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失策》分卷阅读20

    康司祺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将目光移会庄泽脸上:“我看不见吗?”

    庄泽轻轻摇头:“暂时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回家吗?现在露露一天没见你就会担心了。”他看看表,拉拉衣服作势要起身,忽然被康司祺拉住了手。

    康司祺道:“急什么?现在风景那么好。”

    风景是挺好的。夕阳西下时分,豪庭后花园,泳池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怕是也没入了柏清源房里。如今,这晚霞夕照、幽雅庭院、清风佳酿,全部都是他们两个的,真是再美也没有了。

    康司祺按住庄泽,旋了个身,便跨坐在庄泽腿上。今天是冲着谈生意来的,穿得都人模狗样,他仍是熨帖齐整的衬衣,忽然这么跨上来,胸前最上的一颗扣子正适合庄泽平视。

    “不干什么,我们在这里呆一会儿。”他双手捧着庄泽的脸,拇指轻轻摸了摸那脸颊,垂首和他相视,唇边噙着点笑,道,“没比我小多少,怎么看着比我年轻这么多?”

    既然是这么好的景致,庄泽也就不辜负了,再不急着走,双手扶上他的腰,贴着衬衫的布料不轻不重地往上捋,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颇长:“大概是,烦恼比你少吧。”

    康司祺挑了挑他的头发,轻叹:“头发也是真黑的……庄泽。”

    “嗯?”庄泽的手搂住他的腰,抬手专注地望着他。

    他说:“我有点怕啊,你这么年轻……唉,我跟你商量件事儿,如果以后我进去了,你没事儿不要来看我,里面染头发可能不方便,万一你来看到我老了,不想要我了,我会受打击的。”

    庄泽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你现在就先老给我看吧,我适应一下。”

    说完,微微仰起脸,是一个索吻的姿态。康司祺便俯首亲下去,格外有耐心,嘴唇分分合合好几次才稍稍用舌尖推了推对方的唇缝,两人接了个缓慢而缠绵的吻。因为温和,空气始终充足,这个吻异常漫长,彼此都很投入,很动情,沉浸在这份单纯里面,倒是真的什么也没做。

    夕阳无限美,他们没有彻底享受,缱绻少许光阴,还是抽身而去了。

    夏志成那边的事情,自从发了一波新闻之后,再没有公开的消息放出,康司祺那些结交多年的官场人脉也没能给什么有用信息。

    这怪不得他的关系不得力,事情牵涉厅级人物,保密程度高,检察院里任是谁也不敢随便往外透露消息。以往所有和夏志成过从甚密的人,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风平浪静的时间久,有好处,大家可以处理一下可能生事端的旧痕迹;但同样也是危险——也许就在处理的时候,动作被哪方盯在眼里,成为疑点,顺藤摸瓜下去,更麻烦。康司祺深谙这双刃之伤,衡量利弊,除了开掉几个人,并没有别的举动。

    他不动,似乎也没有人动他。就连他预料的“配合调查”,也迟迟没有来。

    如此一派太平地过了半个暑假,他看起来不仅没什么危险,还抱得美人归——庄泽忙完学校暑假初期的工作之后,基本没有回过教职工小区,虽然东西没有搬,人已经基本住在鎏金颐庭。

    两个人每天在眼皮子底下了,康露洁才体会到自己有多电灯泡。

    她早知道她爸是个流氓王八蛋,但不知道她爸这么不避讳人,当着她的面就能和庄老师腻歪;庄老师也是,竟然是那么一个放荡不羁的美中年。一个月下来,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眼光还是太嫩,当初才会以为庄泽是个正经人。没有的,不存在的,都是老淫贼。

    暑假后半,随着八月到来,她的二十岁生日也要来了。

    比起十八岁来,二十岁似乎更加像一个孩子正真长大的标志,康司祺很看重这一天,早早就问她要怎么过生日。她大吃一惊。

    以往她过生日,她爹都很随便,不是给钱,就是搞一场讲排场的生日宴会,请来一堆她眼熟的叔叔伯伯阿姨什么的,她只要负责收礼物收红包就行,这次突然让她自己决定,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想了两天,她羞答答地到康司祺面前,对着手指问:“我可不可以,办一场生日演唱会?”

    康司祺打量了一下她,疑心自己理解错了“演唱会”三个字:“办什么?”

    “和你的乐队一起吗?”反而是一旁的庄泽一副了解内情的样子,抬头问。接到康司祺疑惑的目光,他还负责解答疑难,“露露在学校有一个乐队,去年元旦晚会上,他们一起上台唱过歌的,我正好看过他们的节目。”

    康露洁惊喜:“天呐,那个节目您居然看了!”

    庄泽颔首:“你们的表现力不错,很感染人。你想怎么开这个生日演唱会?”

    两个家长里有一个懂她,她底气就足了很多,立刻往庄泽那边靠:“城东有一个福利院叫温馨港湾,您知道吧?我和我的乐队,想去那里办一场小小的演唱会,唱歌给孩子们听。但是福利院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个院子的场地,地方太小,演唱会的氛围根本出不来,所以……”

    说到要用钱的事儿,她还是乖乖把目光投向乐乐康司祺,眨眨眼睛,道:“爸,您能不能给我投个资,找个福利院附近的场地,弄个像样一点的现场,让孩子们感受一场真的演唱会?”

    康司祺听了,沉默不语,视线在她和庄泽之间停留,片刻,皱眉嗔道:“你到底是我女儿,还是庄泽的女儿?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嘿呀,没关系!”康露洁又换到他身边去腻,“您没空关系我的时候,庄叔都帮您关心了,所以你们才是我的家长嘛不是?”

    这话把俩人都哄得心里舒舒服服的,庄泽笑眯眯,康司祺看他笑眯眯,自己也不甘唱黑脸,遂大手一挥,准了这事儿。

    康露洁欢呼,乐了一乐,又问:“那您派谁帮我忙这事儿?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得跟人对接。”

    康司祺:“明天给你安排人。”

    “要是晴姐在就好了,她又能干又懂我。”康露洁有些遗憾地说,转而念及那是她爹辞掉的人,也就不多提了,跳起来,笑容灿烂地说,“那我就去邀请我的朋友来了,爸,庄叔,你们也可以请自己的朋友来,越热闹越好!”

    说完,拍着手跑上楼去了,留下两个老男人爱干嘛干嘛。

    第二十四章

    演唱会的事情忙忙碌碌搞了一个星期,康露洁又是监督场地,又是排练,还自己去和福利院交涉,请他们让孩子们当天到附近的一个小学去挺这场演唱会,还做了海报贴在福利院和学校门口的布告栏上,结果,不仅来了福利院的孩子,那所小学的孩子也来了不少,小操场上热闹堪比学校文艺晚会。

    夜幕降临,音乐奏起,康露洁竟是主唱。

    她长发烫了点卷,披过肩头,身穿一件过长的白衬衫,直接盖过短得过分的裤子,看起来像是没穿裤子,脚上是一双中性风格的靴子,整个人随性、帅气,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一开嗓,声音低沉而略带空灵,莫名攥住人心。

    康司祺和庄泽并没有依康露洁的话请来什么人,现场除了福利院和学校的孩子,就只有那些帮康露洁跑前跑后过的“工作人员”。台上演唱会恣意热闹,这边,他们还在给桌上的酒杯一层一层满上果汁和汽水——都是孩子,酒是不能喝了,巨大的蛋糕就在果汁旁边,能切出上百块来,整个生日,一眼望去过得着实壮观。

    这样,康司祺似乎还嫌给女儿的宠爱不够。

    演出刚开始,他忽然想到一出自己的点子:献花。哪有舞台上唱歌得不到献花的?于是,他临时让人去把附近花店的鲜花都买来,准备摆上一地,拼出个“生日快乐”来。

    “大晚上的,拼出来也看不清是什么字啊,要不要再弄些蜡烛,沿着花点上?”办事的小男生十分懂事地提议,得到了康司祺的认可,他大手一挥,准了,大家忙分头去买花。

    打发走了人,康司祺拉着庄泽到前面去找座位,两人在观众中部坐下了。在满场的孩子里,堪称鹤立鸡群独树一帜。台上的康露洁看了,高兴地朝他们挥手,下一支曲子换了首欢快的。

    整场演唱会,除了唱,康露洁还设计了不少和孩子们互动的环节,有时候自己跑下来和孩子们接触,有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堆小块儿巧克力撒给大家,歌曲之间还会有一段时间跟大家说说话,热热闹闹嗨了快一个小时,听起来终于接近尾声。

    康露洁的致辞越来越温情,也越来越肉麻了。

    “倒数第二首歌,送给我爸。首先,没有他不会有我,更不会有这场演唱会。大家一定都写过一个作文题目,叫我的爸爸,我四年级写的时候,被老师表扬了,想把那篇作文拿回家给我爸看,但是因为他忙,那篇作文,我一直没有给他看。今天是我生日,我可不可以任性一下,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把作文念给我爸爸听?”

    台下一片稚嫩不齐的“可以”,康露洁笑了笑,不太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目光匆匆扫了一眼康司祺和庄泽,然后用空着的手撩起衬衣下摆,从屁股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纸卷模样的东西,泛黄而显得脆弱的纸张,说明它年代久远。

    她两手展开她,捋了捋耳边头发,才展开纸张开始念。

    “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是去年跟我认识的,他和别人的爸爸都不一样,因为他比别人的爸爸都美丽。他有一双浓眉大眼,平时不太喜欢笑,看起来很凶很冷,但是,只要他笑起来,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太阳找到了家门口。在我们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一起生活,他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对我很好,总是给我做饭吃。他做得最好的菜,是麻婆豆腐,又香又辣,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我最喜欢爸爸的时候,是星期六和星期天,这两天,爸爸总是会陪我玩,带我去动物园、科技馆、海洋馆、超市,帮我买很多好吃的零食,我一个星期也吃不完。我非常喜欢我爸爸,可是,有时候又很怕他,因为他骂人很大声。上个星期,我把妈妈的照片摔了,他生气地拍了桌子,说我没有良心,我想跟我爸爸说,我不是没有良心,我是怕他看到妈妈的照片难过。因为我的同桌跟我说,活着的人如果看到死掉的人的照片,就会难过……我……”

    读到这里,女孩儿咽了咽声音,停顿片刻,冲台下笑了笑,目光堪堪落在前面两排上,没往后面一点的父亲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看着那张陈年旧试卷,念道:“我想,我把妈妈的照片摔坏,他就不会再看到妈妈了,过得开心一点。”

    她收起试卷,看着台下:“不好意思,念出点儿情绪来了……嗯,唔,就像这篇作文里写的那样,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是我爸一手把我带大的,现在,我已经不会以为爸爸难过是因为看到妈妈的照片,但我希望,不管因为什么,我都能成为我爸爸高兴的理由……之一,也好。”

    说完,目光落在康司祺身上,脸上没有了刚才的不好意思,长发稍稍遮掩下,有些说不出的感性,她双手握麦,笑着说:“这首《爸爸》,给爸爸。”

    康司祺单手撑住下巴,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台上的康露洁,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坦然流露自己的感情,全情投入女儿给自己的这一首歌的时间,周围发生什么,他一概目不斜视、浑不在意。

    有人来了。

    刚刚去买花的员工来到他们面前,意在找老板汇报,却被庄泽阻止了。这个美貌惊人的男子,在来人的影子影响到他们之前就抬手摇了摇,拦下对方的步伐。少顷,轻轻地从自己的座位起身,又轻轻地离开康司祺身边,往观众后排走来。

    “不要打扰你们康总,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好。”他温和地微笑道。

    小员工有些犹豫,看看庄泽,又看看康司祺,到底没敢上前打扰,只得对庄泽解释:“外面来了两个人,指名要找我们康总,我看他们很严肃很紧急的样子,怕有什么急事。”

    “没关系的,不着急,我去应付一下,带我去见他们吧。”庄泽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袖,一双眼睛虽是目光温和,却透出不容置疑的态度。

    小员工赶紧带他去见人。

    操场远处的榕树下,一对身着便服的男女身板笔挺地站立着,女的看来人不是自己的目标,有些疑虑地往观众席看去,男的倒是远远跟庄泽打起了招呼:“庄老师,好巧,你也在这里?”

    庄泽没接这份无谓的客套,开门见山又保持礼貌:“他女儿生日,让他听完这首歌吧,先抽支烟。”说着,便掏出一包烟,打开盒盖,抖了抖,递给男的,另一手准备好了打火机。

    这男的是个小年轻,一看这架势,有点招不住,连忙一面看看身边的女同志,一面摆摆手:“不敢不敢,庄老师您是给我们授课的老师,我哪能让您点烟,再说……我都戒烟啦!”

    庄泽也不强行客气,听了这话,又将烟抖回去,说话的语气和收烟的动作一样慢条斯理:“只是两堂不正经的社会课题讲座,算不上授课——戒烟了好,对身体好,还省钱。”

    说完,又看看旁边一直引颈去盯康司祺的女同志,淡笑道:“这位检察官同志放心,他不会跑,今天是他女儿二十岁的生日,总要让他好好陪女儿过个生日吧?你看,这里来的都是隔壁街温馨港湾的孩子,小姑娘很有爱心,特地为这些孩子办一场演唱会。”

    这位女同志大概比小年轻职级高一些,也没有听过庄泽的社会课题讲座,没那份子虚乌有的师生情,此刻表情又冷又硬,仿佛自己面对的已经是行贿受贿重案的犯罪分子:“看起来,庄教授和康司祺一家很熟啊?”

    面对这阴阳怪气,庄泽不露愠色,仍旧笑得春风拂面:“熟不熟的,我想你们已经调查过了吧?”

    女同志的唇角下垂,锋利地劈出一个紧窒的角,眼睛看着庄泽,颇有对峙的架势。

    这时,台上的康露洁已经唱完那首《爸爸》,康司祺很配合地起身往台上走去,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女儿一个标准的父亲的拥抱,康露洁握着话筒就掉了眼泪。台下开始鼓掌,康露洁的队友们更是奏起乐器,编织出刚才那首歌的旋律。

    这一幕不知怎么触到了女同志的心,她的神色忽然放松下来,露出几分伤感,剑拔弩张的架势收了回去,微微侧头怼身边的小年轻吩咐:“小邵,你在这里等吧,我回车里,不要拖太久。”

    小年轻点头:“明白!”

    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舞台,便走了。

    小邵看她背影远去,也放松了许多,朝庄泽靠近了些,笑笑地说:“庄老师,您别介意,那是我们新来的赵处,她性格就是那样,刚正不阿,按说这挺好的,可就是有点看谁都先当犯人的感觉。不瞒您说,你和康司祺熟不熟,我们确实查过的,不过您放心,我们都搞清楚了,您跟康司祺没什么经济牵扯,而且最近才认识,有什么也扯不上您的边儿!”

    庄泽抿唇轻笑,看着他:“那康司祺有什么?”

    “呃……”小邵噎了噎,接着吸一口气,又轻摇了摇头,表情比刚才嬉笑亲近的样子严肃了些,“现在说什么都是不负责任,有没有的,不都得请康总回去配合调查过,才能有定论吗?是不是?”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