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姑娘见老支书不认识她了，“吱吱”笑着说：
“老支书，我是公社汤主任的女儿。”
“老支书，这女孩子就是我的女儿，她名叫牡丹。”后面那个男人，随后也紧跟上来说。
老支书见到汤全福，这才想起站在他面前的是牡丹姑娘---以前在公社开会时见过面。老支书感到十分纳闷，不知这父女俩青天白日跑到偏僻山村来干什么？找他是公事还是私事？但是汤全福毕竟是公社主任，老支书当然不能怠慢他，便瘸着腿站起来，要为他们父女俩泡茶水，汤全福的女儿牡丹拦住了他说：
“大伯伯，我们是来叫人的，等会儿便走，不要泡茶水了！”
“今天你们父女俩来叫人，可九岙山村没你们家的亲眷，叫谁呀？”老支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老支书，这人是你们生产队的一名女社员，你应该能够猜到的。”汤全福笑着说。
“汤主任，你半年前一次一次的来叫幽兰同志，难道这次又来叫幽兰同志吗？”老支书摸着脑门问。
“老支书，让你猜对了。”汤全福赶紧接上去说，“不过这次情况与上次不同。上次是我们公社广播站要幽兰同志的人，而这次是市委宣传部要幽兰同志的人。”
老支书听了不由得感到更惊讶，两眼瞪着汤全福问：
“市委宣传部要我们九岙山村的一名女社员干什么，是不是因为幽兰长得漂亮，叫她去做女秘书？”
“老支书，这次你猜错了！市委宣传部多的是女秘书和男秘书，哪会叫幽兰同志去做秘书呢！” 汤全福摇了摇头。
“既然市委宣传部不缺秘书，就让幽兰同志留在我们九岙山村吧，我们这里不能缺少她。” 老支书一口拒绝道。
“幽兰无非是一名女社员，挑不了重担，干不了重活，生产队为啥不能缺少她？” 汤全福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汤主任，你们领导同志天天女秘书围着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支书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我们九岙山村现在有九十九名光棍，只有一名漂亮姑娘。说得难听一点，幽兰姑娘若放一个臭屁，光棍们闻了也会提升精神，能有效调动他们的劳动积极性。现在光棍们娶不到老婆已经够可怜了，不想你们还要千方百计的调走幽兰姑娘，难道年轻姑娘的女人味也不让光棍们闻吗？”
“老支书，你这样说不行！” 汤全福拿着上面的“令箭”强硬地说，“市委宣传部最近要成立‘市革命样板戏文艺宣传队’，这是一项十分重要的政治任务。因为我市会演戏的人才非常缺少，所以市政府要求各单位和部门积极选送，我们公社不但要把幽兰同志选送上去，现在我把自己的女儿也贡献上去了。那里的生活待遇很不错，每月工资三十元，另外还有夜班费，外出旅差费补助等等。”
“汤主任，这件事情既然这样重要，我们大队支部可以考虑，但是需要等到王队长省里开会回来再商量，这样行吗？”
老支书这几天正在为幽兰的医院欠款犯愁，听到幽兰参加市文宣队后可拿工资，觉得是一件大好事。但是他的心虽被汤全福说动了，没经过大队支部讨论，他一人是不会拍板的。
“老支书，按你说的做来不及了。”汤全福说，“‘市革命样板戏文艺宣传队’明天就要排演节目，我今天必须把幽兰同志送到市里，否则公社就要挨市委宣传部的批评。这样吧，你把幽兰同志叫来，看一看她本人的态度如何？”
老支书一直以来组织性很强，听到公社要挨批评，只得派人去叫幽兰。幸亏“学大寨突击队”这天在近山干活，老支书派人只费两小时就把幽兰叫来了，周大婶和大黑狗卡卡也相陪而来。老支书把情况讲给幽兰和周大婶听了，问她们怎么办？
幽兰她是不愿意离开九岙山村的。但因医院欠款的压力太重了，昨晚大半夜时间没有睡好觉。所以，她和干妈（周大婶）商量了一下说：
“汤主任，我可以去‘市样板戏文艺宣传队’，但时间只能是一年。一年之后，我还清了医疗费仍要回九岙山村建设自己的新家园。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汤全福见幽兰答应了，心中不由得大喜，马上表态说，“幽兰同志，我女儿牡丹也要去‘市样板戏文艺宣传队’，你今后如生活上有什么不便，她处处会照顾你的，俩人干脆做一对姐妹吧。”
牡丹见幽兰答应了，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很亲热地说：
“好妹妹，我们一起努力演好革命样板戏，为全市‘抓革命促生产’做出贡献！”
山村里的社员闻知幽兰要离开了，纷纷出来送行她。幽兰流着眼泪和老支书，周大婶及在场的社员们告别。大黑狗卡卡不知情况，仍在路边草地上玩耍。幽兰把它唤过来，俯身搂住它的颈项十分动情地说：
“卡卡，姐姐要和你分别一年，今后你要好好保护队长哥哥。我有空闲时间了，会来看望你们的。”
幽兰在大黑狗卡卡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十分留恋地望了一下美丽的“八仙峰”，内心轻轻地说：
“别了，我难忘的‘爱情园’！”
幽兰告别了山村，便和汤全福父女俩一同爬上拖拉机。拖拉机开动了，大黑狗卡卡一直跟随在拖拉机的后面奔跑着，幽兰挥手叫它回去，可它就是不听话。眼看要跑出大山口了，幽兰叫驾驶员停下拉拖机，下车再次抚摸着大黑狗卡卡的头部说：
“卡卡，队长哥哥省城开会快回来了，你回山村等着他，听姐姐的话。”
幽兰俯身又在大黑狗卡卡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爬上了拖拉机。大黑狗卡卡这才停止追赶幽兰。它的两眼闪烁出忧伤的眼神，显然舍不得离开幽兰，待拖拉机跑远了才慢吞吞的回村而去。
牡丹见到大黑狗卡卡对幽兰的情义这么重，惊叹不已。幽兰告诉她说，大黑狗卡卡与她相伴已将近三年，相互间感情非常深厚，已成了她难分难舍的好朋友。
第26章 购买爱情
王增辉去省城开会时，幽兰带着大黑狗卡卡送他到大山溪木桥边。王增辉难得去一次省城，要给幽兰买一件礼物做纪念，问幽兰需要什么？幽兰说下雨天躲在农具室无聊得很，很想看书。王增辉说：
“这事好办，省城里的新华书店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书，我不愁买不到。”
王增辉乐意的答应了，但他觉得幽兰还说得不够清楚，又问她说：
。。。“你要我买书，而书种类很多，有《战争》、《破案》、还有《外国文艺》，《爱情》等等，你喜欢看哪一类呢？”
幽兰两眼含情，微笑着说：
“我们女人喜欢看《爱情》。如果没有《爱情》，其他都是好的，只要平日能给我解闷即可。”
王增辉把幽兰说的话记在心上。因为这次开会只有四五天时间，俩人都不把这次分别视作一回大事情，只是相互很亲热地拍一下手掌便分离了。王增辉是乘着成一栋的吉普车去参加会议的。中午驶到省城，俩人即去省委党校登记报到，办好住宿。下午，提早报到的人员安排自由活动，王增辉因心里惦记着为幽兰买书的事，与躺在床上休息的成一栋说了一句“我逛街去！” ，便外出上街找省城新华书店。省委党校地处郊区，离城中心的大街较远，而王增辉要为幽兰购书又舍不得花钱乘公交车，所以找到省城最大的新华书店，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这爿新华书店共有十间大店面，店门前悬挂着红布大横幅：“热烈庆祝省农业学大寨会议召开！”王增辉满怀热望，兴冲冲的跨进了店门，一眼望去里面放着无数的书柜。有这么多的书让他挑选，简直使他乐开了怀。然而，王增辉脸上的高兴仅仅只维持三分钟便消失了，因为当他走近这些书柜时，发现大部分的书柜都是空无一物，有的柜里还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陈列着书籍的那些书柜，只有“□□选集”、“马列全集”，还有“革命样板戏”。偌大一个大书店，竟然找不到一本书。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不免使王增辉大失所望。当然他还不死心。他想：现在社会上什么商品都是凭票供应的，如购粮要粮票，购酒要酒票，购煤球要煤球票等等，莫非书也是凭票供应的。店内站着七、八名营业员，王增辉向一名最年轻的男营业员问道：
“同志，你们书店有书吗？”
这名营业员见惯了知识分子买书，而很少遇到农民土包子购买书的。所以他认为王增辉在跟他开玩笑，于是也笑着开起了玩笑，对王增辉道：
“书统统都藏在仓库里面。你要什么样的书，店里面就有什么样的书，请问要哪一类的？”
王增辉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但他不好开口说购买《爱情》，因此转弯抹角地问：
“讲战争，讲破案的有没有？”
“有的。”
王增辉继续问：
“讲男女青年交朋友的有没有？”
“你讲的是《爱情》吗？”
营业员有点搞不懂，瞪着王增辉的脸问。
“意思差不多。”王增辉显得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回答。
不想这位营业员听了王增辉的话，大笑不止，招呼其他营业员大声说：
“同志们，这位‘土八路’要向我们书店购买《爱情》，你们给他装一车来！”
“这人是自撞牢监门，哈哈哈”
全店营业员都用怪异的目光瞧着王增辉，发出一片大笑声。王增辉知道自己受到了愚弄，便亮出了身份非常生气地说：
“各位营业员同志，我是参加‘省农业学大寨会议’来的农村干部，你们这样瞧不起贫下中农，我要向省政府领导告状去！”
王增辉的严厉抗议，吓住了所有在场的营业员。那位年轻营业员发现自己闯下了大祸，立刻上楼叫来了经理。经理是一位颇有社会经验的中年人，立刻请王增辉上了二楼办公室，非常恭敬地问王增辉要买什么书籍。
“经理同志，我是来省城参加农业学大寨会议的农村生产队长，有一名插队知识青年要我给她买一本《爱情》。”王增辉这下摆出严肃的架势，对经理要求说。
“队长同志，在当前的政治形势下，所谓《爱情》就是黄色。现在公安部专门制订一条‘看阅黄色书籍罪’。这类书谁看了，谁就是犯罪，你应把那个女知识青年狠狠批评一顿才好。”经理听了王增辉的要求显得哭笑不得，耐心解释说，“我们书店如果现在还出售这种黄色书籍，我这个经理早就被抓起来判刑了。幸亏你是贫下中农，否则其他出身不好的人，如果在我们书店公开强买《爱情》，早就通报
市公安局来抓他了。”
“经理同志，我看你们书店的书柜没有陈列一本，难道现在禁止全国人民看书了吗？”王增辉不理解经理说的话，显得非常的不满。
“可看的当然有的。但全国十三亿人民只能看一部当代，这部的书名叫《艳阳天》，只可惜已经售完，”经理说，“半个月前，上级批发部门分配我店八百套《艳阳天》，排队买书的人足有二华里路长，不到一天时间就被顾客抢购一空。我们店内职工的许多亲友都买不到呢！”
“经理同志，你说书卖完了，你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套书不就是《艳阳天》吗？这套书就卖给我吧。”
王增辉突然发现自己身旁的桌面上放着三册上中下《艳阳天》，立刻伸手拿过来占为己有。因怕经理不同意，吓唬经理说：
“经理同志，你今天如果不把这套书照顾给我，我就坐在你的办公室不走，不去参加省政府农业学大寨会议了。”
“好的，就照顾给你吧”，经理苦笑了一下说，“这套书原是我为一位挚友留着的，现在他总算倒霉，被你这位不速之客夺走了。”
王增辉得到了，心里感到非常满足，给经理讲了一大堆的好话，然后下楼付了书款。青年营业员把三本书包扎起来后，又将书装入尼龙袋 。王增辉拎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觉得里面装着的是金条。王增辉走出新华书店，营业员便急着打烊下班。他站在街上环视其他的商店，全已关店停止营业，这才发觉时间很晚了。王增辉要想及时回省委党校，只得掏钱乘公交车了。但最后一班公交车因挤满了乘客，到了站头没有停下，王增辉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车尾开走了。但糟糕的事还有，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王增辉不怕冷雨淋身，只要装在尼龙袋里面的三本书不被雨点打湿，他的心情仍然乐滋滋的。天色在不断的暗淡下来，街路上的电灯光都亮了。王增辉把书挟在腋下，以部队急行军的速度行走在街道上，全然不顾粗大而密集的雨点乱箭般的射在他的头额上和衣服上。再说成一栋见党校食堂开晚饭的时间到了，而王增辉上街还未回来，便和驾驶员先用餐，随后给王增辉买了几个大馒头，坐在大厅上等待着王增辉的回来。很晚了，大厅外才进来一个人，只见他浑身湿透，满头挂着雨水，抖动一下身体，地上立刻淌了一大滩积水，并一连打了四、五个极为响亮的喷嚏，大厅里的人都惊的吓了一大跳，以为天空在打雷。这时，合眼坐着的成一栋也被惊得站了起来，一看面前站立着的浑身水淋淋的人正是王增辉，便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乘不上公交末班车，冒着大雨走回来的。”王增辉说着拿了成一栋递给他的几个馒头，急急去房间换衣裤。
成一栋见王增辉腋下挟着一大包东西，心里明白这包东西一定是送恋人幽兰的礼物。为了搞清楚是什么礼物，过了一刻钟，他便上门去了王增辉的房间。王增辉换衣后正在喝着开水吃馒头，见成一栋进来了，立刻让给凳子。成一栋坐下后，旁敲侧击地问道：
“王队长，你上街淋了一身雨水，究竟在买什么紧要的东西呀？”
“成主任，我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书。”王增辉高兴地回答。
“王队长，你真会享受，这几本书是你自己看的吗？”
“生产队的工作这么忙，我哪有功夫看书。”
“王队长，你既然没有功夫看书，那买了书有何用处呢？”
“成主任，我们九岙山村没有什么娱乐，一位女知青要书看，托咐我到了省城为她捎几本书去。”
成一栋心里想：你王增辉肚里有几根蛔虫全被我猜到了，果然在为自己的恋人购买书籍，怪不得被雨水淋成落汤鸡还那么乐。他于是不顾王增辉同意还是不同意，动手打开书的包装，并且明知不是“毛选”，却故意拖长语声说道：
“王--队--长，让我瞧一瞧你给女知青买了什么书？是不是一至四卷《□□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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