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心理暗示，不可自主的机体反应，对满月自己会嗜血的迷信，不是种信仰，而是种疾病。
贺司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整个人气闷得快要晕厥，迷迷糊糊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摔倒在了床边。
床底躺着的那个盒子，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了。
擦得干干净净的瑞士军刀就横躺在那本封面滴了血的《飞鸟集》上。了解你，接近你，为的就是抓住你，抓住自己。以前的贺司潇，是一个一直在等待死神光临的人。他的生命里，没有追求，他的眼里，没有希望。留下这样一个人，就是要唤醒他沉睡的灵魂，敲醒他失落的心灵。
如果我是有选择的，为什么，阻挡不了自己？克服自己恐惧唯一的方式，就是去面对它。
ii 复仇 —— 42
站在小区的草地上，抬头看着晃眼的月亮。贺司潇紧紧拉着竖起的衣领，冷，冷得心都在抖。
就这样站着看着它，一直看着，直到夏程巍回来，把他带回家，然后，以后，他就再也不会怕圆月了。
其实对满月那么恐惧和敏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年中，月亮最圆的时候是中秋。中秋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已经不只两个中秋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了，他不想回去，因为，小琪不回去。
“mickey？”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没有反应，头依旧仰着，可能是幻听吧。
“mickey吗？”陌生的声音不放弃，还伴随了脚步声，很快，叫声连同它的主人同时出现在贺司潇的身边。
“什么？”反射般地回答，本能地转头看过去。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化了妆，更加中性了。
“你真的是mickey？”那人凑得更近，似乎要把贺司潇的每个毛孔都数得清清楚楚。
“你是……？”不否认，不承认，小琪，你到底有多少宿敌或旧友呢？
“我知道你，不过你不认识我，我们也没见过。”来人抬头看了看月亮。“怎么就一个人？夏程巍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他舍得？”口气里，有明显的幸灾乐祸。
“你认识巍？”那还用说吗的眼神让贺司潇开始有些气愤。“你来找他？”
“难不成还是来找你？”那人轻蔑地笑了笑。“我不是那种喜欢找自己情人姘头茬的人。”
“你说什么？”贺司潇愣住了，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刚才那句话里，那几个词的意思。
“知道吗？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他还在我身体里。”
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心里，很疼，疼得都失去了知觉。
“怎么傻了？程巍没有告诉过你我们的存在吗？也是，你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了。”
“你怎么来的？换个地方说话吧。”不满这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简直就像被脱光了观摩一样。
“车停在路边，上去坐坐。”那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一只挂着让人不悦的笑容。
坐在陌生的车里，闻着刺鼻的混了香水味的烟味，贺司潇皱着眉头，把手指放在鼻子下方。
“这车是我一位客人的，他有了新的，我就拿来开，没时间去清理，你将就下。”那人侧过身，架着手臂托着头，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贺司潇。“本来以为有了你，程巍会不一样，是我把你看得厉害了。”
“什么意思？”贺司潇瞟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黑黑的道路。
“确实不错，连我看了都喜欢，清清爽爽，还很漂亮。……手感也很好。”
“别碰我！”一掌拍掉勾住自己下巴的手，瞪了那个笑得奸诈的人一眼。
“你很媚，程巍一定很喜欢你，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别人了吧？是他不想，还是你不许？”
“他找过你？”意识慢慢恢复，头脑已经清醒过来。巍找过别人？
“你觉得呢？”凑向贺司潇，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上方的两个红色的印痕。“很熟悉吗？和你的一样吗？是不是你对他太严，还是……你中看不中用呢？你知道程巍哪里最敏感吗？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样的体位吗？你不知道，对不对？如果我没有猜错，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谦让你，而你……从来没有为他服务过。”
贺司潇握着拳头，人微微有些颤，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巍不会找你的。”记忆中的那两次主动，带来的结果都不愉快。
“他的号码，你应该记得吧？看看这个，小美人。”那人将手机举到贺司潇的眼前，屏幕上有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时间，宾馆，落款。接收的时间是今天上午，就是夏程巍出去买元宵的时候。
“这样的信息有太多的可能了。”一个声音告诉贺司潇，要相信他的巍。
“你会这么说，我早就知道了。”那人拿回手机在里面翻着什么。“通常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很多的借口和理由来扭曲眼前的现实，那么……再听听这个，他那个时候的声音，你熟悉吧？”
手机里，正在播放的，是两个男人交合时的声音。其中还有两句对话。
“巍，你……不是已经有了你的……mickey宝贝吗？啊……怎么还……欲求不满呢？嗯……”
“不要提他。”然后是一声低吼，还有第一个人更响的**声。
“好听不？”
“巍不会爱你。”他不是唯一一个叫他巍的人。而那句“不要提他”被大脑反复放大，把扎在心里的东西猛地拔了出来，又扎了进去。他的巍是被他伤害的，被他逼迫的吗？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和自己与常邵宇的事，有多大的区别？还是，统统真的只是托词而已？有资格怪他吗？
“爱？哈哈，你真是个单纯的家伙。”那人将手机放回，带着观赏橱窗物品的心情看着贺司潇。“爱是奢侈品，我不染指，我要的就是他这个人。你放不了手也不怪你，我也放不开，放不开的人很多，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为了他的离开要死要活。所以……反正程巍现在和你住在一起，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你自己也不是只有程巍一个人的，不是吗？大家都是男人，别那么别扭。”
“你不懂。”贺司潇转过头，眼睛有点湿润。“别再这样下去了。”
“对我来软的没有用，小美人，不过，哥哥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个小忙，就是……教你几招。不能让程巍受委屈了，懂吗？这是我们的责任。”说着，手伸进贺司潇的衣服，抚摸上胸前的圆点，用指尖轻刮了一下。
“嗯。”身体动了一下，轻松地让呻吟声小声地溢出口，就是要让人听到的。
“声音不错啊，心都被你弄痒了，可惜，我和你的位置一样，不然就直接把你压倒了，妖精。”
“别再找巍，我就当今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贺司潇闭着眼睛，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收在眼底的除了黑黑的小区，还有远处天边那个黄黄的圆盘。心脏又疼了，疼得他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不自觉得抓住了那把冰冷的军刀。“答应我，别再找巍，也别来找我，别出现，去过你原来的生活，离我们远远的。”
“你怎么了？病怏怏的样子真是……我改变主意了。”感觉那人抚身上来，跨坐在了贺司潇的腿上。因为是在车里，人贴得很近，姿势不舒服，被压得更加透不过气。“我现在很想知道，程巍为什么宝贝你。”
贺司潇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身上的人开始拉扯他的衣服。
“要我离开巍，那拿你自己来换啊，让我也尝尝骑着别人的滋味。”
“住手。”贺司潇一把抓住伸向下身的那只手。“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马上给我离开。”
“真以为我对你有兴趣？”那人重新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该说的我都已经讲明白了，你最好聪明点。”
“蠢的人这里有一个，但……不是我。”贺司潇转身靠向那人，嘴角挂上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自找的。”
夜已经深了，月亮很圆很亮，心灵在召唤，我们回家。
ii 复仇 —— 43
挡风玻璃上，喷溅上了大片的红色血迹。
驾驶座上的人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睛，不停抽搐着，血，不断从指缝里飙出来。
贺司潇站在车前，看着车里的有些混乱的场面，不过，比上次在酒吧后巷里好多了。
低头看看自己，只有手上溅到了血，伸出舌头舔了舔，腥腥的滋味让人畅快。
那两个隐士准时出现，接手了这个案发现场。
贺司潇没有多看一眼就离开了，只是没有回家，而是独自一个人像个夜游神一样在e城的街道上瞎逛。他知道身后有隐士跟着，是老头子派人来保护他的。不知道老头子现在在想什么，他的天使，是再也见不到了吧，其实，他的那个天使本就没有存在过，也无所谓失去了。
天上的月亮似乎更大了，明晃晃地，借着太阳的光亮着，心却半点不慌。小时候爸爸曾经对他说，每个人看到的月亮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胆子大的人看到的月亮会很大，胆子小的人看到的月亮就很小。所以对不同的人，月亮可以像一个圆盘，也可以像一个铜板，甚至是像一个脸盆。
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贺司潇很想找个人来责备一下，可惜没有，从来没有。
他知道自己的两次杀戮和小琪的是不一样的，他的更多像是激情犯罪。如果他们不是在满月出现，不来骚扰自己，刺激自己，那么也许真的，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只是一个在月圆之夜会心悸发作的有心理阴影的病人，而不是一个在月圆之夜就跑出来随便杀人的疯子。
所以，现在的贺司潇，即使一样沾染了鲜血，也离他的那个小琪很远很远。那个小琪，他从不曾有机会去认识，那个被华清昊，被夏程巍，被司空，被罗阳，还有被ju爷牢牢抓着的小琪，从不曾靠近过他。
但是，总得抓住些什么，想要什么人，来告诉自己，来解答疑问。
找到你，找到我自己。
满月，小琪，还有夏程巍，都是贺司潇的临界点，是扎在心里和肉长在了一起的刺。
心里很乱，脚步很乱，跌跌撞撞地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不想那些隐士跑过来救自己，不想回到老头子那里，看着他眼底掩藏着的那抹绝望。现在夏程巍应该已经回家了，那个病人也回家了吗？大家都回家了吗？车里的那个人回不去了，他的家人会怎么样？那些被小琪杀害的人的家属，贺司潇是曾经接触过，他们，现在看来，更多的像是上个满月，贺司潇在新的一天睁开眼睛看到的老头子。
还要回去吗？一定的，不是吗？贺司潇离不开夏程巍，已经再也离不开了。只是……骗我吧，就让我相信我需要相信的事情，其他的一切，不想看到的，都不存在，就这样，骗自己吧。
漫无目的地走在夜色下宁静而寒冷的e城，遇到第一辆空的的士就打车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回报贺司潇对那召唤的回应，在看到那辆等待中的出租出现的那一刻，手机响了。不是夏程巍的，却不是夏程巍的。贺司潇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你，来接小琪的吗？
华清昊的短信很简单，只有“我已经到e城了。”这几个字。
好吧，今天，把小琪还给你，哪怕只是一个晚上，想你知道，想你重新拥抱住他，然后我就拥抱住了自己。
一个电话急急地过去，问他在哪里，想要见他，立刻，马上。
天空已经破晓，元宵节过去了，满月也过去了。
是过去了，是有些事情不一样了，虽然不是想要的那一个。
和华清昊在旅馆的房间里相见，面对面地站着看对方，很久地只是那样看着。
贺的影子在小潇的身上晃来晃去，分开又重叠。华清昊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心也花了，看不清分不明，直到那撩人的小爪子扶上自己凉凉的脸，直到那鲜润的红唇堵上自己的嘴。
“你在做什么！”反应快而猛，一把推开靠在身上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