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桃花源》分卷阅读14

    他想了整整一日。

    “陶桃,但你不要跟着我回去。”

    “……”

    “你留下来,我若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皇城凶险,他不想陶桃也陷进去。

    “淮大哥?”

    “听话。”季淮的语气不容反驳,却又益着心酸与不舍。

    陶桃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淮,看着他说这话时,眼角流下一滴清透的泪水,不带世间的一点浑浊。

    这是他的淮大哥啊。

    他的淮大哥哭了。

    第12章

    迎季淮回皇城的队伍寥寥几人,十分敷衍,由此可见季淮在皇城的地位已一落千丈。

    今早外头来敲门的时候,陶桃正做了早点,他让季淮趁热先吃了一碗面。若有催促,陶桃便偷偷施法惊了他们的马。令他们来回折腾,忙的满头大汗,待季淮吃完早点才消停。

    领头的太监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几度拧着脸想开口骂季淮,却又生生压下来。只阴鸷地朝季淮瞄了几眼,小声碎语:“到时有你好看的。”

    季淮没听到,陶桃听到了。

    但太监显然没将陶桃放在眼里,向来不爱在凡间用仙术的陶桃忍不住让太监两次摔了个 狗吃屎。

    太监好不狼狈,转眼见着舒坦坐着的季淮,便捏着嗓子道:“四皇子时来运转,全是托了二皇子的福啊。虽是同胞兄弟,却如此不同,也算是各有出彩。而四皇子这彩又独独多突出了些,在这青山绿水间做了活神仙。”他调笑,引得同行的人也捂着嘴偷笑,他们是在笑季淮的落魄。

    陶桃气不过,刚要还嘴就被季淮压住了手:“随他们说去。”

    “他们以前也是如此说你的吗?”陶桃心疼的要命。

    “无妨。”季淮怎么会不在意,他孤冷的性子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今日的忍耐,不过也是怕陶桃与太监的拌嘴会被人记恨下来,日后有意错开他去刁难陶桃,那便坏了。

    他只能安慰陶桃:“我们不同他们计较。”

    陶桃已然动怒,挥手就让太监的脑门上落了鸟屎,这才解气些。

    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屋里的细软也都收拾好了,十年下来,季淮其实除了几套衣衫也没别的东西非带不可。陶桃扶着季淮上马车,随后,自己也一脚蹬了上去。

    “陶桃?”

    “昨晚我可没答应你。”

    陶桃将油纸包着的蜜糕塞进他手里,话不对题:“知道我们要走,今早张婶拿来的,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说这句的时候,神情落寞,但却还是将音色发的稍稍开朗些,“待我门回来时,再给她送些草药道谢去。”

    此去无归期,话却要说的圆满些。

    毕竟季淮的死,只是重回仙道,撇弃苦劫而已。待他来说,是好的;待陶桃来说,却是这场情劫中最后的相守时日。

    而季淮不领情,将蜜糕甩回他手里:“下去!”

    “不下。”

    “陶桃,为何不听话?!”他刻意压低了声线,为了让外头听不到,“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

    “即是回得来,为何此刻要丢下我?”陶桃打断他,“你在唬我。”

    陶桃说的真切,语气急促,险些带了哭音。他探过身去,就着帮季淮理衣服的间隙,轻声在他耳边道:“外头的太监盯着,别说了。”而陶桃不知道,他这姿势,在外人眼里与季淮极其暧昧。

    小太监眯着眼睛,不屑地哼了哼声。

    季淮拗不过陶桃,亦如当初陶桃拗不过他的喜欢一般。他只得作罢,一路上忧心忡忡,连蜜糕都吃不下几口,甚至连陶桃伸过来的手也不愿握。他的心里堵着一口气,气陶桃的不听话。

    到了皇城,如若有事,他一个失权的瞎子如何护得住陶桃?

    车马劳途,回皇城足足花费了半月的路程,这半月里季淮很少说话,像是故意冷落陶桃,几次都想让他回去。但陶桃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心中酸闷。

    陶桃曾前听若风说过皇城,知道这儿是个繁华的地界。今朝头一次来,瞧见那朱红盖着的门殿,堂皇却萋萋落落,不免觉得压抑的很。

    而季淮被安排在原先破败的府邸中,此处冷清,看的出是不久前才匆匆打扫出来住人的。陶桃将细软收了收,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褥放到床榻上。他没有说话,季淮相对无言,两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

    陶桃替他理出一套得体的衣衫,扯了扯他的衣袖。

    季淮便站起来,让陶桃帮他换了身上那套旧了的衣衫。陶桃的手环过季淮的腰身,为他绑上衣带,动作轻巧熟练,是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才到皇城都没来得及休息,他便要去皇宫跪见皇帝,参加一场所谓的家宴,来接他的人已经候在了外头。

    “他们可有在这里安排下人?”季淮打破了沉默。

    陶桃闷闷道:“没有。”心想他们巴不得你饿死,还好自己跟来了。

    “我记得这儿出了街就有吃食铺子,晚上别饿着,出去买点吃的。”皇宫中是不允许陶桃这等身份的草民入内的,此番祸福未知,季淮也没打算带他一起进宫。

    陶桃低低应声,退开一步。

    “你自己不听话,还同我闹脾气?”季淮叹气,甚是无奈。

    “我没有。”

    “声色都变了,还说没有?”

    陶桃吸了吸鼻子:“我担心你。”末了又补道,“是你先不理我。”

    知道是自己过分了,季淮缓下了语气,凭着直觉伸手勾着了陶桃的小指,辗转将他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才刚来头一天,凡事都还没有定论,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

    “嗯。”

    不用想也知道陶桃眼眶定是红的,鼻子也是涩的,说不定满腔都是委屈与埋怨。

    季淮心里也是憋屈的难受,他握着竹棍,松了陶桃的手。外头的人等不及,已经进门催促,请季淮启程,言语间素来难听。

    陶桃暗暗瞪了那人一眼,只觉得他与之前那个太监是如出一辙的讨厌。

    其实季淮这是第二次参加家宴。

    第一次去是在季淮十八岁那年,也是在宫内的花湖庭中。

    宫里头的家宴季淮自小便不被邀请,唯独那次射箭出色,皇帝特意吩咐了要喊季淮过来。许是皇帝年岁上长,有些怀念自己年轻时的身姿英勇来,他觉得季淮很是像他。

    季淮头一次去家宴,心情颇为紧张。他想,到了那儿,他要找胞兄说几句话。问问他为何最近都没来找自己,他也想感谢胞兄,自己有今日都亏他的不弃之恩。

    只可惜,季淮的满腹恩报,在别人眼里却是一个笑话。

    “今年家宴,老四居然也来,实在晦气。若他踩过的地儿,我都想让奴才们给我擦擦。真以为会射个箭就能攀上天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说这话的人站在杨柳树下,衣着华贵,言语间满是不耐与傲慢。季淮知道他,他是当朝的大皇子,也是皇后的独子,更是今朝最有可能做储君的人。

    而应声的,竟是自己的胞兄。

    他语气颇低,微带一丝讽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看在是同一个生母的份上赏他口饭吃,他却真以为自己攀的上来。我要是他,活成这般,早一头撞死了。”

    一阵轻笑下,季淮只觉得手脚发麻,这顿家宴也吃的再不畅快。

    这是他对十八岁那年的家宴唯一的印象,鄙夷,不屑,与排斥。

    如今,季淮已经看不到胞兄盛气凌人的模样了。托他所赐,季淮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瞎子。

    十年未见,满腔怀恨,夹杂着无可奈何。

    搀扶他的宫人将他引到一处:“陛下,四皇子来了。”

    季淮闻声下跪行礼:“父皇。”

    皇帝的声音苍老许多,已临近暮色垂危,他的眼睛已经浑浊,抬手吃力道:“淮儿,入座罢。”他对季淮的弥补,只是为了让晚年的自己好受些。

    季淮的胞兄二皇子正在皇帝身边近身照顾,俨然一副孝子模样。皇帝也受用他的孝心,且这次召回季淮,皇帝对二皇子的信任更是加深。偶尔间,还会唤二皇子去书房,追念他和季淮逝去的母妃。

    但皇帝不知道,每每他说到此,二皇子都会在他看不见的一面,露出深深的厌恶与恨意。他恨这个将他母妃冷落不顾的男人,也恨那个夺走他母妃性命的季淮。但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唯一的同胞兄弟。

    父皇给了他和母妃难忘的冷宫时期,他恨着,却没有一丝办法。可那季淮,夺走了母妃的性命便罢,后头还要来抢他在皇帝面前的地位。

    由此,他从恨,衍生为更深的妒恨。

    十年前,他尚可以亲手将季淮推上死路,如今也一样可以从年迈的皇帝手里骗得皇位。他的步步维艰,为的都是自己。

    待季淮行完礼,二皇子才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亲切道:“四弟,你眼睛不便,我带你入座。”

    季淮皱眉,想抽手,却被二皇子死死捏住,力道大的吓人。二皇子低着嗓音,在季淮耳边幽幽然一句:“老实点,你若不想随你来的那人死于非命。”

    “你?!”季淮心底发怵,不敢大声,“你将他如何了?!”

    “安心晚宴,回去之后你自见得到他。”二皇子轻笑,“从来不知四弟好这一口,听我身侧那太监说,你带来的小倌长相俊美可人,跟了四弟真是可惜。”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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