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鬼(出书版)》分卷阅读16

    嵇模稜蹲在地上发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收拾。

    梅根从外面进来,带来阳光的味道。他看着嵇模稜单薄的背脊在衣服上构成一道源远流长的山坡,下巴枕在膝头上,手指无意义地抠着圆圆的脚趾头,周围散布着古朴色泽的竹签。梅根从来没看过他做出这种姿势,模稜向来冷静,那种任性的东西已经距离他很遥远,所以让梅根十分惊奇。「怎么了?」

    「坏了,他们都坏了。」他抬起眼。

    「怎么一回事儿?」

    「我打翻了签桶,可是签断得很奇怪。」他捡起一把断掉的竹签递给梅根。「还有这些式神。」

    禅味的眼眉之间出现惊异之色,看着一地的断签和破裂的式神小人。「全是好签,一根不剩?」

    他皱眉,连他也不知如何处理。「怕是要出事了。」

    「你刚才要算谁的命?」

    他摇头。「我只是整理书房罢了。」

    他轻抒一口气。「或许只是凑巧,别想太多。」他也知道不可能,但也只能这样安慰他。模稜的心灵很脆弱,这样的事会让他感到不安。

    这些签是他的祖先流传下来的,嵇模稜的心不断鼓动,感觉有一股连正义之气都抵挡不了的东西要过来了。但他勉强牵起微笑。「或许吧!但愿只是凑巧。」

    完了。

    路戒兰在车头发生巨响紧急煞车的时候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他回想刚才事件的发生,一辆自小客车突然冲出来在他挡风玻璃前面,他时速六十,没有喝酒,无违规回转,车轮没有压线,他压着被方向盘撞痛的胸膛下车,额头被弹起来的物品画了一道血迹。自己的车头凹陷,可是对方来车可就没那么幸运,路戒兰的车头整个从车身切进去,正好在副驾驶的位置,心里一阵不祥。他探头进去,幸好没人,驾驶座上有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呻吟,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冲着路戒兰虚弱地破口大骂。「你是怎么开车的!」

    他观察驾驶的外观,没有外伤,可是撞击也可能造成内伤。「我叫了救护车,等警察来了再说。」以立场来说他是站得住脚的。

    「完了,我的约会……」女人咬牙切齿。「你干什么撞我的车!」

    他耐着性子。「小姐,是你闯红灯在先,我不逃避责任,可是一切以法律为优先。」

    「法律是向着弱者的,今天我受伤了就是你理亏。」

    「法律是讲道理的,等警察来勘查现场就可以知道谁理亏。」

    「你!我跟你说,我爸爸是柴氏企业的董事,你不要太得意了。」

    「我舅舅是在柴氏企业里面管换电灯泡和卫生纸的,我谦虚不会太得意。」路戒兰这人一经刺激就会口出讥讽。

    女人冷笑。「你现在逞强没关系,吃官司的时候你就知道耍嘴皮子的后果。」

    他冷下脸。「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底下搞一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如果你跟我道歉,我可以私了。」

    「你心里理亏才要跟我私了吧?一切以法律为前提。」

    她气得全身发抖。「法律是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法律。」

    他撇撇嘴。「谢谢你了,我还真不知道你心中的法律是什么呢!是你跺跺脚世界就在你脚下吗?」

    「你!」女人刚要开骂手机就响起来,她立刻转换声音甜如蜜。「喂~」

    「宝贝,我不是……」

    「真的是发生车祸……」

    「这次我没有骗你……」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不要,你不要说……」

    「嘟、嘟、嘟、嘟、嘟……」

    女人阖上手机,脸先一沉。「不要命了,跟我分手?」然后眼泪就掉下来。

    路戒兰转开眼睛,看看路边的野狗,看看上头的红灯倒数,看看地上有几只蚂蚁。

    女人哭了一阵子才想起有人站在旁边。「你看屁啊!」

    的确在看屁。他暗叹口气。「救护车来了,你先去医院再说。」

    「你别想要逃跑。」她一边哭一边不忘跋扈。

    算了,别跟她计较,她也算倒楣了。「我跟你去医院。」

    「警察呢?警察嗝、怎么还没来?」

    「你等着自首?」

    「鬼才自首呢!嗝、你、我要把你告得倾家荡产才甘心!」

    哭成那样还硬要逞强。「我等着。」反正也没什么钱。

    他帮忙医护人员把女驾驶送上救护车。

    「先生,你也包扎一下吧!」护士小姐害羞着对路戒兰说。

    他一摸才知道半边脸都是血。「不用了,看起来恐怖,没什么伤口。」他接过棉布自己抹。

    「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恐怕是有内伤。」

    女驾驶躺在旁边喊。「嘿!护士小姐!躺在上面的是我耶!你要男人去参加联谊,别在这里打情骂俏的!」

    护士小姐也很委屈,明明她身边也围着一圈男人嘛!「小姐,这是固定程序,我们都要问一下的。」

    「哼!」她撇过脸。

    看来今天是不能早点回家了,想到鞠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浴室待着,他就想赶快回去待在他身边,跟他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昨天吐啊吐得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要在家里陪他却被赶出门。等会儿回家的时候还是不要跟他说车祸的事了,要是他看到血肯定又晕乎乎的了。

    「别跟我说你杀人了。」梅根盯着沾满暗褐血液上衣的男人,压低音量。

    「这是我自己的血好吗?」他掀起额头现出伤口。「倒八辈子楣,出车祸了。借件衣服,怕回去鞠水看了害怕。」

    「跟我进来,小声点,别让稜看见你满身血的样子,他最近不太稳定。」

    「怎么啦?前几天他到我家的时候心情还蛮不错的。」

    梅根难得叹气。「用什么东西给他都吃不太下,他太担心了。」

    「担心什么?」

    「一种莫名的东西。」

    「什么?」他摸不着头绪。

    「那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范围。」

    「早跟他说不要和那些鬼灵精怪打交道偏偏不听,像我们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反而过得开心。」

    「以前他都是这样子?」

    「整天不知捣鼓些什么,搞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说起来我也不能整天顾着他,他也没有其他朋友。如果你又出去国外搞什么流浪的,我又要跑来这里盯他了。」

    梅根从衣柜翻出一件衣服递给路戒兰。

    「奇怪,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脾气怪,人又冷淡,第一次见面可以讲超过三句话以上的人用一只手都算的出来。」

    他笑而不答。「你又怎么认识他的?」

    「大学时代完全没交集,上课的时候就觉得有一只白色的鬼飘进教室下课又飘出去,你说他是忧郁小生嘛又不是,脸蛋长得是很不赖,可是他的磁场就不是大学生有的,像个男鬼。后来进同一家公司,老板叫他做事,他偏偏要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即使违反道德观有钱赚就好了,可是你知道他那样子,像鬼一样单纯地偏执。老板骂他他还是瞪着那副大眼睛,当天东西一收就走了,我还跟狗一样在旁边跑基层呢!基于同学一场我就跟他说:祝你一帆风顺,不过你饭卡可以留给我吗?还有今天公司发的两个月饼加柚子,肚子饿得很。」他想起来还是想笑。

    「可能是从没人跟他说过话,他还真以为我是非洲难民,东西塞给我之后突然眼泪就掉下来,把我吓得。我跟他说大不了我去偷隔壁美美的月饼,她那么胖不会介意,他哭一哭就说:我把钱全部给你,你陪我吃饭。我说你有多少钱?吃五次快炒还剩七块可以买一颗茶叶蛋。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很有钱,把我呕得。」

    他笑。「他是真的会把全部钱给你的。」

    「别提了,自从陪他去吃快炒那次之后,我隔几天就会陪他吃饭,劝他去工作他也做不来,后来就这么算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怎么娶得到老婆?」

    「娶老婆做什么?」

    「照顾他呗!整天想一些五四三,吃饭不会吃,成天晃来晃去。上次我去出差三天回来他竟然三天就忘记吃饭,说他在思考宇宙有多少颗行星永远见不到面,差点没有把我气死。我在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在他身边喂他吃饭,那我就不用花四十万去申请一个印尼佣人了。」

    他把路戒兰换下的衣服仔细包好,打算毁尸灭迹。「你在试探我吧?」

    「这么明显?模稜说你跟他不可能在一起,可是何不在一起?」

    「他不相信爱。」

    「爱是可以培养的嘛!像我跟鞠水现在还不是甜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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