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公爵之妻》分卷阅读64

    流浪汉走出暗巷时,那个年轻的学徒还在不遗余力地吆喝:“病人的尸体都被我们运走了!大女巫马上就要被烧死了!瘟疫很快就会结束!”

    街头几个商贩津津乐道地讨论着中午将要举行的死刑——埃德蒙公爵夫人将被执行死刑。

    为了让更多人来观赏这个可怕的邪恶女巫的死刑,弗兰茨王子要求工匠特制了火刑架,士兵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在广场布置刑场。

    那些木头和稻草被王宫的士兵垫得很高,那根火刑柱也格外高耸。

    弗兰茨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公爵夫人死得多么惨烈。他必须用这场谋杀来为自己树威。

    流浪汉听见商贩的话,想到那个可怜的女人,他莫名其妙想到那女人的闺房里浅棕色的头发。那头发,如镶嵌着月亮的冷光。他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商会,跑去商会的地下黑市。

    卖掉十字架后,流浪汉出门就遇见不想见的熟人。

    秃头、大胡子、戴着眼镜,无疑是斯图亚特督学。

    很早以前某次议会提案承认的教育免费,给这些依附于修道院的学院讲师保留一份薪资,原本被用于培训高级修士的学院系统对公众免费开放,这使得许多下层平民也有机会在学校学习读写、算术和基本礼仪,当然,一些出色的学生可以得到机会去修道院学习三艺(语法、辩证、修辞)和四艺(数学、几何、音乐、天文),用于理解经文。

    当初提出这个改革建议的,是一位不可提其名的贵族夫人,当然,在私下,许多人忘不了她的名字。

    斯图亚特就是那次改革的受益者,他并非神职人员,却是一个教区的学校讲师,现在已经做到王城学院的督学职位。当年的提案影响颇深,不过在前些年,国王不知为何疯癫武断地取缔了它,理由是:根本没有人能从基础学习中脱颖而出,也没有人得到去修道院深度学习的机会。

    后来,这份留给义务讲师的薪资被教廷高层收回了,不过这时候,斯图亚特已经是有名的学者。他从未因此沾沾自喜,事实上,他和那些因为教育私化而失去工作的基础讲师一样难过,他决定将自己的资产捐赠给还在乡下和底层传道的讲师,以至于现在自己虽具有王室授予的爵士之位,却过得极为拮据。

    也正是由于当年那位“不可提其名的夫人”,他和这个街头流浪汉相熟甚深。

    流浪汉本想装作不认识斯图亚特督学,可惜,他的老朋友先叫住了他。

    “啊,你是阿伦?”

    “别乱叫,别乱叫我这个名字!老斯图亚特。”流浪汉大叫。

    “现在很少见到你了。”斯图亚特拍了怕流浪汉的肩膀。

    流浪汉指着自己破袍子自嘲:“这个废物不值得被命名。”

    “你为什么总看不起自己?”

    “当官僚的走狗可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呸,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别说了,孩子。”斯图亚特说,“现在他们都要烧死公爵夫人了,她是无辜的。”

    “谁不是无辜的呢?”流浪汉摊开手表示无奈,从他们吊死莎罗夫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的无药可救。管他是王族还是贵族,是商人还是贱民,都愚昧地享受着理智的灭亡!“

    斯图亚特说:“莎罗夫人被处死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王室的利益问题,她是原王后的密友,新任的王后嫉妒成性,怎么会放过她。他们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去收集和伪造莎罗夫人是女巫的证据。不过现在,一个新女巫即将被烧死,依然不是因为巫术,在这点上,弗兰茨比他的母亲果断多了,一个毫无证据的诅咒谋杀指控,就把兄嫂送上刑场。”

    “督学大人,您这么可怜她,该不是公爵那派的人吧。”流浪汉疯疯癫癫地笑了。

    “你想多了,老朋友。”斯图亚特摸着鼻子,低头看地上。

    两人走到广场,远远就看见高高立起的火刑柱――这柱子真的很高。

    流浪汉小声调侃:“弗兰茨殿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烧死了‘大女巫’。”

    斯图亚特督学摆手,说:“不不不,他只是想让我们知道埃德蒙公爵的势力已经坍塌殆尽。”

    斯图亚特督学望着高高的火刑柱,“表面上……你的说法比较有神话意义。”

    “实质上都是一个意思――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

    “有时候你得学着把话说得好听些。”

    “我的老朋友,你误解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是说,我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但是人都是有脾性、有自由的――尽管它们不堪一击。至少在你面前,我能表现得清醒点儿,而不是装疯卖傻。装疯久了就很容易真的疯了。我愤世妒俗,贪财好色,但是有时候,我真的是清醒的。”

    “我们都醒着,可是他们还在睡觉。”斯图亚特督学怜悯地看着火刑柱下面聚集的人群。

    “你要是非得叫醒他们,就得背上制造战乱的恶名。还不如把这些事情推给古神、邪神、巫术和恶魔。”流浪汉说。

    “神话生物已经奄奄一息了。”督学叹息。

    流浪汉咯咯地笑了,用脏手扯着督学的衣服说:“老头,亏你还在学院做研究,你实在太小看神话对群众的吸引力了!想想古代那些国王,恨不得把自己母亲送给神王出轨,美名其曰‘神王风流’,其实只是好让自己有半神血统。可怜的神王,你看他睡了多少国王的妻子,多少英雄的母亲,而这一切并非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色`欲,只是给了他的‘儿子’们称王称霸的权力。”

    “你这想法太世俗了。”督学批判道。

    “不,我这想法太人性了。”流浪汉说。

    黄昏的时候,作为死刑犯的卡罗尔被士兵押着,来到火刑台。下面是一层层的稻草与木头,走上去有着咔咔的声音。

    士兵踏着梯子,将卡罗尔手上的锁链被穿过木柱子上面的洞孔,他用力一拉,卡罗尔整个人就被拉着提起来,士兵把锁链卡在木柱的凹槽处,再油脂涂在卡罗尔身上。

    卡罗尔脚尖离地,重力和拉力撕扯她的躯体,好像要把她活活撕成两半,先前在监狱遭受的吊刑回忆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而台下人的目光,就像海里的密密麻麻的沙丁鱼,与她对视。

    弗兰茨没有来,也许他必须等卡罗尔被烟雾熏得神志不清,才出来享受谋杀的滋味。

    卡罗尔将死,却莫名地平静,她心如止水,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下面陌生而熟悉的人——她想要拯救的人,她无法拯救的人。

    突然,她看见天空中变换的云彩,它们流动着,舞动着,好像在欢迎自己。

    下面的火烧起来了,她听见安吉莉亚的幽灵在说话,她知道,安吉莉亚永远也无法再说话,她只是回忆起她的好友濒死的模样,霎那间仿佛看见现在的自己。

    然后,她逃避了死亡的目光,反而看向下面的人。

    不知从何开始,卡罗尔就已经不是自己,她只是某种言语和意识的代言人,她想要传达的讯息和行为,使她在某种时刻丧失了人格。

    现在,下面火燃烧起来,黑烟顺势而上,滚滚而来,熏得卡罗尔不得不闭上眼睛。

    不过有些东西,不是用眼睛来看的。

    行刑中途,弗兰茨才从走进刑场。他周围衣着花哨的新贵们洋洋得意地看着被处死的卡罗尔。

    一个穿着丝绸礼服的贵妇绉媚地说:“这女巫要好些时候才会完全死亡,她的死亡会为我们带来新生,整个社会都会因为您睿智的处刑而得到新生!”

    “您的嘴真甜。”弗兰茨说,“‘大女巫’终于死了,我父母的仇终于报了。”

    “而您也因此能顺理成章地得到王位,就算我们无法指控埃德蒙公爵是恶魔,就凭他的妻子,他就不可能与您竞争。”

    “从他出生开始他就没法和我竞争,他从来没这个资格。”弗兰茨温柔地吻了贵妇的手,笑着说,“您的丈夫也没资格和我竞争。”

    贵妇用扇子遮住脸,弯弯的眼里流出藏不住的媚态。

    这场火刑一直持续到半夜,中途还有士兵长戴着隔离烟雾的面具,上去用长长的铁杆去拨开卡罗尔被烧焦的皮肤,然后尖叫:

    “啊!女巫还活着!女巫还活着!她的内脏还在动呢!”

    下面的群众没有少,反而多了不少。他们望着高处的卡罗尔,只是望着高处的卡罗尔。

    “要不要给她加些火,或者去教会取些圣水加入火里,她实在太可怕了!”其他士兵添油加醋地给出建议。

    “快,你们去教会找神父们要些圣水来!”他们的长官说,然后继续望着上面的焦尸。

    一个小伙子说:“长官,会不会是因为高温让我们看见她在动,实际上她已经死了?我在铁匠铺当学徒的时候见过这种,高温烧着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会变形。”

    “笨蛋!她可是女巫啊!”长官大叫,“快去找些圣水来!她的内脏还活着!”

    去取圣水的士兵跑了半个城,才从一家小教堂拿到“被神父祝福过的圣水”,他急匆匆地跑回来,问道:“怎么用?”

    “把布浸泡在圣水里,用钩子钩上,我要拿铁杆抹在她身上!”长官说。

    “那时候她会不会挣扎,大叫?她还活着?”

    “管他呢,我打那些女巫的时候,她们怎么尖叫,我都无动于衷!”长官拿着铁杆的手瑟瑟发抖。

    “您可真是勇敢。”小士兵钦佩地说。

    他们用泡了圣水的布去撩开焦尸黑糊糊的皮肤,去攻击她体内衰败的内脏,而她没有任何反应。

    “‘大女巫’真的死了?”

    突然,那个长官拿着长铁杆的手一抖,浸泡了圣水的布和带着钩子的铁杆,一下子倒了,落在黑黢黢的火刑台灰烬中,下面的碳灰和粉尘像夜里的精灵,轻飘飘地飞舞到空中。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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