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公爵之妻》分卷阅读57

    那些住在厚石城堡里的达官贵客们,绝不会听见这些很小很小的声音,他们抱着俏丽的贵妇人,饮着美酒,用迈达斯的驴耳朵去欣赏宫廷乐师精心排演的交响华章。

    这只是正常的,很小很小的声音。而在高高在上者无法看见的地方,还有更多奇妙声音。

    小孩的脚步声回响不停,就像宫廷乐师的指挥棒,在那节奏中,你甚至能感受音乐的魂灵。

    幽灵之声将阴影覆盖在牢房之内,外面电闪雷鸣,里面却如若空寂。

    外面的瓢泼大雨直直地落下,那腥狂的复仇之风已然离去,而泥泞的雨地里,自然的神灵以早夭的分灵再度现身——她再次以那美艳的女性之身降临。

    万物之灵,伟大者,罗莎莉亚女士在雨中降临,她褪去黑衣,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和背后巨大的美丽的金丝薄翼,像一个纯真的少女,赤脚踩在泥沙混合的雨地,跳起绝美的死亡之舞——瘟疫从她的舞蹈中诞生,那沥青般的病水,听她指引。

    她一边舞蹈,一边用古老的失传之语吟唱:“你听见那些很小,很小,很小的声音了吗,我的孩子。”

    请听那沉默的哭声。

    闺房里,女孩们抱着破烂的布偶,望着被木条封住的窗户,像一只飞蛾渴望扑向木条缝隙处透出的光明。可这种渴望,很快就被家人打碎得彻底。

    家人命令她们:“不要多说话。”并解释说,只要她们不发出异样的声音,做出出格的举动,便不会被有心之人看上,扣上女巫的罪名。

    所以她们只能躲在暗暗的闺房里,像下水道的女巫一样苟活。

    请听那沉默的笑声。

    被囚禁在西女巫塔的四个女犯得到的一位“不可说其名的大人”的恩准,她们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不必在这个肮脏的,满是病菌的地方受罪。相比起来,给那“不可说其名的大人”做一些脏活,简直不值一提。为了脱离地狱,人有什么不能干的?可怜的姑娘们为了远离这苦难之地,宁愿认罪——被施以死刑——来得到解脱,而这几个幸运儿,得到一个肮脏又珍贵的机会救赎自己。

    第一个女犯是个寡妇,被自己的儿子揭发。她不孝的儿子在赌博中输得倾家荡产,只得求助于这寡居的母亲,而她拒绝了他——因为她不想看着他再踏入赌博的地狱。所以她的儿子把她送进了女巫牢狱,让她也尝到地狱之滋味。

    第二个女犯是个勤劳的女人,她被一个贵族少爷看上,半推半就被搞大了肚子,她的情夫逼她流掉那个孩子,她却愚蠢地以为自己勤劳的双手就能养育私生子。于是,她无情的情人把她告进了监狱——要诋毁一个单身孕妇,实在太过容易,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圣母大人,只有数不尽的淫·妇和女巫。可怜如她,在监狱中凄凉流产,她失去了爱情,孩子,还有自由。

    第三个女犯是酒馆老板之女,她长得美丽,天真烂漫,不愿被父母软禁在家里。她有个双胞胎妹妹,父亲为了保护她们,只好把她们关在家里。他说:“你俩这样美丽的姑娘,一旦出去,必然会被有心之人看上。”

    姐姐有些叛逆,便趁着夜色,偷了钥匙出门而去。可惜,她命中注定要遭受厄运,街头几个流氓觊觎她的美色,半蒙骗半强迫地玷污了她,又害怕东窗事发,用下流的手段诬陷她是女巫的一员。

    而最后一个女犯,是一个落魄贵族的家眷,被迫沦落娼妓聚集之地。她深知自己深陷泥潭,却仍坚守贞操。几个出卖肉`体的女人嫉妒她的贞洁,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们联合几个嫖`客和皮条客,编造了一个女巫的谎言,使得那贞洁的姑娘进了监狱,受尽屈辱。

    在酷刑之后,“不可说其名的大人”给了她们“肮脏的糖果”。

    她们感恩戴德,接受了恶魔的礼物,也接受了残酷的现实,苦难使得她们深知——在无尽地狱面前,贞洁和自尊不值一提。

    请听那沉默的呼吸声。

    一个醉酒的流浪汉赤脚走在地上,他的身体里,骨子里,都流着肮脏又低贱的血,可是他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总能从这个烂泥般的世界里弄到一些钱来。这得归功于他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一位善良睿智的贵妇好心教他识字,给他看书,让他明白一些道理。

    她说:“孩子,不必担心你的出身,只要你刻苦努力,总会找到出路,活得很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尽管这个世道并不那么公平,但是在统治法则之上的自然规律,对万物众生都是公平的。”

    可惜,那善良的贵妇在女巫之乱中被以巫术罪处死。

    他们将那善良的贵妇吊死的那天,下着大雪,这小孩就哭兮兮地,抱着贵妇送他的书籍,看她被残忍吊死。

    她非常坚强,从头至尾没有一丝恐惧,面对死刑,反倒是像在面对圣礼。

    小流浪汉还无法控制情绪,他的眼泪流下来,快被冻成冰渣滓。

    在最下层的泥淖里,他靠着贵妇给予的知识顽强地生存下来,可是他没能像那贵妇说的那样活得很好。

    他酗酒,整日与妓`女寻欢作乐,他总有办法弄到钱,也总有办法弄走那些脏钱,他想,自己肮脏又低贱的身体,就是流着肮脏又低贱的血。他无药可救!

    可是他仍然活着,呼吸烂泥世界里肮脏的空气!

    “你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吗,罗德里克,我的孩子,你听见来自底层的,王贵阶级不屑一顾的声音!”

    外面电闪雷鸣,而罗德里克跪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感受幽灵女士赐他的神启。他的确听见了一种梦魇般的声音——脚步声和呼噜声反衬得贵族们的宫廷乐声荒诞到滑稽,他也听见了那些女孩的哭声,笑声,还有一个“自强不息”的下等人艰难生存的呼吸,这些忧伤的、恐怖的、荒诞的、在美学的角度几乎能当作崇高的声音,汇聚在他的周围,那些在底层挣扎的人们伸出手来求助,求一个仁慈的君主,而他们得到的只是无尽的厄运。

    所以他们放弃了挣扎,与邪恶同流合污,而邪恶的使徒也坦然接受他们的肉`体,将他们利用完后,就谋杀抛弃。

    这黑暗的世界难道没有一丝善良和正义吗,为何邪恶如此盛行,高举大旗排除异己,却没有一位天选者来斩杀邪恶的荆棘,难道这世道的终极,一定是灭亡的结局?

    外面的闪电又闪了一瞬,惊雷仿佛苍天的叹息,而这多情的雨,也在雷声之后就很快停息。

    罗德里克相信幽灵女士的到来是一个预兆,是伟大的未知之灵派遣的使者。

    她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不能成为一个改变世界的英雄之王,就会随着这糜烂的世界一同腐朽直至死亡。

    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夜晚,城堡里死了五个人,他们的尸体都流着黑色的血。

    可怕的瘟疫正在吞噬这片土地,人类无力与之对抗。

    早上,弗兰茨下令全员回到王城,将这个被诅咒的城堡彻底抛弃,尽管他还是有些眷恋公爵夫人的闺房,他还渴望再回味一下那美人的滋味。

    可是不行,他不能眷恋上什么东西,一旦眷恋上什么,他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的父亲是如此,母亲也是如此,他的父亲眷恋前妻直到疯狂,而他的母亲眷恋权力更加让人恐惧。弗兰茨喜欢新鲜的东西,他只喜欢尝试那些一次性的东西。可是弗兰茨明明得到了奈特的身体,却仍然为他着迷。

    这样不行!不行!他绝不能眷恋上什么东西!

    在返程途中,弗兰茨满脑子都是奈特,他独自一人坐在马车车厢里,咬住指甲,不受控制地把手指咬出血来,却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疯狂的眷恋之情。也许这是一种诅咒,被弗兰茨谋杀的父母诅咒了他,让“疯狂的眷恋”——这可怕的属性——在弗兰茨自己身上爆发。

    弗兰茨咬着指甲,他大拇指的指甲已经被咬去四分之一,血淋淋的,针扎般疼痛。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等会儿他完全可以带上手套伪装自己,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

    可是这样,他永远也无法成为王。

    他渴望王位,又恐惧王位,他害怕他坐上那位置,就会变成她疯狂的母亲。但是霸占至高王权的滋味,他真的很想尝试。想到权力,他对奈特的执念也弱了几分。而这两种欲`望(情`欲和权欲)撕扯扭打,让他纠结不已。

    弗兰茨冷静下来,他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口腔包裹自己血淋淋的拇指,然后思考对策。对了,那张王牌——埃德蒙公爵夫人——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55

    修道院被中庭一分为二,面向入口的一侧是圣洁的——正如那些虚伪的圣像和优雅的廊柱,圣洁百合绽放在墙上,永不凋零;而另一边有守卫把守,得到通行许可的人可以进去,到里面的内堂,或是通过一个羊肠小道去往庭院和地下。

    这是一个黑暗邪堕的地方,圣洁是它精巧的伪装。

    卡罗尔的房间在修道院的上面,距离文书房不远,得到允许后她可以去看些书籍,这个卧房原本是属于某个修女的(可现在这里已经没几个真正的修女),外面有士兵把守,卡罗尔不得离开`房间。侍奉她的侍女可以出入她的房间以及修道院的安全(掩饰)区域。

    一开始,侍奉卡罗尔的侍女有些怕她,那姑娘来自民间。瘟疫使得王城人口紧张,她不得不从家里出来找些活计,在一个熟人的介绍下,她进入这所神秘的修道院伺候一个被监禁的贵妇人。她得知这女士就是流言中赫赫有名的女巫的时候,的确惊恐不已,但最终,恐惧败给卡罗尔的个人魅力。

    大多数以傲慢为荣的上层掌权者,即便被对手俘虏,也绝不会屈服于现实。而作为胜者的他们的敌人,处于某种虚荣的考虑,表面上,也不会太为难他们——特别是其中曾手握大权的人,特别是女人。因为一个彬彬有礼的高贵者要虐待他俘获的贵族夫人,是有些不雅的,他可以下令处死她,却不能明着虐待她——尽管他有这权利。

    所以,卡罗尔没有遭受太多虐待,对外而言,弗兰茨的名声要比那折磨女巫的审判长大人杰拉德好上百倍。

    卡罗尔是个谦逊的人,她总是在这些平民面前放下`身段,所以,没多久那侍女就和她打成一片。也就是在那个小侍女是口中,卡罗尔得到了罗德里克被俘的消息。

    “弗兰茨王子击败了公爵,凯旋而归。而公爵的领地在事后遭受诅咒,那儿被瘟疫感染了,可怕极了,我听说他们废弃了那地方,那是诅咒之地。”侍女把传了一道又一道的小道消息说给卡罗尔。

    贵族们都有这样的习惯――让他们的仆从选择有价值的消息,再告诉自己。卡罗尔觉得这样是不太好的,所以她常常自己去倾听市井的声音——真实的声音。

    在作为公爵夫人的日子里,她偶尔会去市井看那些平民。城里的商人,工人,为了自己的家庭而努力活着的人……他们不该这样凄惨。现在他们不需要为税收和经费争执了,现在他们被灾难一视同仁,打为流民和病鬼。

    卡罗尔感到痛心――罗德里克的失败让她痛心,那些无辜的被感染瘟疫的人也让她痛心,可是她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侍女:“公爵并不是恶魔,瘟疫也不是诅咒。”

    “可是他们都这么说,夫人。”侍女嘟囔道,片刻,她才想起这个和善的女人是被当做女巫的公爵夫人。也许是和卡罗尔待在一起太轻松,她竟然忘了主人的身份。

    “我只能告诉你,事实就是――他是个正常人,我也是正常人。”卡罗尔低头叹息。

    “抱歉,夫人,但是我知道您是我见过的最友善的人。”

    “谢谢你。”卡罗尔拥抱了那个侍女。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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