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得道高僧的小猫妖
陈茗本来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被罂粟和小落墨那么一打岔, 反倒平复了一些。他靠在床头, 双手捂住脸颓废地弯下腰去，不去看面前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小落墨跟他们不一样，那只猫善良而单纯, 更像云寂大师, 每每对视的时候，对方那澄澈清明、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总让他感觉无所遁形，呼吸困难, 他们之间……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
“多谢大师和小落墨出手相助，只是小蝶那边……我真的没法回去了。”
小落墨闻言转过头，不再理会罂粟，只定定地看着陈茗, 它眨巴了一下圆圆的猫瞳，移开视线道:“你以为你躲在这里, 一切事情就能解决嘛？”
陈茗弯曲的脊背发出微微的颤抖, 却没有回应。
“的确，云寂不会对李小蝶见死不救，你们的孩子也会得到最大限度的照顾，可是这样就够了嘛？”小落墨看着桌上摆放凌乱的酒具, 缓缓道:“只要你一天不愿意回去, 李小蝶一天放不下执念，那个婴儿就不会得到任何救赎，他会一直在怨恨和痛苦的折磨中苟延残喘, 就算云寂帮忙吊着他的命，他也迟早会彻底变成怨灵，甚至是厉鬼，永世不得超生，而李小蝶也将在绝望中入魔。可能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对李小蝶最好的报复不是嘛？”
“我没有……”陈茗喉中发出低低的嘶吼，显然极为痛苦。
“你没想那么做，可是你消极逃避的行为会导致那一切。”小落墨轻声道:“就算不谈你夫人孩子的事情，你以为你不找夺舍的陈赦复仇，你大哥就能安然无恙？那个夺舍的陈赦残害无辜，迟早遭天谴，他死了，你大哥也不会回来，你的选择根本没有意义。”
“不可能会那样！”陈茗红着眼眶抬头瞪着小落墨，整个人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断喘着气，他连说话都有些艰难，“我大哥不会有事！他只是暂时被那恶鬼占据了身体，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他回来！你这样咒他和小蝶有什么区别？我需要报复的是那个夺舍的恶鬼，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好坏不分要直接杀死他！”
“但是陈赦就是死了呀。”小落墨慢吞吞道，它宝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明明白白的坦荡，没有丝毫退缩，“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的坚持根本没有意义，不管你要不要报复夺舍的陈赦，你大哥都已经去世了，没有任何复生的可能……”
“够了！”陈茗厉声打断小落墨的话，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颤抖地指向洞口，“我早该想到你是个妖怪，不可能站在我这一边，现在，全都出去！你们，一个都别留在这里！”
小落墨被吼得抖了抖，可怜巴巴地看向云寂，喵喵道:“我说的又没有错。”
云寂安慰地揉了揉小猫的脖子，沉默地瞥了一眼床边的陈茗，径直转身出去了。
罂粟见云寂走了，连忙嘤嘤地追出去，嘴里还在骂着他的那些“负心汉”。
山洞中只剩下埋着头全身发抖的陈茗和坐在桌上的系统。系统调出数据库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本来好好的任务，不知道有多顺利，你们小两口非要搞这么些破事出来。”
它看着明显非常绝望的陈茗，飘过去狠狠在对方背上拍了一下，白色的手臂穿过了陈茗的身体，没有引起对方的任何注意。系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虽然它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人看到和听到它，但是它能碰触这个世界的东西啊。
系统锤了一下手心，飘到桌边将一张白纸和一只毛笔拿到了床上，想了想又把砚台也搬了过去，也不管会不会吓死陈茗，直接提笔就开始写:
“你别恨落墨，它说的那些事不过是你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你和李小蝶的孩子需要你去拯救，而陈赦夺舍了你大哥的身体无异于杀了他，这样的仇你难道不报？别忘了你父亲临终前交代的事情，陈家就剩下你一个了，男子汉大丈夫，你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怎么撑得起整个陈家？”
系统刷刷刷地写了一大段话，接着扔下毛笔，直接把纸砸到了颓废的陈茗身上。对方果然被惊得直起了身体，随即震惊地看着被写满了字的白纸。
“本系统只能做到这样了，你好自为之。如果实在完不成任务，我会劝落墨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你们是死是活，就跟我没关系了，落墨心地善良才做了那么多，本系统可是没有良心的。说句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任务，你们和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世上多的是人需要帮助和拯救，与其在你这浪费时间做无用功，我还不如带落墨去其他世界帮助那些脑子比你清醒的人。”说完，系统也不管陈茗如何反应，直接黑着脸离开了山洞。
***
小落墨跟着云寂回了青园寺后就一直坐在蒲团上玩棋子。圆圆的棋子摸起来凉凉的，小猫拨了半天干脆把棋子扒拉到蒲团上，整只猫趴上去压着，闭上了眼睛。
云寂正在翻书查找能救那鬼婴的方法，见小猫抱着一堆棋子睡得似乎非常安稳，长眉便皱了起来。
他伸手小心地将猫下巴枕着的那两颗白玉棋子拿出来，又将压在肚子下的黑玉棋子摸了出来，担心小猫睡久了被硌到，骨节分明的大手又探到另一边摸索。
只是他刚刚摸出了一颗，就被翻身的小猫压住了手，还被温热的小舌头舔了一口手心，热乎乎的猫脑袋抵着掌心，蹭得发痒。
云寂神情沉静，只保持着一只手被压住的动作不变，另一只手依旧翻着书。
午后的禅房里安静得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身体，间或响起小猫软绵绵的梦呓。
云寂翻完一本书又换了一本，小落墨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张开嘴巴咬了他虎口一口，男人垂眸看去，就见小猫咬着那块皮肤停顿了一下，然后乖乖松开了口，伸着懒腰醒了过来。
“云寂。”细腻的猫叫声响起。
“嗯。还睡吗？”
“不睡了……”小落墨翻了个身，从男人手心里滚了出来，趴在散落的棋子上，它三两下坐起来，仰头问:“刚刚我梦到你把我的棋子抢走了？”
“没有的事。”云寂面不改色地回答，“猫儿睡着后嫌棋子太多硌得慌，自己踢开了。”
“是哦。”小落墨不太清醒地四下看了看，见棋子确实散落在周围，才打消了怀疑。它打了个呵欠，道:“我要喝水。”
云寂抬手将水壶和杯子招了过来，给小猫倒了杯水。
小落墨注意到那是云寂的杯子，也不在意，低头就喝。它现在住在寺庙里，有云寂的灵力庇护，身体素质好了很多，饮食起居没以前那样讲究了，否则就青园寺里流行的这样节俭的生活，它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你找到救小孩的办法了嘛？”小落墨问。
“找到了。”云寂将小猫下巴沾上的水珠抹去，低声道:“那灵药需要父母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那岂不是还是要陈茗出马了？”小落墨烦躁地动了一下尾巴，“陈茗还能指望嘛？”
“此事还未有定论。”云寂将小猫抱到腿上，让它看那个药方，“陈茗良心未泯，只是需要时间平复心情。猫儿今日将事实道出，他冷静下来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我本来也没想说得那么残忍的。”小落墨小声道:“我从来没那么说过话。可是他又一直糊里糊涂的，那么耽误下去遭殃的还不是他儿子嘛。”
“当局者迷。”云寂摊开手让小猫爬上去坐着，随即放出一道灵力，那灵力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在前方半空中慢慢形成了一面镜子。紧接着，镜子里竟然出现了陈茗的身影。
“咦？”小落墨惊奇地伸出爪子挠了一下镜子，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是从镜面上穿了过去。
云寂握住它的猫爪，哄道:“仔细看。”
小落墨定睛看去，只见镜中的陈茗已经不在山洞里了，他此刻背着包裹，走在青园山下山的那条小路上，不远处已经能看到青园镇镇口的几座茅草屋了。
没一会儿，陈茗到了镇口，他拿出怀里揣着的一道符咒贴到身上，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
片刻后，李屠户从小门那里跑了出来。他一来就把身上带着的几个包袱递给了陈茗，激动道:“少爷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这次叫我出来，可是找到定居的地方了？”
“大富，我是不会离开青园镇在其他村落定居的，我迟早得回来。”陈茗眼眶有些发红，“这次我来是想让你和嫂子先带着虎子离开青园镇一段日子，等陈赦和猫妖的事情过了，你们再回来。最近镇子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可是老爷交代了我和二眉要好好照顾你，你如今连陈府都回不去，我们一家子怎么能自己离开？”李屠户粗声粗气地说，“要走也得一起走，我放心不下二眉和虎子，少爷又何尝不是？”
“你放心，我有青园寺高僧相助，小蝶又是妖精，有法力护身，不会有事。你们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我也顾不上，出了意外就不好了，那猫妖实在凶残。”陈茗笑了笑，将怀中的三道符拿了出来，塞到对方的手里，“这是云寂大师画的符，你还不相信吗？我的为人你清楚，要不是有绝对的把握，我也不会冒冒然跟你提这件事。”
“这……那好吧。”李屠户还是有点担忧，只是云寂的名气到底压下了他的不安，毕竟上次陈赦被云寂重伤的事，他是镇子里唯二知道的人。何况，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陈茗的家事，陈赦最后到底要如何处置，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大富，你，只要我和小蝶没有写信给你们，你们就别回来。千万要保重！”陈茗叮嘱道。
“放心，我都知道的。”李屠户叹了口气，拍了拍陈茗的肩膀，他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我还小的时候，云寂大师赠予我的，当时我被猛虎咬伤，险些丧命，还是这玉帮我吊住了最后一口气，撑到大夫来医治。现在这玉就交给你了，平安无事。
还有……虽然我和二眉不知道大少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老爷临终前其实交代了我要帮你防着大少，他说大少很不对劲，必要的时候，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所以……这事你自己定夺，无论如何，我们李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屠户说完，回头看向站在村口神情焦急的妻子，没再多说，快步回去了。
陈茗捏紧玉佩，似乎是担心被陈赦发现，他也转身毅然离开了村口，往另一边隐蔽的小路走去，最后竟直接翻墙进了村子。
“他要去镇子里做什么？”小落墨担心地看着镜子，“现在那边到处是陈赦的人，被发现了肯定又得被囚/禁起来。”
云寂沉思片刻道:“陈茗想要自己找陈赦复仇。”
“什么？！”身后忽然响起系统的惨叫，“是谁给他的勇气自己去找陈赦单挑？他一个普通人是想上天吗？”
小落墨被系统吓得炸起了毛，忍不住蹭了蹭云寂的手腕，惨兮兮道:“系统你下次进来吱一声好嘛，吓死猫了。”
“我……不是……他……”系统指着镜子还想发火，一对上云寂看过来的沉静视线便萎了，无力道:“抱歉，我只是觉得镜子里的人仿佛一个上赶着送死的傻子。”
第113章 得道高僧的小猫妖
云寂的镜子在陈茗靠近陈府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系统迅速飘过去摸了摸, 只摸到了空气。
“怎么回事啊？一到关键时刻就没了？陈茗这一进去不会被陈赦当菜切了吧？”
“因为陈府周围有防御咒吧。”小落墨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我的能力有点受限，虽然不至于形成压制, 但是不好施展, 很容易被发现。”
“的确如此。我的灵识并未受限，但法诀遭到了灵器的反击。”云寂沉声道。
“那你能看到陈茗的行动嘛？”小落墨问。
“不能。他将身上的符咒取下了。”云寂眉头微微皱起。
在陈茗刚刚来到青园寺之时，云寂为了保护他和蝴蝶妖, 便一人给了五道符，那符咒自然是起防御作用的，却也带了追踪功能，只要云寂的灵识附着在其上, 便能知晓他们两人的行踪。由于尊重**的问题，云寂一直未曾动用那几道符咒, 直到下午罂粟突然告知了陈茗那边的异动, 他才动用了其中一道符，却没想到陈茗将其他符咒都给了李屠户。
小落墨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此刻听了也有些为难，“陈茗应该知道那道符是用来保护他的吧, 他拿掉是为了什么？”
“或许只是为了更顺利地去送死。”系统凉凉地回答, “你知道的，他既然敢逞英雄自己去找陈赦，那么肯定不希望我们插手了。一介书生发起疯来就像个莽夫。”
小落墨从云寂腿上跳下来, 绕着系统走了一圈，忽然问:“系统，今天你最后走的时候是不是跟陈茗说了什么？”
“没有！”系统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和人类说话。”
“可是陈茗态度转变也太突然了。”小落墨半信半疑地瞅着系统，“他明明之前还一直逃避，怎么才两个时辰过去就愿意面对了？”
“或许他幡然醒悟了也说不定。”系统舒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可不救。”云寂低声开口道:“这因是陈茗和李小蝶种下的，自然需要由他们了结。猫儿且看蝴蝶妖会如何做。”
“你是说……”小落墨恍然大悟，“李小蝶会去救陈茗？可是她去了，如果死在陈赦手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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