲循环到连旁人都深感匪夷所思的程度。魏寻的作风,还如同儿时那样,一点都没变过。

    他终于想起《梦的延续》,要说初次听见时的感受,那便是仿佛整颗心都随之震颤,明明曲调和缓,但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挂着耳机的少年拥有另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对面前一群调皮捣蛋的小鬼不屑一顾,直到最机灵的那一个来到身边,他却忍不住将一侧取下塞入魏离耳中,魏离似乎没有受到触动,但他说:“小寻一定会很喜欢。”

    魏展便抬头去看那群聚在墙边捉弄蚂蚁的家伙,被叫做小寻的男孩双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蹲下来只有小小一团,他望向这边,眼神清澈得仿佛一汪泉水,但他很快回过头。

    家庭教师来了,逮他们回去复习功课,孩子们一哄而散,魏离蹦哒过去牵弟弟的手,但跑出几步后,魏寻返身将一块方糖搁在蚂蚁洞口。

    “它会挨其他蚂蚁揍的。”

    “可你在墙根边养蚂蚁,被揍的就是我们了。”魏离的声音传来,弟弟倔强地坚持着。“好吧好吧,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他回头对魏展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魏展当然没有在意这威胁,但他认为小鬼头可爱极了,乃至于完全完全,忽略了另一个。

    他没有睡着,眼睛是睁着的,魏展把腕间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故意发出了不小响动,但坐在沙发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这一回,不被注意的对象换成了自己。魏展最终退出了房间。

    清早,在一片噼里啪啦声中醒来,对于燃放烟花炮竹,安城于去年正式解禁,特别重要场所除外。

    魏寻起身洗漱,出门时手里揣着白叔昨天送来的红木盒,去给爷爷敬早茶的路上遇见了许多家里做事的人,大家停下来,笑盈盈恭贺一声,“六少过年好!”魏寻便从盒子里取出一枚红包递予对方,“过年好。”

    到魏阑山住处时父亲那一辈的家长们正好快要敬完,最后一位是郑舒雨,她笑着,仪态神情都适度又得体。

    轮到晚辈了,魏寻没有直接进去,他站在檐下看老爷子养的鹦鹉,小家伙们仍然不爱自处,尽可能地挤在椰子窝里。听说昨天死了两只。魏阑山亲手埋的。

    魏展敬完茶出来没有看他一眼,径自走了,同一条路上魏志海慌慌张张跑来,二姑数落他,魏志海笑说:“睡过了睡过了!”一面笑一面走进去,“爷爷啊,这不怪我起不来,是这时间的确定得太早了,明年您老人家多容儿孙做个美梦嘛!”

    老爷子瞪他一眼,“茶递过来!”魏志海便笑哈哈地奉上茶。

    即使每杯只喝一口,水量积攒下来也是挺多了吧。魏寻把玩着红木盒的搭扣,心想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进去。但作长辈的可以忘了自己,自己却不能没有礼数。魏寻双手奉上茶,魏阑山一抬下巴示意他放到一边,并没有喝。按常理,魏阑山接过茶后会将红包放在托盘里,但魏寻的那份是白叔放的。白叔的笑容很温和,魏寻完整接收了他的鼓励。

    宅子里人开始多起来,大小节日,家族里的人都是到这边来过的。

    魏寻给小辈们发红包,小鬼头都欢欢喜喜地接下,倒是他们身旁父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想道过年好,说出来的话语却并不流畅。本该阖家欢乐的日子里,都怪自己小家庭的事情出来添堵,因此魏寻自觉躲去了藏书阁。

    却不想藏书阁里已经有人。魏展坐在架来方便取书的宽阶木梯上,手中空空。那个位置是魏寻常坐的。

    藏书阁不比魏寻单住的小院,指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什么人来,魏寻准备离开,魏展开口,“你不用出去,我马上就走。”他的嗓音很沙,喉管里像是被塞了粗布条。

    魏寻便坐在木梯上看书,直到提醒晚饭的铜铃声传来。好像看了很久,但完全不知道看了什么。

    说起来,节日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玩笑,互相敬酒互相吹捧,吃饱喝足后放几簇烟花,或许会看节目,或许不会,取决于生活安排的丰盛程度。

    九点过后魏寻便离开了喧嚣,换了黑色外套前往祠堂,点了三炷香敬上。他从架子上取了火盆,准备烧新年纸,大概同往常一样,郑舒雨不会来。有时候魏寻觉得母亲已经超然物外,他看不透她的内心。他努力过,但他知道郑舒雨偶尔流露出的温柔是希冀透过他的眼睛传达给长眠地下之人。

    七年了,七年前的事故过后,隔了好久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那天其实是除夕。

    纸燃得很好,听说这代表那边的人已经很高兴地领到钱。魏寻不知道是真是假,传说中的另一个世界究竟是否存在,他并不知情,但他知道,即使深信不疑,离开的人是已经永远离开。不能通信不能交谈,不能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火光跳跃着,宛笙来了,她每年都会来烧几张纸。今年她看魏寻的眼光里似乎多了些内容,她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小玉在忙完之后也来了一趟,尽管牌位上的人她从没见过,但她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便安静下来,起初那两年来的人会多些,渐渐便不来了。魏寻跪坐在蒲团上,他会守在这里直到天明。

    雪下得很大。他知道身后有人陪着他,撑着伞,却没有进来。

    第37章

    烟火声相较往年少了许多,由于下雪的缘故,市民都自去摸索别的跨年活动。

    凌晨,万籁俱寂,魏展还在院里,身姿笔直,几乎就要化为一座雕塑。伞上堆了好多雪,魏寻走过去将伞柄抽出来,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变僵了。

    “傻子。”他嘟囔着,魏展没有反驳,只是勾勾嘴角。

    祠堂旁边有间空屋,作禁闭室用,设计者认为这样好处多多,在祖先的监督下,犯了错的儿孙能更快吸取教训。很丧心病狂,小孩子眼里无论是黑漆漆的牌位还是彻夜燃烧的香火,带来的恐惧都远远超过挨打受骂。起初里面什么也没有,魏群安成了常客后,白叔悄悄添了只热水壶。魏寻不知道父亲是怎样熬过的那些时光,而现在他成了他们其中一员,仍然在害怕吗?魏离呢?魏离怕不怕?

    他不敢深想,接了水烧开,递给魏展,魏展便捧着杯子暖手。

    “你总骂我不戴手套,可是你自己也经常忘戴。”

    他们坐在外面的石梯上,祠堂的半扇门关着,祖先看不到他们。

    “你不一样。”魏展说,眼睛望着从杯沿冒出来的白汽。

    哪里不一样了?魏寻没问,起身去拎来一只食盒,里面有些点心,最特别的是一种外表稀奇古怪的植物。

    魏寻分一半给魏展,“这是什么?长得好丑。”他的语调像是挺嫌弃,却伸出手很欢快地接过去。

    “龙爪果,小玉送来的,她给自己妈妈打电话时随口说了句很想念这种味道,没想到她妈妈立马拜托别人给她送了好多来。这种树如今很少了,小玉分了我好多。”

    魏展认真听完,“直接吃吗?”他像个收到了新年礼物的孩童一样,对着鸡爪一样的植物不晓得该如何下手。

    “嗯,直接吃,洗过了的。”怕对方难以接受,魏寻特意先示范性的送一些到嘴里,“看吧,没毒。”

    魏展笑了,“有毒也要吃。”

    “味道有点奇怪。”大哥说,“但是无可取代。”他随后又如此补充。魏寻没说话,他始终带笑,眼里映着旁边石灯笼发出的微光。

    两个大人坐在台阶上分食从长相到口味都特异独行的水果,脚下踩着积雪,偶尔有三两片飘到身上来。

    魏寻伸手帮大哥拍掉落在肩上的雪花,前两次还十分正经,之后越来越用力,简直故意找茬。魏展由着他撒欢,龙爪果吃完了,便道,“再分我一点。”

    “没有了!”声音越大底气越小。

    “快点,食盒拿过来,我看见了。”魏展声音里全是笑意,小东西原本分了他一半,后来又耍赖抢了好些回去。

    “点心通通都给你!龙爪果已经没有了!”魏寻把盒子推到大哥面前来,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魏展便扑过去抢,正此时,路灯点亮了。

    开关在进园时的一座石灯笼上,魏寻屏息,片刻后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身影。

    她不会来的……她从没来过的……还是说,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在魏寻思绪翻飞的时候,魏展已经起身,肩膀挺阔,全然平时那副扰人判断的精英模样,“四婶好,我来看看四叔和魏离。”

    郑舒雨点头,她脸上的笑容很淡,像蒙娜丽莎,可以有太多解读。她抬手将关着的半扇门打开了,魏寻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处于牌位的视线盲点。郑舒雨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表情不变。

    上完香后,郑舒雨便用那种仿佛不受任何世俗影响的缓慢步调往回走,走到拐角,她回头望向魏展,魏展挑眉,但考虑到身旁人,最后只好和她一起离开。

    “早点休息,不用守到天明。”最后她对魏寻这样说。

    母亲的声音,像是让深潭泛起涟漪的那一滴水,她身上明明背负枷锁,却又轻盈得仿佛目空一切,而她和魏寻说话的时候,处处都透露出慈悲。魏寻讨厌这份近乎怜悯的慈悲,他是她的孩子,不是祈求她庇佑的信徒。

    个中差别,郑舒雨能够分清,但或许并不在乎。

    后半夜,魏寻没有再进去。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随后传来炮竹声,儿时最喜欢的节目此刻显得那么索然无味,甚至到了惹人厌烦的地步。

    早饭过后家里组织去山庄游玩,魏寻没去,推脱了回屋补眠。

    却怎么也睡不着,双目盯着天花板,快要一条条数出木质吊顶的纹路,眼睛早已酸涩不堪,强迫它闭上,却又很不听话地睁开。

    魏展的外套还挂在衣帽架上,他起身去将之纳入怀里,果然啊,最最管用。

    第38章

    外套的主人此时正与亲友一起前往德风山庄,几乎是全员出行,前前后后十来辆车。

    出发前老爷子招呼魏展与他同坐,但魏展以爷爷太久没与叔公们见面为由推拒了,转而钻进后面一辆。上了车顿觉后悔,这辆改装商务车上已经坐了魏悦凡与旁系几位女眷。女士们已经注意到他,临时反悔非绅士之举,魏展便略略点头致意后坐了下来,没参与聊天,靠在椅背上小憩。

    不过此刻看来,好心顾人脸面,别人却并不领情。

    从上车开始,几位女士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并且她们的思路可真无厘头,起初还只聊些箱包服饰,渐渐便开始论人长短。魏悦凡说前几天某间百年金铺送来了一册新品图样,她看上了,正打算买断,闻言,旁边女士故作惊讶地发出一记尖利嗓音,劝她别买,说那金铺老板最近与一男子走得近,“干屁鬼,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女士们便交头接耳窃笑起来。

    此时,魏展依然没做声。

    直到魏悦凡故作神秘道:“我们身边呀,就恰巧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说的是魏寻。魏寻表明性向是在两年前,他当时正在北方拍戏,隔家十万八千里,毕业证都是请人代拿的,照说教师节这种日子他不必特意请假回来,却接到了宅里人电话,是在魏阑山示意下拨通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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