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宇，我先过去占地儿了啊。”苏年说。
林书宇点点头。化学实验通常两人一组使用一个试验台，而实验台上的仪器质量参差不齐，抢到一个好的跟一个坏的极大影响实验的效率。因此每次做实验都存在“抢座位”的情况。
有苏年过去占座位，林书宇倒也不着急了。他背上书包，不紧不慢地去厕所外的洗手池洗了把脸，习惯性地对着镜子理了理刘海，然后朝实验室那边走过去。
等到上课铃声刚好响起的时候，林书宇才踩着点赶到了实验室。
“你跟她一组。”化学老师手一指，对着刚进门的林书宇说道。
顺着目光看过去，化学老师指着的人是杨丹。
林书宇木讷地按着老师的要求走到了杨丹所在的实验台，有点懵。什么情况？
“这回实验，成员组合由老师随机分配。”看着一头雾水的林书宇，杨丹解释道。
林书宇眨了眨眼：“哦。”
“今天做上周三学的章节，也就是书上第79页的实验，部分提示已经写在了黑板上，快下课的时候我来检查。”化学老师说。
“……”
以往每次做实验，林书宇都是水过来的，全靠抱着苏年的大腿完成任务。苏年的理科成绩，可是杠杠的。
林书宇看了看杨丹，不知道她化学好不好。实验室很大，每个实验台之间隔了不小的距离，请外援非常不方便。
杨丹已经开始清洗实验仪器。林书宇虽然很不情愿跟她一组，但眼下也别无他法了。于是他有一学一地拿起一个试管用水冲洗。
“那个不能用水洗，得用稀盐酸的。”杨丹赶忙制止道。
“啊？哦。”林书宇讪讪地把试管交给杨丹。
这些实验，做的好坏程度和化学成绩其实关系不大。所以尽管林书宇开始认真学习以后，在实验课上也依旧是划水的。
“你继续照常水你的吧，交给老娘就行。”杨丹拍拍胸脯。
老娘……林书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毕竟不是像苏年那样的哥儿们，他实在不好完全撒手不管。林书宇认真地站在一旁看着杨丹忙碌着，时不时打个下手。
“林书宇，你是不是对我有敌意啊？”杨丹突然问道，不过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呃？”林书宇眨眨眼，然后干笑两声：“呵呵，怎么会这么问？”
“就是感觉，我感觉一向很准的。”杨丹说。
林书宇不喜欢说谎，但又不好直接说“我确实对你有敌意。”就在他想着怎么打圆场的时候，杨丹紧接着又抛出一句：
“你追到安神了吧。”
林书宇继续不说话。他早就觉得这事儿迟早逃不过一个职业腐女的眼，不过他刚和安泽在一起没多久，还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不过也真的很奇怪了吧，林书宇思索道，同性恋这种事是属于比较罕见的，大家应该不太容易往这上面想。怎么自己身边一二三个人都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是个腐女啊，明明我是打心眼儿支持同性恋的，可是——平常人不理解我倒没什么，为什么同性恋反而更讨厌我。”杨丹轻声说道，听上去很沮丧。
林书宇闻言一怔。
这节课之后的时间，杨丹没再说一句话了，林书宇也是。
下课铃一响，苏年就跑过来：“书宇，这真不是我的错，我是被迫的。”
林书宇憋了一节课，总算能开口说话：“别解释了。直接说吧，打算怎么补偿我？”
“要不，给你摸摸肌肉？”苏年问。
林书宇眯着眼睛去看苏年，还没等他来得及伸手揍人，苏年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书宇看了看杵在一旁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杨丹，佯装生气地追打苏年去了。
玩闹归玩闹，林书宇并没有将之前的事情遗忘。到了教室，他就开始琢磨起来。
据他感觉，杨丹不光在男生堆里很不受待见，在女生之间人缘似乎也不好。班上唯一一个能算作她好朋友的，大概也就是任苏了。
因为她是腐女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个同性恋，这事儿被人知道了不是更……
傍晚吃饭的时候，林书宇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安泽听。
“我想她人缘不好，不会仅仅是这个原因。她各方面的情况呢？”安泽问道。
“杨丹成绩平平吧，长相也是。至于性格的话，属于那种看上去就大大咧咧的……”林书宇边想边说着。
“那就是了。确实有一些人会排斥同性恋，但并不绝对。”说到这儿，安泽抬眼问：“你同桌不就是那种人吗？现在排斥你么？”
林书宇若有所思点点头：“是哎。”
说完，他才发现问题：“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安泽嘴角翘了翘：“学神无所不知。”
“……”
这真是传言中高冷到不行的学神吗？林书宇在心里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安泽的三言两语，成功消解了林书宇心中的忧虑，但——
无论怎么说，杨丹是支持自己的人，自己一直以来却对她怀有敌意，这让林书宇觉得过意不去。先前是没有意识到，现在意识到了，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晚自习的课间，林书宇走到杨丹座位：“哎，我们出去聊聊呗。”
杨丹脸上毫不留情地写着“怀疑”二字，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林书宇走到了外面。
“那个，关于你白天说的事情——我承认，我之前确实对你抱有敌意，现在跟你道个歉。”林书宇说。
没想到杨丹一听直接乐了：“有就有呗，你道什么歉啊。”
“……”
想了想，林书宇又说道：“其实你没必要非强调自己是腐女的啊，在心里支持不就行了，干嘛这样搞得很多人都排斥你。”
“噗——”杨丹再次笑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要是有人因为我是个腐女就排斥我，那我巴不得那人赶紧离我远点儿，三观不正！”
还没等林书宇反应，杨丹又接着说：“受不受人待见是性格问题吧。我这人就是不喜欢弯弯绕绕，性子直，干什么非要改变自己的性格？不习惯我这样的，那就离远点儿啊，我总能找到喜欢我这样性格的朋友。以及，男朋友。”
“……”得，敢情自己今天完全是多此一举，林书宇心想。
“我今天上午之所以难过吧，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初中时的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杨丹说。
“他也是个同性恋，算是我的gay蜜吧，不过条件完全不如你。他长相一般，性格又比较……嗯，大概就是大家口中的‘娘’，就是在gay圈子里也要被很多人歧视的那一种。当时学校里不知怎么地，突然有人在背后里议论他是喜欢男生的娘炮，我看不惯，就上去帮他说话，结果搞得这事几乎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杨丹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他虽然没说怪我，但是却一声不吭地转学了，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我知道这事我有很大的错。可是我，我当时真的只是想要帮他的。”
林书宇从未见过杨丹如此……落寞。正想宽慰一下，她却神情突变，笑着说道：“不过这都过去了。”
“当时开学的时候，我第一眼就感觉你是个gay，不过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敌意，同时担心自己会再一次不小心犯了错，所以也一直跟你保持距离。但有时候还是没能忍住……”
林书宇大概知道她“忍不住”指的是什么，说道：“没事！反正现在知道我性取向的人都对我很宽容嘛。”
“你要是很想要gay蜜，我可以当啊。”林书宇笑着说。
“嘿嘿，那可谢谢啦，我的gay蜜。”
说清楚之后，两人往回走。
“对了，你知道任苏是什么情况吗？”林书宇问。
“其实，我之前好多次劝她不要喜欢你了，但是她很坚持。我觉得吧，她真的就是属于那种‘看着喜欢的人高兴就会高兴’的人。”
“唔……”林书宇挺难想象的，至少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
“你要真不想伤害到她，就把她当成一个纯粹的好朋友就行了，也不要刻意回避什么的。”杨丹说。
林书宇点点头。
“你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杨丹说。
“什么问题？”
“也不算问题吧，就是确认一下。你是受对吧？”杨丹说。
“谁，谁是受了？”林书宇不自觉地结巴起来。
“可是你一看就很受啊！别口是心非，承认了吧。”杨丹坏笑。
“滚滚滚，我才不是呢。”林书宇眼神躲闪了一阵，最后凶巴巴道：“你才是受！你全家都是受！”
杨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是受，难不成安神还能是受？”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