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朵》分卷阅读11

    第11章 东宫

    东宫位于皇宫东南角,与冷宫呈南北之象,其间宫宇无数,相距甚远。

    沐青跟着高宇到达东宫附近时,日头西斜,晌午已经过了。到了东宫附近,沐青发现这里的草木多了些,风景较之别处,景致也更为怡人。

    沐青早先曾听穆子提起过太子,听说是先皇后的嫡子,先皇后难产,生下太子后因血崩而离世,昭元帝为此痛惜不已,便将刚刚出生的二皇子立为太子。太子自小体弱多病,昭元帝为了体恤太子,特意在皇宫东南角的山水佳处建造出东宫,供太子居住。

    后来,文妃与晋妃相继诞下三皇子与六皇子,与这两位身体康健又性格活泼的皇子相比,体弱多病又沉默寡言的太子就显得无趣许多,时日久了,昭元帝对这位太子便疏远了许多。太子之位仍在,政事却鲜少让太子过问。在朝堂乃至百官面前,这东宫太子形同虚设。百官与内宫之人,对这位太子也丝毫不放在眼中。

    想到这些,沐青心里有些疑惑,他不清楚文妃心里有什么打算,也想不通这体弱的太子对文妃有什么威胁。想不通,沐青就不再多想,不管这位太子是不是如传言一般,这后宫里的一团污水,他还是少沾惹些为好。

    高宇带着沐青到了东宫大门前,便有眼尖的小太监上前来,朝高宇躬身道,“高公公来了,太子殿下正在里头歇息,公公有何事?”

    高宇面无表情道,“娘娘听说东宫近日人手不够,特意从内务府指派一名奴才过来侍候太子殿下,杂家是奉命带他过来。劳烦你进去通禀太子殿下。”

    小太监应下,转身往东宫里小跑进去,片刻出来,道,“太子有请。”

    高宇领前,姿态从容的大步迈进东宫。沐青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头低垂着,不敢四处张望。

    须臾,小太监指引他们进了内殿,“禀太子殿下,高公公到了。”

    “是宣华殿的高宇来了?咳咳——”内殿里间的床榻上传出太子殿下容修的声音,似乎因为身体原因,有些低沉,隐隐夹杂着沉闷的咳嗽声。

    外间,高宇垂着头,却并未跪下,“奴才宣华殿高宇,给太子殿下请安。”

    沐青不敢放肆,双膝跪地道,“奴才秦川给太子殿下请安,愿太子保重身体,圣体康健。”

    容修从床榻上坐起身,一旁侍候的小太监见状准备将床榻前的帷幔撩起,被容修拦住。抬手示意他退到一旁,容修靠坐在床沿上,透过帷幔看着外头笔直立着的高宇和跪在他身后的秦川,道,“高公公许久不曾过来了,这会儿过来,可是文娘娘有何指示?”说话时,又掩住口鼻小声咳了起来。

    高宇道,“娘娘听闻太子殿下宫里近日人手不够,怕这些奴才侍候不好太子殿下,便特意挑了个会侍候人的奴才,来东宫侍候太子殿下。奴才身边这位名叫秦川,手脚勤快,心思伶俐,是娘娘特意挑选过来侍候殿下的。”

    容修的咳嗽声稍稍停止,道,“文娘娘心意本宫领了,劳烦高公公替本宫多谢文娘娘。”

    “奴才会的。”高宇道,“既如此,太子殿下好生歇息,奴才便不打扰了。”

    “你退下吧,替本宫问文娘娘一声安好。”

    高宇应下,转身离去,脚步不紧不慢,身形不卑不亢。站在殿前的小太监见了,连忙上前引领着将他送至东宫外。“高公公慢走。”

    高宇走后,内殿寂静无声,太子咳嗽的声音越发响了。沐青跪在外间,听着这忽明忽远的咳嗽声,心里忐忑不定。这位太子虽是个体弱的,可脾气不见得弱,至少从他进殿到现在,也没开口让他起身。

    想到先前高宇一副恃强凌主的姿态,沐青忽然觉得有些蛋疼。以一副宣告的姿态把他送进东宫,不就是让他往火坑里跳吗?

    “你是秦川?哪里人氏?入宫多久了?”

    沐青正出神,忽然听到太子的声音,心神一惊,连忙道,“是,奴才河西淄阳人氏,入宫五年了。”

    “五年了……家中可还有亲人?”说话时,容修招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小太监上前将帷幔拉开,未穿外袍的他,仅着一身洁白的里衣从床榻上坐起,浅淡的眸光落在沐青身上。“起身吧,这里没有旁人,不必跪着了。”

    “是。”沐青站起身,垂首道,“回殿下,奴才没有亲人,奴才的家里只剩奴才一人。”

    容修看着从始至终低着头看不见脸的沐青,眉头轻蹙,“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沐青遂抬起头,太子殿下容修看清楚他清秀面容的同时,他也看清了这位太子殿下的真容。肤色雪白,隐隐透着一丝苍白,英挺的眉目之间有一丝女子的精致与淡雅,又多了一份男儿的英气。黑白分明的眉眼,如同宣纸染墨,白如天然雕塑,墨色恰到自然。

    沐青可以想象,生下这位太子的先皇后,必然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奇女子。只是可惜了这位太子,体质过差,也不得皇上喜欢。

    正打量着,沐青的目光忽然落在太子放在身前的左手上,在他左手大拇指处,正戴着一枚白玉扳指,这枚扳指色泽剔透,光泽内敛,重要的是,不是这枚扳指有多不凡,而是这枚扳指,竟然就是他上一世生前偷得那枚扳指!

    沐青心神猛地一震,感觉瞬间僵住了。他想不通,这枚扳指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并非偶然,而是注定?或者说,是那枚扳指,有时空转换的能力?他视线灼灼地盯着那枚扳指,突然发觉自己的目光过于突兀,不敢再多看,连忙收敛起来,微微低头。

    容修一直盯着沐青,方才沐青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他一一收在眼底,看着眼前这位文妃指调过来的奴才,他眸光复杂,随即深深沉入眼底,变得深沉。

    正欲开口,这时,一名侍女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内殿,“太子殿下,徐侧妃娘娘的汤药熬好了,吩咐奴婢端过来,请殿下尽快饮下,若是凉了药性可就差了。”

    容修吩咐身旁的小太监,“子砚,去接过来。”又对那名侍女道,“汤药留下,你退下吧。”

    侍女将汤药交给子砚,福了福身,转身退下了。

    子砚将汤药端上前,准备侍候太子喝药,被他拦下,道,“先放着,凉了再让我喝。”子砚不敢反驳,又将汤药端着放到内殿角落的圆桌上,等待汤药凉下来。

    容修的目光依旧落在沐青身上,忽而掩着口鼻小咳了几声,缓下来后,道,“我身子不好,你若跟着侍候,是要遭不少罪的。”

    沐青道,“奴才侍候主子,天经地义,奴才不怕遭罪。”

    容修微微颔首,又问,“你可识字?”

    沐青沉默片刻,点头。“奴才识得。”

    “很好,日后就在书房侍候吧。”容修挥手道,“我乏了,你退下吧。子涵,带他下去。”

    方才送走高宇的小太监应声进来,指引着沐青往外走,准备带他去他们这些奴才们的居所。沐青也不多话,快步跟上。

    殿内,汤药微凉,子砚将汤药端着送到太子面前,小声道,“殿下,药凉了,喝下吧。”

    容修看了一眼色泽沉浊的汤药,蹙了蹙眉,终究还是端起一饮而尽。子砚将空了的汤碗接下放入木盘,端着拿开,正欲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太子的声音艰难响起,“子砚……拿手帕来!”

    子砚一惊,转过身来,看见原先坐在床沿的太子此刻已然倒下,嘴角处,缓缓溢出丝丝鲜血,当即心神俱惊,手中的托盘一松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汤碗随之破碎。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殿下?快来人啊!”子砚大声叫着,慌忙拿出锦帕去擦拭太子嘴角溢出的鲜血。

    殿外,子涵与沐青两人还未走远,听到殿内传出的叫喊声,子涵面色一惊,“ 不好,出事了,咱们赶紧去瞧瞧太子。”说话时,人已经朝寝殿小跑而去。

    沐青蹙眉看着这一幕,将身上的包袱一甩,小跑着跟上。

    两人进了寝殿,直奔内殿,走上前才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太子正不停的剧烈咳嗽,嘴角处不时溢出鲜血,神智不甚清醒。蹲在床榻前的子砚慌张地用手帕去擦拭,发现鲜血不止,脸色发白的不知如何是好。

    沐青望着眼前手忙脚乱的一幕,眸光落在摔成碎片的汤碗上,眼眸微沉。太子已经是体弱多病的人,是谁要害他?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了?怎么会咳血?”子涵惊声说着,看了一眼太子的病症,慌忙道,“砚子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太医!”说完正要离去,却见面色苍白的太子睁开了眼,极为费力的开口道,“慢……慢着!”

    见太子醒来,子涵子砚二人如蒙大赦,惊慌的神色缓了下来,道,“太子殿下您醒过来了?”

    容修闭了闭眼眸,缓缓道,“不要找太医,此事也莫要宣扬出去,子涵去将上回刘太医留下的止咳药丸拿来,子砚去打点水来侍候我洗漱。”

    两人立刻领命退下。

    沐青站在床榻前,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尴尬又忐忑时,却听太子微微喘气道,“秦川,去告诉文娘娘,我已是将死之人,她的精力,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第12章 乱局

    城东,太尉府。

    在所有人都知晓太尉府近几日闭门谢客时,太尉府开在西南角位于长安街上的侧门,这几日进出的人倒是不曾断过,不过却无人发觉。

    未时三刻,太尉府管事徐良从侧门进府后,直奔太尉严括的书房。

    书房内,严括与左乘正在商谈形势,见到徐良归来,道,“打探得如何了?”

    徐良拱了拱手,道,“回大人,老奴打探到,从河西大营逃出来的雷鸣副将副使田中善前几日进了赵相府中,一直便不曾出来。”

    “果然是他。赵权一直等着抓我的把柄,这次倒是让他捡了个正着。”严括眉头深锁,朝左乘道,“左先生,这次发生的事,赵权定不会让我轻易躲过,眼下皇上不见任何人,连我在宫里的人都见不到皇上。让赵权主管此事,郑埌只怕是保不住了。”

    左乘沉默片刻,道,“大人,此事也不是没有转机。只是,大人若还想要河西五万将士,郑埌此人绝留不得。他身为一军主将,却擅自杀人,触犯军法,东窗事发了,便来找大人保命,我看他为大人立得功劳不多,惹的麻烦倒是不少。如今惹出此事,不止赵相,外头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河西大营主将之位,大人若是不想自己手中的五万兵马被旁人夺走,郑埌此人,还是弃了吧。大人可知他现在何处,若是入京来求见大人,大人可要三思啊。”

    “昨日入的京。他倒是想来见我,可刚进城门,就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严括沉默,暗自思量,半晌,道,“先不谈他,我眼下的困境,该如何解?河西大营,我该如何保住?”

    左乘道,“大人若是不必顾及郑埌,眼下的困境倒是好解的。郑埌杀人一事,与大人没有丝毫关系,大人只需独善其身,不插手任何事情,待此事了解了,即使赵权想借机做题,也扯不到大人身上。至于河西大营,大人不能亲自出面。此时此刻,只要是大人与赵相出面,无论推荐任何人,皇上都不会相信,更不会纳谏。”

    “皇上正在病中,也正因如此,皇上对大人您与赵相二人都极为忌惮,绝不允许你们的势力再有任何增涨,所以此刻大人不宜动,只需在府中静坐。另找一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出面相荐,我想大人应该有相熟之人吧。比如,上一回为大人推荐邑阳太守段鸿的中书令大人?”

    严括看了左乘一眼,“先生果然厉害。”随即又道,“中书令此人八面玲珑,只要给他足够多的好处,他便会为谁办事。”

    左乘道,“再八面玲珑的人,到了重要关头,也玲珑不起来。不论他为谁办事,在大人与赵相之间,他只能选大人。上一次邑阳之争,他的举动便是站在大人这一边了,赵相对他不会信任。”

    闻言,严括一展愁眉,道,“先生对人心看得当真透彻。其实,此事若由御史大夫管怀那个老儿出面,皇上必定采纳,只可惜那个老儿狡猾的就像一只老狐狸,借病龟缩家中,哪一边也不沾,却让谁也拿他没办法。”

    “这不是好事么?”左乘抚须道,“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之一,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他若站位,朝堂必然大乱,咱们的陛下也绝不允许此事发生。大人,此人将官场,人心,皇权,看得透彻,大人若是与他无怨,万万不能得罪他。无论咱们成败与否,御史大夫此人都至关重要。”

    “老夫明白,老夫这不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吗?”严括脸色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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