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姐，你说招待所食堂有熟人，你给我买一大碗肉骨头和一斤米饭，我要喂给大黑狗卡卡吃，今天让它吃饱一顿，机会难得。”
牡丹虽是副队长，但她心目中把幽兰视为队长，幽兰若有事差使她，自然百依百顺。但牡丹走时对幽兰说，她要去一趟厕所，可能离开时间要多一些，叫幽兰和王增辉耐心等着。牡丹走时，随手关上了小餐厅的门。这样，小餐厅里面只有幽兰和王增辉俩人。幽兰见小餐厅内没其他人了，立刻搬起椅子坐到王增辉的身旁，拉住了王增辉的手情意深厚地说：
“队长哥哥，成主任告诉我说，我以前的医院治疗费已经全部报销掉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也是成主任在电话中告诉我的。”
“队长哥哥，我原来是为了还住院费才参加市样板戏文宣队的。你和成主任同去省城开会，关系这么好，当初你只要跟他讲一声，他肯定也会报销我的住院费，这样我就不用参加市样板戏文宣队，我们俩人也不分离了。”
“幽兰，我绝没有想到俩人分离四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王增辉勉强笑了一下说，“但是我们心心相印，任何人也分拆不了我们。昨晚，我在市招待所请画家画了一张彩色的‘八仙峰图’，今后你若感到心中郁闷，可以看‘艳阳天’，也可以看‘八仙峰图’。老支书说，一年时间是很快的，坚持一下就挺过去了。”王增辉说完，从衣袋中摸出折叠着的‘八仙峰图’，递到了幽兰的手中。幽兰藏了画，把头偎靠在王增辉的肩膀上。是啊，她已经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没有见到她的队长哥哥了，心里是多么的寂寞和难受。但她怕队长哥哥比她更难受，只在王增辉的肩膀上偎依了一会儿，然后俩人深情一吻就分开了。
这时窗外的树枝中出现了牡丹的脸。原来她说上厕所是假的，其实在窗外偷窥幽兰和王增辉的亲密举动，并窃听了俩人的讲话内容。牡丹完成这个特殊任务后，才端着一大碗肉骨头和米饭去小餐厅。她故意把脚步踩得很响。幽兰听到脚步声，便站起来打开了餐厅的门。
“你们俩人请看，这碗肉骨头和大米饭能喂饱大黑狗卡卡的肚子吗？”牡丹进了门，有意问。
“牡丹姐，我看差不多了！”幽兰急忙伸手接了放在桌面上。
王增辉见到桌上小饭桶里还有剩饭，就把刚买来的肉骨头和米饭都倒入小饭桶。然后由他手捧小饭桶，带着幽兰和牡丹去他的房间。三人走了一百公尺左右的路，便到了王增辉的房间。王增辉取出钥匙还未打开门，里面的大黑狗卡卡早已闻到了幽兰的气息，“汪汪”地狂叫起来，撞着门板要出来。王增辉迅速打开门，大黑狗便猛然窜了出来，一直围着幽兰的身体摇尾巴，王增辉喂它也不理睬。幽兰感动的眼含泪花，她蹲下身去搂住卡卡的脖颈久久不放，然后吻了一下它的脸颊说：
“卡卡你饿了，该吃肉骨头了！”
大黑狗卡卡这才离开幽兰，欢快地吃着地上的肉骨头和米饭。这时，王增辉进入房间拎出一只尼龙袋交到幽兰的手里。幽兰见尼龙袋中藏着书，摸出一瞧，是三本崭新的《艳阳天》，浓浓的油墨香扑鼻而来。她禁不住将脸颊紧紧贴在书面上，感到无比的欢欣和幸福。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幽兰才把书和画都装入尼龙袋中，欢天喜地的对王增辉说：
“队长哥哥，有书和画陪伴我，我不会寂寞的了！”
王增辉见到幽兰的欢乐模样，心里更为高兴。想起那晚因买书被雨水淋成落汤鸡，心里禁不住大呼：“值得！值得！”
待大黑狗卡卡吃完肉骨头和米饭，市政府下午的会议时间快要到了。王增辉仍旧把卡卡关入房间内，与幽兰、牡丹握手告别。对王增辉来说，这次与幽兰相聚完全是意外的收获，心里非常感激成一栋。
第29章 违抗“上命”
在市政府农业学大寨会议期间，让幽兰与王增辉相见是李正傲蓄意安排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是让王增辉对成一栋产生好感，进一步堕入他们的阴谋；二是了解幽兰与王增辉的恋爱是否坚固？如果幽兰来了市样板戏文宣队后，对王增辉的感情开始发生淡化，俩人之间不再有亲近的举动了，成一栋便可以通过频繁接触和物质诱惑，争取幽兰投入他的怀抱。这样即使王增辉气得跳崖死了，社会上的人也不会指责成一栋，只是骂幽兰水性扬花罢了。这天晚上，成一栋和李正傲躲在市招待所高级房间，听取了牡丹的汇报，了解到幽兰对王增辉相爱如故，要她变心背叛王增辉似乎希望渺茫。所以，李正傲建议成一栋放弃感情投资这只棋子，他策划说：
“成主任，从眼前情况看来，只有当王增辉死了，幽兰姑娘才会彻底忘掉王增辉，才会把她的情爱转移到你成主任身上来。王增辉现在是一个省级学大寨先进人物，虽然在全市影响很大，但无论风险怎么大，你都要下决心除掉他了。我们在□□初期搞死了不少人，现在多一个王增辉的冤魂也算不了什么。否则你有权不用，将永远得不到幽兰姑娘了。”
“李老弟，现在我们还不能过早搞死王增辉！” 不想成一栋早有自己的盘算。他听了李正傲的分析，虽然同意搞死王增辉，但反对立刻下手。他这样说，“这次省农业学大寨办公室，通报表扬了三个县市，我们乌玉市榜上无名。王增辉是乌玉市农业学大寨的带头人，乌玉市若要实现大寨市还需要王增辉发挥榜样作用。关于这个问题，我昨晚想了一个通宵。九岙山村自从失去了幽兰姑娘，一批光棍社员们的劳动积极性严重受挫。现在为保持九岙山村学大寨这面红旗，我决定从工、商两条战线抽调几百人员支援九岙山村。其中一项内容，首先把‘八仙峰’的八个顶峰炸平，改造成八个‘空中粮仓’，以此一炮打响全国。只要让中央见到我们乌玉市的政绩，我们俩人都有继续升官的希望。待我们达到这一目标后，王增辉便失去了利用价值。至此，我们再设法搞掉王增辉还不迟。”
“成主任眼光远大，谋略高人一等。如此办来，‘鱼与熊掌’兼得，使小弟不胜佩服。”李正傲禁不住拍手称好，“可是这样一来，成主任得到幽兰姑娘又需推迟好多日子了，你晚上失眠怎么办，受得了吗？”
“没关系的，幽兰现在差不多在我身边了。平日我以领导的身份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望她，那种彻夜难眠的相思之苦已经消除。”成一栋拍一下李正傲的肩膀哈哈而笑，接着又说：“娶老婆虽然是人生大事，但政治前途也决不能耽误。再加上我和幽兰姑娘建立感情也需要一个过程。在这段日子里，让王增辉继续为我们卖命。而我在幽兰身上进行感情投资，目前我不思量她的爱情，只要她对我这个糟老头子产生好感，不再回九岙山村就非常好了。”
“成主任，你怎么自称是‘老头’？你比年轻人还年轻呢，幽兰姑娘日后一定喜欢你！”李正傲极力奉承。
“哈哈，李老弟说我年轻我就高兴！”成一栋举起双拳在空中挥动着，大笑不止。
这时候，又有一个新的阴谋突然浮现在李正傲的脑海中，他立刻告诉成一栋说：
“成住任，我现在心中又想出了一个对付王增辉的好办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给我听一听。”
“我这样想：我们现在既然还要利用王增辉，干脆就任命他为农业副市长。一方面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积极性，另一方面市政府有几个女干部也会乐意嫁给他。比如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童姣姣，她不是一个单身姑娘吗？自古以来‘痴情女子负心汉’，王增辉见到童姣姣各方面条件很好，说不定会抛弃幽兰呢。”
“李老弟，你这一条谋策妙绝了！”成一栋听了非常赞赏，“童姣姣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大龄姑娘，容貌虽然没有幽兰姑娘漂亮，但也长得靓丽，再加上她家庭背景极好，作为一个市委干部又是能说会道，王增辉这样一个农村干部不娶她才傻呢！因此，我不担心童姣姣俘虏不了王增辉，只担心童姣姣看不上王增辉。”
“成主任，这个问题我会解决好的，你放心好了。童姣姣的择偶条件在许多人眼里虽高不可攀，其实不是这样，只是没有一个男人打动她的心。王增辉与众不同，童姣姣说不定会喜欢他的。现在要不要试一试？如果成功了这是上策，你今后娶了幽兰也没有了后患之忧，可心安理得的享受后半辈子快乐生活了。”
“好的，我们马上可以试一下。不过，王增辉是一个极有个性的男人，怎样使他进入我们的圈套，还得具体的商量一下才好。”
“好的，今晚我们俩人仔仔细细的研究谋划一下。”
这一天的晚上，成一栋和李正傲躲在市政府招待所高级房间，共同商讨到深夜一点多才睡觉。
王增辉去市里开完农业会议回到九岙山村才三天，李正傲打电话通知他，市政府成主任要找他谈话。王增辉当天下午去了市政府。他到了市政府一间小会议室，成一栋人却不在，里面等待他的是李正傲、和市组织部副长童姣姣。李正傲见到王增辉到来了，立刻站起身打招呼道：
“王队长，你来了很好。本来成主任要亲自找你谈话的，他对你们九岙山村如何学大寨，提出了新要求，作出了新规划。现在他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故而委托我与童副部长与你谈话。”
王增辉是认识童姣姣的，见到市委组织部领导也参与他的谈话，不免感到有些意外。童姣姣是一位身材中等，十分干练的大龄姑娘。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干部制服，脖子上围一条粉红色的短丝巾，微微瘦削的面容在齐耳黑发的映衬下，一条鼻梁显得特别俊俏，颇有几分妩媚。她倒了一杯开水递给王增辉，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来。然后，眨着满含笑意的两眼说：
“王队长远道而来，先喝一杯热茶休息一会儿。”
然而王增辉坐下刚喝了两口热水，李正傲轻轻咳嗽一声，便迫不及待地讲话了，语气很响亮：
“王增辉同志，成主任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因为省政府最近通报表扬的三个学大寨先进县市，没有我们乌玉市的份。还在几个月前，你在省政府大会上介绍了学大寨的经验，现在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其他县市大干快上超过我们乌玉市了。所以，成主任内心非常焦急，他决心要迎头赶上争做第一。那怎么办？成主任说要让你们九岙山村这面红旗飘得更高，同时对你王队长委以重任。市政府昨日做出了规划：一，从工、商两条战线抽调二至三百名人员支援你们九岙山村；二，炸平‘八仙峰’顶峰，把它们改造成八个‘空中粮仓’。这样做可为生产队增加几百亩粮田，一炮打响全国！当然这是一个浩大而艰巨的工程，只有你王队长才能指挥完成。为此，市政府将考虑让你担任农业副市长，同时兼任九岙山村学大寨指挥部总指挥。市组织部童姣姣同志做你的临时女秘书，既帮助你开展工作，同时又考察你的革命精神。王队长，你能接受组织上的考验吗？”
李正傲讲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王增辉的两眼。当时他和成一栋认为王增辉听到自己将被任命为农业副市长，心情一定非常激动，叫王增辉干啥，王增辉就会干啥。但令李正傲想不到的是王增辉并非如此：王增辉一边虽然很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话，两眼未眨，而脸上的肌肉却绷得像石雕那样，纹丝不动。李正傲讲完话后，王增辉似乎还在咀嚼着刚才的谈话内容，并没有立刻回答李正傲的提问，他能不能接受组织上的考验也不作表态。这样双方沉默了两分钟后，童姣姣提起暖水瓶，又在王增辉茶杯里加了开水，微笑着开腔说：
“王增辉同志，你听了李部长的讲话可以谈谈个人想法，应该给组织上一个态度嘛！”
“两位部长，今天你们找我谈话是组织上对我关心，我的内心非常感谢。”王增辉一板一眼地说，“搞农业学大寨我很有劲头，但我不赞成采用这样大规模的方式进行。比如，□□强调‘自力更生’，我们九岙山村不需要外来人员支援；同时九岙山村社员群众也不想炸毁八仙峰。因为‘八仙峰’自我们祖辈以来，陪伴一代代九岙山人到现在，相互间已结成了很深的感情。所以，我认为我们九岙山村应根据自己山村特点，用自己的方式开展学大寨运动，这样才能搞得有声有色。”
“王增辉同志，你这样讲，显然反对市政府农业学大寨规划。”李正傲立刻批评道，“你作为一个□□员，应该和市政府保持步调一致，坚决按照成主任的要求办事才对！如果部分落后社员不愿炸毁‘八仙峰’，你就不炸，你这样岂不是做了学大寨运动的绊脚石！使我们乌玉市永远不能实现大寨市吗？”
几顶政治大帽子狠狠地扣在王增辉头上，然而王增辉不为所动，保持沉默。李正傲见到王增辉心目中没有他的人，便不再多说。只对童姣姣使了一个眼色，忿然离开了。
“童部长，我可以回去了吗？”
王增辉问童姣姣，他准备起身回九岙山村。
“王增辉同志你想得多美，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已不能回家了？”童姣姣抿着嘴笑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家？”王增辉感到很惊讶。
第30章 外出参观
童姣姣给王增辉的茶杯里加满开水，把情况分析给他听：
“事情不是明摆着：上级领导培养你，重用你，你却无动于衷；上级领导交给你的任务你不坚决执行。这样就让你一走了之，市政府不是成了一个无用的傀儡？倘若这样下去，市政府今后还能领导全市人民抓革命促生产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王增辉十分冷静地问：
“那市政府将如何处理我？”
“王增辉同志呀，你是乌玉市学大寨的先进模范，市政府不会处理你的。但你有了成绩后不能骄傲自满、停止不前了。市政府现在有责任教育你鞭策你，让你武装继续革命的思想。明天，市政府将组织一批当前学大寨运动中思想不够解放的农村干部，赴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大队取经。你担任团长，我担任副团长。时间大约需要半个月左右。”
“童部长，我担任市取经团团长不合适。你是市政府领导同志，还是让你来担任吧。” 王增辉推却说。
“王增辉同志，刚才李部长在讲话中不是提到，市政府将考虑让你担任农业副市长吗？不久后，你将是主管全市农业生产的领导。所以安排你担任取经团团长是挺合适的。这是成主任对你的信任，你不要有任何思想顾虑。”
童姣姣这样说了，王增辉不好意思再推却。但他想了想又说：
“童部长，九岙山村我还是要去一趟的，这次外出时间较长，我没带生活上的用品和衣服。”
“王增辉同志，你现在是第一次外出带团，组织上吩咐我要照顾好你。所以你在生活上如遇到困难，我都会给你解决好的，不用再回九岙山村去拿东西了。你没意见吧！”
王增辉知道童姣姣比他大两岁年纪，又是市委组织部的女领导，他当然是要尊重她的。所以王增辉到了市政府后，首次露出笑容回答说：
“童部长你经验丰富，这次取经团外出事务由你统管，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哪敢有半分意见呢！”
“王增辉同志，你给我好大的面子，”童姣姣见到王增辉脸上绽露的笑容，显得分外高兴，“刚才见你和李部长说话的态度，我担心你会拒绝我一起外出参观呢！”
“赴昔阳县大寨大队参观是我心中的愿望。我很早就向市政府提出，想亲眼看一下人家如何搞生产的？这次机会我不会错过。”
“王增辉同志就这样定下了：晚上你住在市政府招待所，明天早上八时在市政府大广场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