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GL)》分卷阅读5

    “我做的不好?”

    “不坏……只是有些一言难尽。”

    “可我瞧方才画上的人物也是这个样子,怎也没见你说什么一言难尽?”

    “千人千相,各有各的神韵气质,生搬硬套旁人的路子,反倒不美了。”

    “这倒是。”

    晏冉支着下颚,笑盈盈的望着夏清涵,眼睛一眨不眨的瞧她提笔蘸墨。夏清涵脸皮薄,只被这么盯了一会,就不由得脸上发烫。

    “咯咯咯,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看着我难道要闭着眼睛画?”

    “麻烦姑娘离得稍远些,我这就……”

    “我离得近是叫你看清楚,别把我画坏了!”

    “可姑娘你压到纸了……”

    “你!……好,远些就远些,你画的仔细点!若画里的人跟真人对不上,哼,我就取了你这双招子!”

    晏冉瞪了她一眼,见夏清涵专心致志的泼墨作画,纸上却连个大型都没出来,顿感百无聊赖。便顺着摇动的笔杆将视线移到夏清涵身上——纤长莹白的五指,略显简单的素衣,散在肩头胸口的乌黑秀发,玉颈修长……难怪江湖上都说眼前的人如“姑射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这话也只有安在眼前这人身上,才不为过吧?这个念头方一浮现,就被晏冉无情的打压了下去——什么姑射神人?哼,姑射神人还“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呢!夏清涵能成吗?!晏冉负气的想,当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晏冉眼波再一转,重新落回夏清涵身上,转念觉得这人虽及不上江湖盛传的名头,但长得舒心顺眼,样貌也还算耐看。

    夏清涵的确耐看……晏冉看着看着,就专心致志的看了一个时辰,夏清涵那幅画也画完了。

    夏清涵搁下笔,吹干墨,微微一笑道:“好了。”

    夏清涵将画拿给晏冉看,晏冉捧着那张纸看了又看,忽的一板脸,将画拍在桌上,兴师问罪道:“我瞧别的画上面都有题字落款,你的为何没有?是不是瞧不起我?”

    这番问罪到叫夏清涵看出了几分胡闹的孩子气,夏清涵略想了想,复又提笔,在纸张右上提了一行字“芙蓉不及美人妆,赠——”夏清涵顿住笔,略一迟疑的看向晏冉,凑头在她身边的晏冉指着赠字下方,回眸笑道:“晏冉,言笑晏晏的晏,暮云冉冉的冉,一个没考上功名的臭书生帮我起的。”

    “晏冉,嫣然”夏清涵提笔写下,莞尔道,“名字很好听。”

    “那里好听了!那臭书生根本就是喝醉了随口取的!”晏冉大为不满,暴露本“姓”后,柳眉颦蹙道:“这名字我没跟外人提起过,你也不许说给旁人!”

    “好好好,不与旁人说。”

    “哼,”晏冉视线一转,投到画上,“你写好了,拿来我瞧瞧。”

    夏清涵将画交到晏冉手上。那熟宣上工笔细绘着临窗托腮的晏冉,一双传神动人的妙目远望窗外一挥而就的屋瓦青山,神情动作惟妙惟肖——画中人看山,画外人看人。

    晏冉捧着画满心欢喜,只把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妆”笑吟吟的念了又念,也不知怎地,双颊便着了一抹绯红,窥看夏清涵一眼,见夏清涵也望向她,便直望了过去,理直气壮的宣布:“这画是我的了!”

    “上面写了晏姑娘的名字,自然是姑娘的东西。”

    “我喜欢这句诗!喜欢你夸我漂亮——不过只半句也太小气了!哼,若有下次,便还叫你题字,咯咯咯,写到你词穷,再想不出这等诗句去夸别的女子!”晏冉秋波横向夏清涵。

    夏清涵只觉得晏冉这姑娘出来一趟倒是减了十岁,除了眉眼身量,那口气任性,活脱脱的就是等人哄。夏清涵仔细打量晏冉,觉得这稚气未脱的大龄小姑娘颇有意思,唇边便忍耐不住的漾起一抹笑来。

    笑完了,摇摇头,夏清涵重归正题:“不知道晏姑娘要画什么?”

    晏冉神色一顿,似乎才想这是比赛,不骄不躁的把画收好,出乎意料的干脆道:“我不通笔墨,这一局便算你赢了!你提要求吧。”说完后,眼珠狐疑的在夏清涵身上转了一转,忽又似笑非笑的补上一句:“只要夏宗主不是想赶我走,我都应你!”

    于是那句“你我之间赌约作罢”的话便生生的梗在了夏清涵的喉咙里。按照最初的约定,这赌约若是作罢了就等同下了逐客令……夏清涵看看晏冉,看看桌上茶点,最后把视线移向窗外,神色平静,微微叹气,“我暂且没什么要求……”

    “那便先记下来!”晏冉含笑瞥了夏清涵一眼,想一想,又从怀里摸出之前巧取豪夺来的草蚂蚱,放到夏清涵手心里“我不占你便宜,喏,你送我画,我送你这个,礼尚往来。”

    “蚂蚱。”夏清涵望着掌心编织精细的小物件,不禁莞尔一笑。

    吃好喝好,添置妥当后,二人赶驴提鸡的回到紫竹林里。也不知夏清涵作的那幅画有何魔性,素来以给人添堵为乐,一刻不曾消停的晏冉得了那画,竟然转了性子,说要同夏清涵学学竹心小筑清心静气的法门。

    夏清涵愕然许久,甚为欢喜的应了晏冉。她师门凋敝,半个弟子也没,时日久了不免寂寞,得了个要学本事的徒弟,自然爱惜的紧,不知从那儿翻出了师祖批阅过的道家善本给晏冉,讲经论道。只可惜师父虽然当的称职,徒弟却打开始只想寻个由头安家落户蹭吃蹭喝……道家典籍没听两天,便露了本性,翻脸不认人,称自己从未没想过要跟夏清涵学做道姑。

    这也就罢了,让夏清涵哭笑不得的是,晏冉似乎觉得给夏清涵做两天徒弟太没面子,一心要找回来,便反过来蛊惑夏清涵,叫夏清涵跟自己走。日日在她耳边叨叨自己的好,直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顶顶的好。

    后来见夏清涵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恨恨一阵,这番心思便也淡了下来。林中虽清静,但也烦闷,没过半月,晏冉便没了影子。

    想来终是走了。

    自师父去后,竹心小筑少有这样的热闹了,往后……往后怕也没有了。夏清涵心底隐有一丝失落,暗叹了一口气,例行晨练做完后,转到后院拾鸡蛋。鸡是走马镇的鸡,蛋是给那人加餐的蛋……她不怎么吃荤,这鸡蛋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孵了,夏清涵有些惆怅的想,顺便还看了一眼隔壁的驴兄,自打把那驴兄请回竹心小筑后,好吃好喝供奉,也不劳作,眼瞅着壮硕了不少。

    一个人,一如既往。

    转眼深秋将过,数一数,日南至。

    冬至了啊。往年这时候师父都会给夏清涵做水饺,循着旧例,夏清涵用青菜萝卜冬菇盘馅,包了十来个下水去煮。那白皮饺子方沾水,夏清涵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银铃声。

    叮咛铛铛,由远及近,来者轻车熟路便寻到夏清涵的所在。

    推开门,那人便没好气的埋怨道:“好端端的你折腾阵图做甚么!你这巴掌大点的地方,还怕贼人偷抢吗?害得我好找!差点又给困到那片鬼林子里!”

    夏清涵转身,那人果然是晏冉。

    ☆、第 10 章

    也不管有理没理,晏冉冲夏清涵撒完气,心情平复一二。

    夏清涵见状体贴的倒茶给晏冉润喉,埋怨了这些时候,可别坏了嗓子。见晏冉咕咚喝下,夏清涵这才想起锅里的饺子……捞起来一看,果然全军覆没,全煮烂了。

    晏冉瞧见扑哧笑了出来:“你煮的是什么?”

    “饺子……吧。”夏清涵不确定这些还能不能叫饺子,也许叫饺子汤更合适?

    “饺子?”晏冉拿筷子夹起一小块稀烂的面皮,“这卖相跟路边的也差太远了吧。”

    夏清涵没计较罪魁祸首的风凉话,叹口气:“我再煮吧。”

    很自然的煮了两份。

    “这回的才像话。”饺子上桌后,晏冉也不顾主人,头个先吃,一连吃下几个,才终于道:“味道也不错。”

    夏清涵只笑笑。

    “我一连去了三个月,你就不问问我去何处又作何事吗?”

    “不知晏姑娘去做什么了?”

    “哼,你这道姑好生死板,一个劲姑姑、娘娘的叫,烦死人!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晏冉。”

    “这还差不多,”晏冉转嗔为喜,晃晃手上的银铃铛,“我这三个月啊,做了不少事,赢了一辆金马车、还收拾了几个小贼嘻嘻,你想先听哪件?”

    “金马车吧。”

    “咯咯咯,自称儒候的夏侯渊你知道不?”见夏清涵微微一怔,晏冉略微扫兴的撇撇嘴,“算了,你足不出户,能知道什么。我说与你听就是。”

    “夏侯渊也算是你们正道里的一号人物,功夫不差,还喜欢附庸风雅——啧,只是附庸风雅要有银子使才行,这个儒候暗地里捞偏门,积聚了一大笔金银财宝,是位少有的大财主,三年前退隐江湖后,把这笔钱全兑成金元宝,打造了一辆金马车,放在自己的府邸,供人观赏。好好的一笔钱不藏起来,偏要这么显摆,不就是等着别人来取吗?所以我路径杭州的时候,便去拜访了下这位儒候。”

    “我登门拜访了两次,跟他打也打了个赌,”晏冉笑盈盈的瞟了一眼夏清涵“我说我能在三炷香的时间内把马车变没。那小胡子不相信,翘着胡子瞪着眼道‘这马车重逾千斤!你这妖女无扛鼎之力,如何能行?’咯咯,我说不信那就试试呗,我连那车碰都不用碰,就能要他消失——那小胡子果然答应跟我赌了,我给那马车罩上一层布,就在他那院子里散步,等时间到了,把那布掀开,果然空空如也!那小胡子急了,立时反悔,问我施妖法把金马车变到哪里去了,哼,还说了一大通话来威胁我,我便随手指了个方向,说我命小鬼把马车沉到湖底了。咯咯咯,那儒候一急,竟然当真信了,带了全府的仆役家丁,去追马车了!”

    “那,金马车你是怎么变没的?”

    “怎么,你想知道?”晏冉挑眉,见夏清涵点头,却又生出卖关子的心思,眼睛一转,指着茶杯道:“我讲的渴了,你先沏壶茶来。”

    夏清涵怔了怔,对着一脸狭促得意的晏冉没有法子,起身煮水,将茶壶放到炉上后,忍不住开口:“这水还要在一会,先告诉我马车去哪了吧。”

    晏冉跺跺脚,大为得意的笑了:“那马车当时藏在地下。”

    “地下……”夏清涵一点就透,地下必然中空,在晏冉用布匹将马车蒙上时换到了地下,才营造了凭空不见的假象。只是如此一般,却又说不通了:“容纳马车的暗道并非一日之功,藏车的三炷香里,你也未曾碰过马车……是有人帮你吗?”

    “跟那儒候比起来,还是你的脑子好使!”晏冉说,“我的确有帮手——我早说了这样一笔钱,不藏起来,就是等人来偷的!”

    “我不是拜访过夏侯渊的府邸两次嘛,第一次去他家里时,我发现了件趣事,我认识的一位老熟人乔扮成了小厮,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在花圃里做些什么。我上前搭话,他说他混进夏侯渊的府邸已有半载,一心要偷金马车,眼看着机关做好,却又发愁如何把马车运出府邸。我跟那小老头的关系不错,有心帮他,便要他把机关窍门都告诉我,第二天我帮他引开夏侯渊的视线,他将马车漆成青铜色,寻来四匹马拉着,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邸。嘿嘿嘿,星罗格那家伙开心坏了,还说下次再有这勾当,一定叫上我!”

    星罗格?夏清涵隐隐觉得这名字耳熟,等晏冉喝下一大杯茶水,才恍然大悟——那家伙不是十三年前偷自己师父的紫玉萧不成,反被教训的小贼吗……夏清涵记得这人自报过名号,好像是快活池的门徒,与明教一脉,多是胡人或高丽人。晏冉应该也是明教这一脉的吧,难怪成日里一口一个“中原人”。

    “喂!”晏冉颦蹙,“还要不要听另一件事了?”

    “你说,”夏清涵回过神,微微一笑,“我听着呢。”

    晏冉愤然瞪夏清涵一眼,半响才语气极为不屑的道:“第二件事是跟我有关系的……我们家里常年鼠患,门前的花花草草经常被那群该死的老鼠祸害——以前那些老鼠的鼠胆不大,只敢在夜里偷偷摸摸的弄点东西回去,虽惹得人眼烦,但还懂点规矩,不曾越界,——可最近两年,哼,那些臭老鼠瞧着没人理会,胆子越来越肥,不断的越界滋事,偷盗我们地盘上的药草灵芝,这不,也不知那群臭老鼠做了下了什么事,终于把我们家当家的给惹恼了!召集人手,要灭了那群害虫,咯咯咯,我之前离开,就是为了凑这个热闹!”

    “那群害虫平日里偷盗手脚还算利索,结果拿起兵器就成了软脚虾……啧,瞧着那帮窝囊废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让人好生痛快!”晏冉咯咯笑着,语气轻快。

    “我挑了几个人出来赔我练刀,把他们排成一排,看一次能砍……”晏冉突然住口,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假装漫不经心的瞟一眼夏清涵——虽然说不上是厌恶或者责备,但那道细眉依然蹙紧。于是晏冉临时改了口,笑吟吟接着说:“看一次能划多少刀,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瞧着他们屁滚尿流的滚远。”

    虽知晏冉话有不实之处,但夏清涵的眉心还是松了松,若晏冉当真嗜杀成性,以杀人取乐,到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了。“若只是偷盗,给些教训就是了。”

    “是要给教训,让他们好长记性。”晏冉笑意不变,轻描淡写道:“所以我们当家的就近捣毁了他们两处窝点后,就再没追究下去。热闹散了,我有些想你,这不,我又回来找你了——你这道姑可会嫌我烦人?”

    “那里的话,”夏清涵啼笑皆非,见晏冉衣着单薄,还露着脖子领口,心下柔软三分,伸手帮她拉好领口,“只是我这里常年冷清无人,也不曾备下木炭以供取暖,你若要歇在这儿,还是多加些衣服的好,免得着了风寒。”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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