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快穿]》分卷阅读89

    “什么?”

    蓝知以手掩面,白袍上的鲜红触目惊心:“你为什么不早说,说你不要这江山富贵,也不要那成群姬妾,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早说,我们便不会错过。如今我替你将愿望达成,竟生出这种荒唐念头,你可真是……”他眸色渐暗,压低了嗓音,暗藏危险:“既如此,便与我回怀月塔,再喂你凝脂丸忘了这念头便是。”

    第92章 帝笼10

    随主人入内, 蔓延出怀月塔的黑气终于重新归入塔中,塔身自黯淡无光变回萦绕着淡淡微光。平日内一丝不苟束起的华发此时略显凌乱, 不染污垢的白袍血迹斑斑,蓝知单手将人拎到了九层,方才见蓝知吐血,忧心忡忡没有离去的小沙弥被冷声赶了出去,临走时将一束好奇的目光放在国师手中的斗笠人身上。

    褚颜被他拎入屋内, 跪坐在地上, 正面对着额上一点红心、悲天悯人的观音像, 他转过身伸出两臂环住蓝知的腿, 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先生当真忍心?”

    蓝知的腿刚要抬起来,就被褚颜死死的抱住, 不让他动弹。华发人只得站在原地, 向贡台的方向微张开手掌, 就见观音像手中的柳枝玉净瓶像活了一般, 那白玉瓶身转眼间被蓝知握在了手里。他将瓶中的柳条抽了出来,倒出几颗黑褐色的药丸, 听到褚颜的话眼皮也不抬, 只敷衍的道:“为何不忍?”

    褚颜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凝脂露的味道,看蓝知往手里倒了什么,猜测着就是凝脂丸了, 如果再失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任务, 因此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吃下。他抱着蓝知的大腿, 继续嘤嘤嘤道:“依先生此前所言, 从前的我为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和软玉温香,放弃了与先生的感情,他必定是罪大恶极之人。可是……”他揪住蓝知做工精细的衣袍,盈着泪的双眸在脆弱中变得极为执着,“可是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从前的我做的事情不能代表我,现在我说看到先生欢喜心里就欢喜,看到先生难过,心里就更难过。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

    蓝知静默不语。

    褚颜语气里饱含控诉,接着说:“就算从前我做过对不起先生的事,我愿用这一辈子来偿还先生。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当然除了…忘记先生这件事。除了这件事,我都听你的,你不要我碰你,我就不碰你,即便这辈子不能与你相拥,单是这样看着你,颜儿便觉得如干嚼芝草,腹内馨香。”

    蓝知将凝脂丸收进掌中,眼眸低垂,不动声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的!”看他态度软化,褚颜稍稍放松的胳膊重新收紧,兴致盎然的说:“即使先生拒绝我,我会遵从先生的心意保持距离,但绝不放弃。自先生口中得知你我二人前世有缘…却无分,说实话,我心中是高兴的。”

    蓝知伸手将他推开,退到他身旁,也不急着喂他吃下凝脂丸,而是撩起衣摆盘腿坐在蒲团上,声音淡淡:“为何高兴?”

    褚颜跪坐到了软软的蒲团上,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某种憧憬:“有缘比无缘总来的强,上一世无分,这一世却未必没有。”

    “……”蓝知皱着眉,就算做出这样烟火气的表情也消不去一身的仙气,褚颜一想到他为自己满嘴的情爱而苦恼,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亵渎之情。

    褚颜忐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先生。”

    蓝知看起来一时半会不想帮他抹去记忆,只道:“说。”

    “那日你为我卜算命格的时候,我回忆起曾经找人为先生解过的命,那上面写着的命格和你说的,竟是戛然相反。什么天煞孤星,简直一派胡言……”他愤愤不平的说完,又记起“天煞孤星”是蓝知为自己算出的,老实的闭了嘴。

    蓝知素白手指捻着那几颗药丸,听到他的话后手中的动作停住,像是斟酌着措辞,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徐徐的说:“我之前与你谈过话本的事。”

    褚颜点头。

    “今日我便与你说一个故事。”

    褚颜道:“先生请讲。”

    “话本的主人公描绘的自然是开天辟地的大人物,他出生时祥云密布、紫气东来,自小便有天子之相,真龙命格护体,卜出的卦象也皆是命途坦荡,百岁无忧。”他看了褚颜一眼,眉间紧锁着愁云,“这样好的命,不免会招身边的人嫉恨。那话本中还有一位,他就像那衬托着红花的绿叶,时刻活在真龙命格的光芒下,偏生他的命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于是这个人……”

    褚颜倒吸一口气:“……取而代之?”

    “不。”蓝知轻轻摇头,“这人虽嫉恨,却也从没有想过鸠占鹊巢,只是白日愈加刻苦,夜晚以泪洗面。”

    褚颜:“那?”

    蓝知捏紧了凝脂丸,又松开,“可谁让他每晚总在一位教书先生的面前哭,那先生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安慰人的体己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孩子心大,哭过后隔天便忘了七八分,可先生像着了心魔,看到他掉眼泪心都跟着碎了一地,先生决定,那孩子想要什么,他就会拱手送上什么,绝不能再看他掉上一滴泪。”

    褚颜:“……”

    蓝知轻声问:“你可知,这世间最恐怖的是什么?”

    褚颜愣愣的:“什么?”

    蓝知指尖一用力,将黑褐色的药丸用指腹碾碎,零星碎屑落在木地板上。他道:“人生出荒唐的念头不恐怖,恐怖的是,生出这念头的人有能力做到这件荒唐事。”

    “……呵呵。”褚颜尴尬一笑,问道:“然后呢?”

    蓝知又将双眸垂下,说道:“那先生自小便会卜卦通灵,他算出的卦象从没有不灵验过,但谁都知天机不可泄露,违背规律必遭天谴,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将自己的能力藏了起来,安安心心做个教书先生。当然,他后来还是做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褚颜替他补充:“比如说,换命?”

    蓝知再次摇摇头,“擅自换命会遭天谴,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先生知道这一点,便没有换他们两人的命。那孩子想要做皇帝,先生就放弃安稳的差事,踏上仕途,从无名小官做起,一步、一步爬到了权臣高位,在先帝因病去世后,亲自将他辅佐上位。”

    褚颜唇角抽搐:“这……”

    “出落成大人的孩子登上皇位犹不满足,他许愿朝臣不许将他视为扶不起的阿斗,人心向他,许愿燕都歌舞升平,享拥三千妻妾,愿望一个接一个,那先生就一一替他达成。”

    褚颜听得心惊胆战,越来越觉得那没人性的渣渣所作所为非常像自己的做派,没忍住插了一嘴:“先生必定是喜欢那孩子的。”

    蓝知冷冷瞥他一眼,道:“欲看他成才,自然是喜欢。”

    他把褚颜暧昧的话转回严肃的方向,接着说:“坐上皇位的孩子已经拥有了世间的一切。一日,他将先生招进宫,对先生说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今后便不再许愿,务必要他答应。向来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先生当即答应。那被他娇宠着的孩子便笑着说,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要他死,只要他一天在,那满朝文武就会说皇帝只不过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一只狗,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第93章 帝笼11

    褚颜屏住呼吸,问道:“那先生说了什么?”

    “自小先生就事事依着他的性子, 看不得他哭更看不得他失望, 因此就算小皇帝指明要他的命, 他也只脑子混沌的恨不得当场撞柱殒命。只是在将死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这样凡事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蓝知抱着手臂, 双眸向上,盯着悬在顶上的精美梁刻,像在思索。

    褚颜也跟着思索了一阵, 随后笃定道:“先生肯定是……”喜欢!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对。”蓝知打断他的话:“是为了博得他的关注。”

    虽然说的阴晦,但剧情终于向情爱方向发展了, 褚颜觉得很欣慰。

    蓝知道:“说来很奇怪,那孩子明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先生见他第一眼却像被他吸引了一般, 打从心底就觉得他们二人是最合适不过的天生一对。为此,先生还特意算了算他们的姻缘,得出的结果与他心中的预料截然相反,那签上算出来的不是佳偶天成, 而是终将会成为一对怨偶。但是,先生本身有先知的能力, 他能算出命,却并不信命, 在得知自己姻缘坎坷后, 还认为人生苦短应该搏上一搏, 赢了便把那人牢牢握在手心, 输了……”

    他语气一顿,忽然轻轻一笑,抬手擦了擦沾着血迹的唇,将带着重量感的话轻飘飘的说出来:“命运把握在他自己手里,又怎么可能会输?”

    褚颜道:“……接下来呢?”

    蓝知眸色一沉,笑容转瞬化为冰霜:“接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先生为求取一段好姻缘,开始不择手段的挑选着命格与人相符的人,这人必须命带桃花,从一而终,最重要的是,为了过程容易,须得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最终他找到了那个人,他们二人虽没有血缘之情,那姑娘的命却是被他亲手救起来的,且时常会跟在他身后,爹爹、爹爹的唤着。”

    褚颜猛地向后撤了一下,他震惊的望着蓝知,把他口中描述的人和现实中的一一对应,不可置信道:“你换了自己和蓝玉的姻缘?!”

    蓝知不答,只兀自沉浸在话本的故事里:“换命容易瞒天过海却异常艰难,被冲昏了头脑的先生却不以为意,他可笑的认为人定胜天,将我命由我不由天定为至理箴言,不必多言,他最后落得了鸡飞蛋打的下场。”蓝知浅色的双眸盯着他,向来清冷无波的眸中带着捉摸不透的色彩,“金銮殿上的小皇帝说要那先生去死,除却忌惮他权力过大功高盖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爱上那个姑娘,而作为她养父的先生不容许两人结合。”

    褚颜瑟瑟发抖的问:“他要先生死,难道先生就会去死?”

    “从前大概会。”蓝知淡淡的说,“在先生命令禁止他与养女往来之时,小皇帝故作乖巧,满口允诺,私底下两人却在商议着如何除掉碍事的他,若摆脱不了威胁,大不了逃出宫去,一走了之。小皇帝自以为计划周密完美,未曾想到那先生一眼看透他的心事,在他要先生替自己的未来殉命时,后者当即拂袖而去。”

    你这个大骗骗骗子。

    褚颜记起遇到蓝玉后回想起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女孩对他说“原来你们竟是这种关系”、“愿不愿意和我走”之类的话,明显可以看出蓝知显然隐藏了许多细节,比如说他开始和蓝知情投意合,后来隐晦的命令蓝知去死后,最终被关在后宫里当个傀儡皇帝什么的。

    细思极恐。

    蓝知像是一人要唱完这独角戏,他继续说着话本的结局:“那先生带着满腔怨怒离开了王宫,至此不见踪迹。”

    褚颜道:“那这话本讲的究竟是谁的故事?一开始说主人公是那命格真龙的大人物,后面却全程在说矫揉做作的小皇帝和深情不改、拥有逆天神力的教书先生,不免太本末倒置了吧。这话本人设一一对应着皇兄、我与先生,这……”

    蓝知被他一个“矫揉做作”逗笑了,而后敛尽笑意,说道:“您尽管当个无聊的故事来听就好。”

    褚颜急切的说:“这怎么行?先生说话必定是有深意的,而且、而且……先生你在树林里与我说的,毁灭一个世界,又创造了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蓝知微凉的手背探上他的额头,似在试他有没有发热,在褚颜抬起手臂要抓住他的手时又快速的收了回去,云淡风轻的说:“陛下您得了癔症不成?臣何时有说过这种话?”

    褚颜见他翻脸不认账,再次震惊于蓝知睁眼说瞎话的程度,怒道:“岂有此理!我本想着去森林外看看,是你软硬皆施的将我带回了宫,又对我说了什么不感兴趣的破故事,如今又将说过的话吞了回去当做没发生过?”

    蓝知任他说着,自顾自的将视线投向窗外,看外碧空如洗,大雪将至,只微微蹙起眉,满头华发如水般的倾泻而下。不得不承认,他只这样静静坐着,就已经构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让那满腔怒气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走。

    褚颜随他的视线一同望向窗外,广阔天空碧蓝无垠,却有簌簌大雪自天穹飘落,若天上有神仙,会不会违反天条而私自下凡来?褚颜灵光一闪,想起方才蓝知讲的故事,留意了那句“但谁都知天机不可泄露,违背规律必遭天谴……”,问道:“换命是违背了天道,而违背天道必然会遭受天谴,对吧?话本中的先生虽没有换主人公与小皇帝的命,却偷梁换柱改了主角的路,若那话本真以他为主角,这故事被改的面目全非,那个世界不就得……”

    他顿了顿,说出四个字:“自行毁灭。”

    系统:「我也这么想!」

    褚颜:「你滚。」

    蓝知默不作声,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褚颜见他不反驳,有理有据的分析起后事:“起初或许因为没有大动干戈的换命,因此没有引起天道的注意,而当那先生与养女换命之后,新账旧账就翻出来一起算了算。若当时先生真的甩袖离开不再踏入王宫,之后就是主人公大杀四方的时刻,因为他的命格始终是真龙天子,就算一时遭劫,他也能事事顺遂,翻身把歌唱。依我猜测,话本世界自行毁灭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掉主人公。”他志得意满的对着蓝知笑,“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蓝知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他的身上,褚颜就忍不住凑上前,怕他刚才没有听清,于是再问:“我说的对不对?”

    蓝知轻声喟叹:“你很聪明。”

    这句不知是夸赞或是平淡叙述的话让他心里异常高兴,权当蓝知夸奖了他,毫不自谦的说:“都是先生教的好。”

    蓝知垂眸,轻轻拍了拍掌,将手中捏碎的药丸残渣拂去,低声道:“有时候聪明,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褚颜听他语气不对,忙说:“聪明未必是件坏事。”

    “嗯。”蓝知颔首,神色带着些疲惫,他道:“陛下请回吧。”

    褚颜看到蓝知碾碎的药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单单跪坐在蒲团上没动,蓦地又说:“我记得先生从前的姻缘,卦象上说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虽不知话本中的先生是不是在我面前的先生,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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