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桃花源》分卷阅读26

    话罢,天色异变,杏花林遭遇狂风,花瓣卷舞袭了人心,迷了人眼。铃兰不知,她将做出此生最大的错事,以至一生都无法弥补。而这错,恰恰是陶桃命中该有的一个亡命劫的开始,助他来日剜骨重生。

    布劫的人,是陵泽上仙。

    陵泽从未告诉过他人,陶桃的真身实则是妖界下落不明多年的太子苍瑾。

    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年凌冽篡位,毁了年仅八岁的苍瑾肉身,妖后为了留住苍瑾的妖灵,用自己的命续了他的命。最后,亏得及时赶来的陵泽,才阻止了作恶的凌冽,救下了这对可怜的母子。婆娑殿也在一朝之夕被陵泽毁灭,不巧的是敖冽逃过此劫。

    但陵泽会来,也是因为他借由天帝之手,知道了槐彦是被剜心至死。他要来找妖王,找折云扇,寻求他们的帮助,他要去荒芜之地找槐彦。

    所以才恰好救了妖后母子。

    妖后命不久矣,坐地半化为一颗枯朽的桃花树,用自己的肉身供养苍瑾残损的妖灵。她将孩子托付给了陵泽。

    “他是妖界的太子,不能苟活。”妖后苦笑,万般不情愿,却不得不这样做。她要她的孩子为她的夫君报仇,重获主宰妖界的身份。如今,只有陵泽能帮他们,“陵泽,荒芜之地的入口,唯有折云扇可以找到。”

    她声色魅惑,似血似药。

    “陵泽,你若助瑾儿修复妖灵,重获新生。你便可以用他的血,开启折云扇……”

    “陵泽,若瑾儿也死了,你就永远找不到槐彦。”

    “陵泽,槐彦是为了你死的,他为了给你续命,把自己的心剜给了你!我们不告诉你,隐瞒你,也是受他所托,不想你伤心欲绝。这般好的槐彦,你舍得不找吗?”

    一声声,一道道,锤击陵泽的冷静,直至出现裂缝,步向破碎。

    她像是威胁,也像是哀求。温婉的妖后,从未如此凌厉过。她的下半身已经失了灵性,化为桃木扎根在土中,秽色横生。干涸的手指握紧陵泽的手腕,泪水冰凉,枯竭的生命坠入末世:“陵泽,求你了……”

    沉默着的陵泽许久才道:“要修复他残损的妖灵,需历亡命劫与情劫。”

    这是如何惨痛的两个大劫,需经历此世大起大落,也是灭心灭魂的生死重塑。

    “我可以帮你,可你的孩子,此后永远都将活在痛苦与悔责中。但若只有你的灵体为他重塑肉身,他便可作为一个小妖无忧一生。”陵泽停顿片刻,缓缓道,“而我,会庇佑他一生。”

    苍瑾是妖王的遗腹子,而妖王是陵泽的义弟。苍瑾也能算是陵泽的半个孩子,他不忍,却也犹豫。要找到槐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惜,妖后已经灵气耗尽,成了一段枯木,无法再答话。苍瑾的妖灵在她身边轻轻晃动,无声且悲伤地哀悼自己的母妃。

    陵泽动容,轻轻伸手,摊开自己的掌心,对他道:“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小小的妖灵是个不如手掌大的灵球,闪着淡泊的光,怯怯地躲到了枯木背后。

    “瑾儿,若你也同你母妃一个想法,便来我的掌心。若不想……便不要过来。”那一瞬间,陵泽想的是,过来。

    过来,我助你修复妖灵重塑肉身,你则给我一刀妖王之血。

    我们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

    过来。

    瑾儿,过来。

    声声循诱。

    他是鬼迷了心窍,也是给过了苍瑾与妖后拒绝的机会。

    最后,苍瑾的妖灵轻轻依附到他的掌心。那种绝望且炽热的感觉,陵泽此生都不会忘怀。幼小的灵魂躲在残损的妖灵中哭泣,无痕的泪水溢满了陵泽空荡的心,如一场瓢泼大雨溺过。这还只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失了父母,灭了肉身,却直至此刻才知道哭出来。

    他封了苍瑾的记忆,为了让他更好的历劫,也为了让他收起那些悲寂的眼泪。

    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陵泽如是想。

    现下,他望着贪欲露心的铃兰,心中不知是轻巧还是深重。

    “我要你,将此物,放到小桃花的心脉中。”陵泽终于取出了那把丢失已久的折云扇,一字一诛心,笑容诡异轻扬,“然后,再去天狱司告诉他,是你害了他,是你……要他的命!”

    铃兰蓦地跌坐在地上,手脚冰凉:“你说什么?”

    三百多年前,陵泽在人间的道观中私放了一颗仙丹。

    眼睁睁看着一个妙龄少女鬼鬼祟祟的从道长的袖中偷了它,躲在夜里的马棚中仓皇吞食,遂而羽化成仙。也看着她初入天界,夜夜躲在司药殿的角落里抹眼泪,却还是每日清晨固守职责地去给那株小桃花浇水。

    她对小桃花说尽了天界的冷暖自知,几百年来,那株小桃花成了她唯一可以诉说话语的朋友。她可以同落难,同享福,却不能看着同伴比自己高登一步,她是个自私的凡人。

    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有妒有恨,并非脱俗的仙。

    她只是在陵泽的计划中,布劫中,一枚棋子般误入仙道的凡人。

    而正是这般的凡胎肉骨,才更能滋生妒意与恨意,能将陶桃的那份信任碾碎,不留一分。

    为陶桃,也为苍瑾,铸造一个亡命劫的完好开端。

    第22章

    陶桃醒时,铃兰正坐在他的床边。

    她的神色不大好,一双眸子红的像浅色的杏林弥漫,应是刚哭过。

    “铃兰姐姐,你怎么了?”陶桃浑身乏力,气虚频频微弱,但他还是撑起身子去抹铃兰眼角的泪珠子。自他刚来天界起,就是铃兰每日为他浇水,才有了他今日的仙骨。铃兰对他而言,是恩人,是朋友,也是姐姐。

    “午后不见你来,我来看看你,不想你身子不舒服。茗荷出去了,一会就回来。”铃兰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有些回避,“你……为何睡在仙君的寝殿里?”

    陶桃耳后刹红,仓促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不是故意瞒着,只是天界人多眼杂,他怕有人碎嘴。再者,待云渊回来后,他们这事儿也就公开了。现下便不急着讲明:“为了素日里……照顾仙君近些。咳,其实今日,都是我自己不好,偷喝了天池的水。”

    他也担心夜北知道了要责骂他,明明说了不能贪杯。

    但天池的水滋味好,饮一口便难忘。

    陶桃已将脑中想起的片段忘的一干二净,陵泽下的封印牢固,岂是几杯天池水就能破除的。

    “小桃花,我问你。”铃兰见他转了话,心里棉闷,趁着铭荷还未回来,直直开口,“你这半月为何每日都出入占天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陶桃心虚道。

    铃兰心底发麻,不死心地再次问道:“你与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铃兰姐姐待我好,我便是要掏心掏肺的还。”陶桃轻声问她,“今日`你神色凝重,怎么了吗?”

    于此,铃兰不再问了。

    陵泽上仙说的对,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将小桃花当做了至亲挚友。在这冷暖非非的天界中,哪有人值得奉上真心。她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端过去:“安神的。”

    陶桃未有一丝怀疑地接过,喝了便安心睡了。只这茶水让他睡得太沉,见不到偏离的人心淌在墨色里,漆黑一片。

    不出几日,陶桃就出事了。蓬莱殿无主,天帝派来的人不由分说地进殿捉拿了虚弱的陶桃,直押天狱司。

    夜北赶去阻拦,却被天帝的人堵在了自己的占天殿,寸步不能出。

    次日,夜北解禁,却从小仙口中得知,陶桃入狱的罪责是有人揭发他偷了折云扇。而在天狱司的百种酷刑折磨下,他们终于在陶桃的心脉中找到了那把失踪数年的折云扇。

    大罪已定,下一步就是剜其仙骨,打入畜生道轮回。

    茗荷急的整宿无眠,询问夜北是否该去集云山找云渊回来。

    “集云山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再者,云渊还差几道天雷就能登位上仙,不能误了他。”夜北在殿内来回踱步,手里的命盘不停地算着什么,“这必然是陷害,陶桃的命盘不能显,被人下了封印。”

    茗荷焦心:“星君,小桃花成仙时,折云扇早已丢失,这必然是陷害啊!”

    “我去一趟仙名登记处,你在蓬莱殿管好小仙们,在云渊回来之前,切勿要将小桃花与云渊的事情抖出。”

    一旦事情暴露,云渊未归,天帝一定会率先处决了陶桃。

    但夜北不知,深陷天狱司的陶桃伤势过重,哪怕天帝不处决他,他也活不过几日了。

    天狱司处于极寒之地,每一个牢笼都悬挂于无边天际。没有风,也没有丁点声响,为的就是能让囚者听到自己生命抽离的惨烈声。百种酷刑,只用三十种,便从陶桃体内抽出了折云扇,连带着他的血,他的命。

    殷红色的血水流在冰凉的笼面上,缓慢成冰。

    陶桃睫毛上结着霜花,周身已失去力气,连眨眨眼睛的细微动作都做不了。他的眸子里塞满了苍穹无尽的悲哀,冷漠,孤寂化为残忍的匕首,刀刀割裂他的肌肤,灵魂。

    他会死吗?

    他要死了。

    可他还要等云渊回来啊……

    明明说好了,要等云渊回来,却在此刻终将食言。

    陶桃不甘心,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体内的仙气不断流逝,他就像个被戳了千万个血骷髅的废弃物,说不上哪疼,却哪都在疼。他奋力伸手,想抓住牢笼的栏杆,却无奈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

    淮大哥,淮大哥。

    他在心中唤着云渊,泪水浸湿了被鲜血掩盖的半张脸。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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