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GL)》分卷阅读16

    夏清涵低着头不知在思虑什么,并没接话去问晏冉所求为何。

    于是晏冉打心底的松了一口气,不问最好,毕竟泥人还尚有三分气性呢,若是究根到底,夏清涵脾气再好也少不得要恼她,彼时是打是骂也都难说——若大发雷霆,再不肯理她了……该如何是好?手指漫无目的的攀上夏清涵的耳后,拨那一帘青丝,想着,出了这片破林子,外头总有千千万万的两脚羊任她摄取,不该打夏清涵的主意的。

    且,何必打她主意?

    可这穷酸地方没见半个人影,兼之夏清涵那一身修炼精纯的内力仿佛一处明晃晃的金窑,觊觎个把月,却是又怪不得她了。

    思及此处,晏冉暗暗咬唇。

    说来,自她养蛊后,检索回忆,忽忆起她门中有一借蛊虫窃人功法的秘术正合她用,晏冉对此曾一度垂涎,苦下功夫研读过,只是可惜当日门中修习蛊术者已然断绝,留下的残本也涩会难懂,多靠揣度,一番折腾后也就不了了之。以往看,此术凶险阴毒,伤人伤己,修习实非上策,但她现今经脉已废,内力十不存一,自忆起后,夜间辗转反侧,思慕渴求,对她有无穷大的吸引……凶险如何,再绝的绝地也叫她熬了过来,若要复仇,自然是得走捷径了——而眼前,不就是一通天大路吗?竹心小筑的主人,九派其一,内功心法堪称独步。且,她与她朝夕相处,日日同榻,加之毫无防范,可说是唾手可得!

    又如何能不惦记?

    何况她本就认为她欠她的。

    晏冉神思飘了一会,手下不知轻重的扯痛了夏清涵的发丝,将将回过神,这才撒手,余光不动声色的掂量完夏清涵的神色,便听夏清涵道:“为何要支使开柏来春?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晏冉闻言目光一寒,随即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对,立时将视线从夏清涵身上移开,撇嘴淡淡的道:“我身上大大小小这么多伤,向那老头讨点珍稀草药又如何,顺带让老头子拉练拉练筋骨——又不是向你讨要,怎小气巴巴的问东问西起来?”

    夏清涵安静一会,苦笑摇摇头,再度终止话题,心疲神倦。因她提及自己的伤势,便顺势拉过她的手腕,仔细抚过她腕上的伤口,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也知道‘大大小小那么多伤’,怎还是这么不顾惜自己的?”

    晏冉轻哼一声,收回手道:“若非这样,你焉有命在?”

    话敷一出口,晏冉便想到若非自己先下蛊,又何至于此?思及此处,心里又是一阵糟乱,干脆闭眼放空,不去琢磨,没骨头似的偎在夏清涵身上,圈完腰身,又枕上肩膀,也不管夏清涵喜不喜欢被这样粘着。

    夏清涵由她抱着,思绪飘了一飘,又回到怀中人身上,开始默默计数曾见过的,晏冉身上的伤处,待数个清楚,心里一阵怅然,轻声低语道:“我愿你平安顺遂,却不知你索求的又是什么……”

    肩上的人微微一动,夏清涵等了半天依旧无人作答。

    明明气息沉沉,圈揽的手却不自觉的点滴收紧,不知到底是睡是醒。

    ☆、第 26 章

    七日时限转瞬即逝,栢来春心急火燎的赶回到竹心小筑,却只见一座空空如也的庭院,寻不着半点人迹。柏来春面色沉沉,思虑夏清涵是否已遭毒手之际,余光瞥到一面竹壁上,见其上刀削剑凿,歪七扭八的留了一行书,笔画生涩的写出“竹林后山,断崖峭壁”,一瞧便知当是那南蛮妖女所留。

    柏来春瞧完眉头大皱,心里寻思为何晏冉要改约在如许远的险地?莫非是有后招,到时以夏清涵为要挟,逼他跳崖不成?

    左思右想没得个头绪,干脆抛到脑后,兜好那一大包奇珍异草,循着那南蛮妖女的指向径自去了。

    竹林后山的峭壁断崖险绝,早两百年是沉水观的主观,也曾显赫一时,后时移境迁,沉水观落败,这道观无人打理,塌的塌垮的垮,百年下来,说是道观,头顶却是连片瓦都没有,只剩一片荒草丛生的残垣断横,连着背后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幽幽深谷。

    而那南蛮妖女眼下便在观中坐着,背着断崖,肩上依着夏清涵,笑盈盈的看着柏来春。

    柏来春觉得眼前这幕实在碍眼,心里虽恼,却也只得哼上一声。

    叫晏冉听见了,脸上笑意更深,勾了勾夏清涵的发梢,冲着柏来春道:“你这鳏夫倒也守时,东西呢?”

    柏来春听得咬牙切齿,动真气把手中包袱往半空一甩道:“给你!”

    那包袱来势极沉,啸出一阵风声,晏冉不敢用手接,拿刀去勾那包袱,却还是叫那来势震的虎口隐约发麻。晏冉心下骇然,面上却不显,只把刀口有意无意对上身旁的夏清涵已示警告,装模作样的掂一掂包袱,口中笑道:“我怎么瞧着这里边的东西不对数呢?”

    “短短七日时间,我去哪里给你凑足《奇花异草录》上的东西?”柏来春一甩袖,目光不离刀口。

    晏冉自知柏来春无论如何都凑不齐,连那包袱里的药草看都不看一眼的丢到地上,腾出手来搂住夏清涵的腰,贴住夏清涵的脸颊嬉笑看向柏来春道:“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呢?嗯——我记得我说,你若短一样药草,我就斩夏大宗主一根手指……可我瞧着,你包袱里短的这些数量,便是把夏大宗主削成人棍,都不够赔的呢……”

    柏来春面色青黑,一口气不上不下憋了半天,才甩袖道:“妖女,你还要如何?!”

    “我瞧你这鳏夫孤家寡人的,也不想晚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既然如许爱惜这个侄女,不如就带其受过——斩自己一只手,我便还你一个囫囵人,怎样?”

    接这句挑衅十足话语的人不是柏来春,而是夏清涵。

    “削成人棍既不够赔,那便留我在身边,一生一世却又如何?……我当尽我所能,予你所求……必然不会叫旁人再欺辱你……”是已然在心中转过许久的念头,脱口而出,没有半分滞涩。夏清涵声音清冽,面色如常,虽体虚气弱,却字字清楚,连五丈外的柏来春都听的一清二楚,愣在当场,近在咫尺的晏冉,自然更是心头一震,只觉酸甜苦辣百般滋味萦绕,既想把受过委屈的往事桩桩件件搬出来与她清算,又想干脆咬上她的喉她的唇,再吻上她的眉眼……

    一生、一世……予你所求……她想要的……是她想的那样子吗?是那样吗?

    往素内敛寡言的人,只这么一句话,就在晏冉心里激起千层浪涌,魂不守舍的望向夏清涵,连手中器刃都松懈下来。

    柏来春眼见有机可乘,顿将诸般气恼抛之脑后,霍然出手,掌风凌厉,直取晏冉灵台,势要一掌将此妖女毙于掌下——夏清涵见挟持自己的人仍未回神,不由焦急,赤手握住晏冉的刀身,反身一转,就将人回护住,欲要生生用自己凡胎**去挡这惊雷一掌——

    柏来春掌式已老,不及收手,只得怒斥一声:“清涵闪开!”

    到此地步,晏冉才堪堪回神,见势面无血色,惊惧交加,将握在夏清涵手里的刀一绞,生生逼她撒手后,咬牙切齿的使出十二分力拍在夏清涵左肩上。

    夏清涵被那一掌拍的如断线纸鸢飞将出去,而晏冉也借反震之力侧身避开要害,刀鞘斜飞上去撞在柏来春膊肘方寸,裂为数段,于是那本直取灵台的惊雷掌就此被卸去七成力道,打在了晏冉右肩。

    虽如此,还是迫的晏冉连退数十步,直到断崖边沿才生生站住,‘哇’的吐出大口鲜血,拿短刀支住,才勉力不倒。

    抬眼看去,那道白衣倩影虽也狼狈,却无大碍,才堪堪放下心来,又见柏来春已到夏清涵身旁查探,却是一皱眉,挂念欣喜全不见踪影,又戴上了惯常的面具。

    转眼不再去瞧,右肩灼痛难忍,晏冉却还用丢了鞘的刀支着自己往前走两步,到柏来春拿来的草药包袱跟前,包袱已经散开,奇珍异草七零八落,晏冉拿足尖随意翻腾两下,唇角抿出一丝冷笑来。方才听夏清涵给予承诺的那份惊喜都叫这一掌拍散了,那鳏夫到是把她拍了个清醒,叫她想起来早前便落定的结论,她与她非是同路人——晏冉的心慢慢冷下来,是的啦……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毕竟走到了这一步,再往前去,她要走的那条路,夏清涵又怎肯陪她心甘情愿的继续往前?……晏冉一时心灰意懒,只觉得四肢僵冷,如至凛冬。

    抬眼再往夏清涵的方向瞥去,却与那人视线交接,心头又一阵悸动,按下想立时便应允她的冲动,晏冉抚了抚手腕间的一只银铃。

    “说出这样的话,夏大宗主怎也不知害臊了?”晏冉笑道:“你给,我便要吗?你们中原人说的那句话不错,人贵自知……莫要高看了自己”

    夏清涵听后似有些发怔,看了她一会,启齿方要说什么,一旁的柏来春已经先一步的呵斥道:“邪魔外道,好不要脸!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来惑人心魄?!”

    晏冉本还有些惴惴的想听自己这般夏清涵还会说些什么,却叫柏来春这么一打岔,没了机会,顿时寒了眸子,对着三翻四次喜欢横插一脚的鳏夫憎恶非常。

    嗤笑一声,有意气人,眼波流转的扫到夏清涵身上,似笑非笑说:“那等妙极的邪术,我若学到了,必第一个用在夏大宗主身上,好叫她日夜对我神魂颠倒,百依百顺,我指东,不往西,我说灭你满门,她便一个不留……”

    夏清涵既不恼,也不气,只是静静看着晏冉,仿佛在说这并不是自己在等的答案。

    柏来春见状,怒从心起,既觉这妖女为祸江湖实该千刀万剐,又憎这人不知使出了什么心机手段,要毁夏清涵的道心……挚友已去,门下仅这一人,临终前再三托付自己照看,可他却是眼下却是眼睁睁见她与她生出了那荒唐纠葛,心下只觉又愧又羞,无颜见故人,只将这一口浊气全做杀意,尽向着晏冉,凌厉锋锐,真气运转下,衣袍鼓舞,须发皆张。

    这杀意无遮无拦,来势汹汹,晏冉将刀柄捏的指节泛青,口中却还不依不饶道:“何必费力折腾?你杀不了我——还是留两把力气去给炉子扇扇火算了。”

    见柏来春面色轻蔑冷笑,晏冉捏刀的手指甲已经镶入皮肉,摇摇头道:“看来你是不信了……给你开开眼,免得叫你误会我怕了你呢。”

    晏冉从袖中伸出左手——腕上系着一串银铃,晏冉轻轻抖了下,几声悠远飘忽的异响在这到断崖上格外诡谲,声响明明细弱,却遥遥传去。夏清涵忽想起初见晏冉时,与其打过的赌,心中顿时一凛。

    柏来春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屈指抓向晏冉右肩,可还未至跟前,指掌便是一痛,不知扎入何物,柏来春以为是什么暗器,却又觉得伤处似有活物蠕动,顿觉诡异,汗毛倒竖,收回指爪,只见皮肉见一米粒大小的活物蠕动,滋滋吸食血肉,运气去逼,这背有双翅的异虫竟然纹丝不动,暗呼糟糕,甩出袖箭,将那虫蚁连皮带肉一并削去,手上血肉几见筋骨,柏来春却也顾不得,挑出那虫,仔细查看后,背上叫冷汗浸了透彻。

    一击未成,眼见柏来春有了防备,晏冉暗道可惜。

    “竟然真叫你养出了成蛊……糟糕、糟糕……”柏来春喃喃自语,神色古怪,再瞥向晏冉时,神色忌惮,如临大敌。

    晏冉见状咯咯一笑,抖了下银铃,在腰间一抹,将一只蛊虫置放在指尖,神色颇为得意,奖赏了一滴血给蛊虫。那蛊虫吸食过她的血后,翅膀一振,外壳竟隐约露出了些许铁甲似的坚硬光泽。

    夏清涵注意到,晏冉初初起手的腰间,衣襟下隐约能瞧出藏有一方正类似木匣的物体,夏清涵声色不动,能叫晏冉费心遮掩,理当不似常物,该是与那蛊虫有关。

    晏冉对夏清涵的注视有所感应,眼波一转在夏清涵身上兜转一圈后落到柏来春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看在往日情分上,不欲跟你们较劲,但你这鳏夫实在讨厌,再三想取我性命,我也没道理平白放过你们——只是你这皮糙肉老,不免叫人担心我的宝贝儿吃了恐会闹肚……到是夏大宗主生的细皮嫩肉……”

    晏冉没把话说满,只“啧”了一声,又摇起腕间的铃铛——柏来春和夏清涵均严阵以待,同前两次不同,这次隔了许久才见动响,四周簌簌,扫视一圈,夏清涵皱起眉,四下竟然在不觉间已聚集了大批蛇虫毒物。晏冉反手在腰间一抹,五指虚握,底底吐了句“去”便将蛊虫撒混在了这一堆蛇虫鼠蚁里。

    柏来春一时头皮发麻,这才知道难缠,气的脸色青白,按捺不住的叫骂起来,什么诡计多端,什么蛇蝎心,什么卑鄙无耻……总之是一锅乱炖,想到什么骂词就说什么。

    晏冉不以为然,手腕一抖,口中吟啸,催迫指挥那些虫蛇围攻二人,见柏来春欲要用掌风清扫,晏冉反手握刀,刻不容缓的攻过来。

    夏清涵内力全然被封,又体虚气滞,同废人别无二般,便是想插手二人之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这混混一片毒蚊飞蚁中勉力自保。

    这些骤然聚集的东西杂七杂八,且多半毒性微弱,原是不足为惧的,可期间又混入蛊虫,若任其借机近身,后果难测。柏来春只能一边同晏冉过招,一边分心用真气横扫立足之地的虫蚁,眼观八方,时时警惕。如此缠斗竟斗了一个时辰,柏来春气力微显颓势,又忍不住暗骂一声那妖女着实可恨。

    柏来春心存忌惮,留力自保,但毕竟底子深厚,目测还能再撑二三时辰。但晏冉却已然吃不消了——她虽未从正面接招,又有蛊虫助阵,但如此斗法,再要一炷香就能耗干她全部体力。今次怕仍是杀不了这老匹夫……

    晏冉心下有了计较,虚窥一眼旁边的夏清涵,瞄准一个空档借机脱身,直奔夏清涵去,柏来春见状,忙空打一掌,震开兜头罩脸的蚊蝇,也纵身追去。

    如此,晏冉虽抢来了夏清涵,却也叫柏来春封杀所有退路,逼到了断崖跟前,与那咫尺千丈的沟壑不过一步之遥。

    晏冉却连柏来春半眼都没给,直直望着夏清涵,然后轻轻笑了一声,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是你说要与我一生一世的……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倒觉得不只是一生一世……你可是,想要娶我?”

    晏冉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夏清涵从没觉得一呼一吸之间,竟是如此的……漫长……她脸上隐有热意,却还是坦白说道:“是。”

    晏冉又笑了,她贴上夏清涵的耳边,用仅容一人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你想要娶我,我自然是欣喜的……只在这前,我还有件事要做……我要杀光除你之外,剩下的八大门派……你且助我……事成之后,你我便回这竹林隐居,再不管旁的事,只论逍遥快活……你说好不好?”晏冉吐息轻浅,每说一个字唇瓣都会若有若无的轻擦过夏清涵的耳郭,如秘而不宣的蛊惑。

    夏清涵被勾的神智茫茫然浮空漂泊了好一阵,想晏冉凤冠霞帔的模样又是一阵,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晏冉心下一紧。

    “我自是想与你一生一世,却又不想这样得来。”夏清涵声音不轻不重,意思却也明白无误。

    虽早猜到结果,但真切从夏清涵口中听到答案到底是不一样的,颓丧失望下,她听到自己声音阴柔的问夏清涵:“真是……失望呐……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你该知道的,我心胸不大……不如你猜一猜,我到底会不会杀了你?”

    ☆、第 27 章

    会?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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