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心理医生，不是说，心理医生自己，是最需要心理医生的人吗？需要我帮你剖析一下吗？”
夏程巍侧过头，避开了华清昊的眼睛，咬着自己的指关节，咬得很用力。
“我知道你已经在接手ju爷的一些生意，我说了要和你讲理**，你要给我这样的机会吗？小潇爱你，我知道，你知道，所以伤害你，必然会伤害到他。这样的机会对于我，更像是考验，你说我该怎么办？为了小潇，你清楚自己该有的行为吗？还有，如果我想，我可以带走小潇的，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会跟我走，只要我开口，为了mickey，他会离开你，这点，你也知道的，对吗？他想要惩罚自己，你推波助燃。为了要你爱他，他会变成你的那个mickey，这点，你依然知道，对吗？他挖了个坑自己往里跳，你在边上看着，就是看着，夏程巍，你到底在想什么？你问过自己吗？”
“你们……做过了？”久久从唇间溢出的，只是这句在华清昊看来不可理喻的询问。
“你只关心这个？”华清昊的诧异，夏程巍理解，虽然对于他这只是一句单纯的问话。
“所以你看到了？对吗？”再次四目相对，猜不全对方眼里的深意，如同猜不透自己心里的念头一样。“那个人，其实……就是贺司潇本人，不是mickey，不是任何人的影子，那个贺司潇……才是我爱的。”
“夏程巍，你……”
“原来是这样。”夏程巍仰起头，没有理会华清昊此刻流露出的不解和失望，独自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寻觅着，那被层层假象蒙蔽的事实，那被mickey这个概念遮盖的真相，那对贺司潇从第一眼开始，就植入了心里的爱意。仿佛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拨开了迷雾，见到了自己，也见到了自己对于爱依旧纯净的心灵，那么接下来，该怎么拨乱反正？该如何治疗贺司潇的心悸？
“你在想什么？夏程巍？”华清昊走过去，推了下夏程巍的肩膀。
“你放心。”夏程巍睁开眼睛对华清昊笑了笑。“连那件事情都做了，为了宝贝的幸福，我会竭尽所能。”
“能说得明白点吗？”
“谢谢你，华清昊，你点醒了我。”夏程巍站起身，与华清昊面对面站着。“对于mickey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对你都会像是讽刺，但我真的很抱歉，即使我并不后悔那么做了。”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小潇，而且小潇也不用谁去惩罚他，他自己就已经把自己害得很惨了。”华清昊叹了口气。“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你再听一次，人都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谁也替不了。还有，小潇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他留在你身边不走，是因为他不想，而不是因为……你不想。”
“还是……谢谢。”夏程巍伸出手，等待华清昊的回应。
“这个……就免了吧。”华清昊环顾了一下他所在的办公室。“环境不错。”
“是啊，能让人安静的地方。”夏程巍收回了自己的手。“宝贝可能会来这里帮忙，他对于心理学，很有天赋。有的人天生就会其他人需要花很多年专研的东西，这点我还挺妒忌他。”
“小潇是个很好的孩子，善解人意，又识大体，而且很漂亮，和贺，一模一样，所以……”华清昊露出一个让夏程巍翘不起嘴角的微笑。“我并不认为，我们没有那样的可能。”
“这属于威胁的范畴吗？”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这么说一句罢了。”华清昊拍了拍夏程巍的肩膀。“再见，夏少爷。”
看着华清昊脸上更加诡异的笑容，看着他走到门口后那次额外的回眸，他是真的有所计划和行动，还是在虚张声势，夏程巍吃不准，他的心现在还没有完全平复，在意识到自己早就爱上了贺司潇，意识到贺司潇现在的处境比心脏手术前还要危险时，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可以那么理智地镇定下来。
对夏程巍的最后第三句话，是华清昊随口那么一说的，出口后自己听到，惊讶程度不亚于夏程巍，现在仔细一想，却也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既然贺和小潇本没有区别，那么贺不再存在后，为什么就不会爱上小潇呢？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还有那颗mickey说了会一直爱他的心，还有贺司潇的负罪感，还有他为了夏程巍而想成为的那个mickey，重生后的贺司潇，有太强的可塑性。
送贺司潇回去后，华清昊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想到了很多的事情，这样思维活动都是伴随着贺司潇还残留在枕边的气味进行的。新的科学研究发现说，人类是通过自己的鼻子在寻找另一半，那么对于华清昊的鼻子来说，贺司潇和mickey，是一个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被华清昊揭露了真相的贺司潇，无辜而慌张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属于贺的东西。
肩头，贺司潇咬的牙印已经结痂了，不是很深，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只是现在，华清昊倒是希望，它可以一直留在那里。看得到的疤痕总是比那看不到的疤痕更加容易被治疗。
弥补或许是可行的，空缺或许是存在的，只是不是在那个人的身上而已。
ii 复仇 —— 45
上午华清昊把贺司潇送到小区里就离开了，因为他不想见到夏程巍。
“别恨巍，他……也一直在惩罚自己。”
“我和他们的事情，我会找到好的方式解决的，别太担心了，小潇，我不会故意去害他们。”
“我懂。”贺司潇很想在拥抱一下华清昊，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便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昨天晚上停着那辆车已经不见踪影了，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拖走的，真的很厉害。如果没有ju爷，现在的贺司潇如果不是在逃亡，估计就已经在警局了。哦，还是褚俊，他，还会帮这样的潇潇吗？
贺司潇打开门的时候，夏程巍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出现在门口将他拉进门。
“你回来了？”开口的人不是夏程巍，而是常邵宇，他现在和夏程巍一起坐在客厅里。
“是啊。”贺司潇转身关上门，默默做了两个深呼吸，换了一个笑脸走了过去。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分析着现在的局面。
早上常邵宇来的时候，夏程巍正想出门，说是刚从ju爷那里过来，给他们带了点东西。
“咦，你这么早要去诊所？贺司潇呢？”
“他……出去了。”夏程巍没有告诉常邵宇，他出门就是要去ju爷那里，顺便把贺司潇接回来，因为他给他发短信说自己在ju爷那里，陪他聊天过元宵。因为，贺司潇撒谎了。
“这么早？……也好，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常邵宇直接走向客厅，不等夏程巍招呼就自己坐了下来。
夏程巍关上门，走过去坐在了常邵宇的对面。现在的常邵宇不再是他所知道的贺司潇那个放不下的和他一样单纯的常乐，他的眼里，带了他不曾察觉的世故。
“贺司潇知道你在帮ju爷做事吗？是你自己要求的？”
“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夏程巍如实回答。“不过……我想他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们的事。”
“是吗？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你。”
“你还想那样继续下去吗？继续让他愧疚，让他不安下去？”
“我有那本事就好了。”常邵宇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又严肃起来。“ju爷有些生意，我希望你不怕碰，为了自己，更为了贺司潇。他很爱你，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你也不要离开他，不光是说你自己的意愿。”
“怪不得宝贝怎么都不愿意和你结束，你很了解他，因为那样的理解给他带去快乐。我也了解他，却因为这样的了解不断地给我们制造障碍和麻烦。但我放不开他，因为……我也爱他。”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爱的是mickey呢。”
你真的是个傻瓜，如果宝贝爱你，你们一定会比我们现在幸福吧。一想到这里，夏程巍就想抽自己。什么时候自己变得那么没有自信，说了要给宝贝幸福，连心脏都能为他拿到，为什么给不了幸福？
不敢猜测贺司潇去了哪里，很怕，比那次在医院里等手术灯灭掉还要怕。
“常乐你怎么来了？新工作还适用吗？”贺司潇犹豫了片刻，坐在了离他们一样远的位置上。
“还不错，ju爷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还有不少人会在边上教我。你呢？一早去哪儿了？”
“我……”贺司潇看了眼夏程巍，他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有疑惑又有担忧，还是担忧多点。“本来我是想去看ju爷的，后来……清昊哥哥回来了，我帮他找了旅馆，和他说了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他也来e城了？你们……还好吧？”常邵宇小心地问道。
“当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不过清昊哥哥很明理，他……没有怨我什么，还叫我不要太责备自己。”
“怎么不让他上来坐坐？因为我吗？”夏程巍说着走了过去，在贺司潇身边坐下，伸过手将贺司潇揽进自己怀里。“他恨我，对吗？我能理解的，其实两年前，我们就已经谈过了。……原谅自己吧，宝贝。”
“他们从来没有过机会。”贺司潇闭上眼睛，没有顺势像以前一样靠在夏程巍身上，而是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睫毛微微颤动着，连着那抿起的双唇，紧握在身侧的拳头，都在述说着内心正经历着的一场斗争。
常邵宇将一切收进了眼底，夏程巍的无奈，贺司潇的挣扎，还有自己的矛盾。
幸福，真的还在好远的地方。
老头子一个人坐在那张陪伴他到过很多城市的书桌，拿着桌上那张照片久久看着。照片背后，其实还有另外一张照片，是mickey的，是mickey成年生日那天，他们一起拍的，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笑容，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自己很早就发现了吧，就是不愿意承认，原来，我们所有人，都被魔鬼的伪装骗了。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冷下来，流光血的身体，再也温暖不了了。
司空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始终没有去敲老头子书房的门。隐士凌晨的时候又送来那样一具尸体，还是和以前一样被处理，只是那伤口，还有送来的时间，让司空心慌。巧合吗？
那两位隐士，是直接受老头子指挥的，所以，动手的人对于老头子，一定很不一般。这样不一般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司空不敢再猜测下去，那唯一的结论太讽刺，他拒绝接受。
“司空少爷？你找ju爷？”一位隐士走到司空身边。“怎么不进去？”
“没什么，不想打搅ju爷，小事我还是自己处理。我先回去了。”司空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隐士看了司空的背影一会儿，敲门进了老头子的书房。
“那孩子走了？”
“ju爷有事要找司空少爷？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该来的时候，他自然回来。”老头子把相框重新放好。“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
“晚上还是老样子，找个孩子陪我吃饭。”
“是。”
寂寞的人，无论到了哪座城市，那座城市对于他，都是空城。
“昨天工作了一天，有点累，我先回去休息了。”常邵宇适时地站了起来。“ju爷说那是从海南岛带来的新鲜热带水果，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吃得开心，让我给你带了，别忘了吃。”
“谢谢常乐。”贺司潇也站了起来。“送你到门口。”
“好。”常邵宇对也站起来的夏程巍笑了笑。“再见。”
“再见。”很客套，就差没有握手而已。
门口的两个人，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含笑着望着对方，挥手告别。
贺司潇不知道常邵宇是不是真能走出自己心里的那道门，他努力想要在他转身离开后就把门关上，但是一次又一次，门总会被意外的障碍卡住，即使合上了，也锁不住。
常邵宇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后，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他也想过不再回头，却每一次都会听到身后传来的轻轻的抽泣声。不忍心让这个自己爱着的人过得不开心，所以一次次回来，直到他再也不需要自己。
夏程巍不知道他和贺司潇之间还会有多少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知道最后是不是和每次一样，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牵着彼此的手，等待下一个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