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的其他部分都是同样的页面布局,大概两三页换一个章节,最后备注的部分特别长。在这里,我至少看到了二十个人的名字。
张起灵、吴三省、解连环、齐羽和陈文锦这几个是我认识的,剩下的都不知道说的是谁,甚至有些看起来不像汉语的名字混在其中。
我能注意到这一条,是因为备注题目是“关于使用权限无限制约束之实验人员,最终审核及裁定”,而且下面有一块签的不是名字,而是两个大字“同意”,这在密密麻麻的人名前显得十分突兀。
看到那两个字,我先是一阵恍惚,然后心里像被狠敲了一下。
爷爷?
“同意”我在家里旧书房里看见过无数回了,我爷爷读书少,只有自己的名字和这两个字签地最为潇洒漂亮,我绝对不会看错。
“同意”之后,没有跟着爷爷的名讳,似乎这里就是让他表态用的。其他人的名字跟在爷爷的“同意”之后,像是见证人一样。
盖章的日期表明这东西是在二十年之前敲定的,显然,这是一份很久远的计划了。
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嘈杂的环境和白色的脑ct仪器,却搞不清楚是我真实的回忆还是那个梦了。
无限制约束?原来竟然是这样?
胖子在旁边纯看热闹,突然道:“哎,你看选那什么无限的计划,小哥好像是老大啊!带着一帮小弟。”
使用权限无限制约束,看来就是无限的全称了,选这样一个“人”的计划会是什么?
胖子指着备注的上方的表单,项目负责人填的是张起灵,成员里却有很多个人,全部都姓张,最后审核项只填了一个名字,还是张起灵。
我知道闷油瓶很早就不再使用自己的真名了,这几个字倒是写得非常有筋骨,还挺好看的。
胖子念了几句声明,喃喃道:“负责拍板,小哥小时候就这么大牛逼。”
我扫了两眼,心道这可未必如此,人多的审核意味着项目非常严谨,有一个人不同意也无法运行,这样出错的概率就会极端的小,真出了问题所有人都要分摊责任。而小哥这一份只有他自己,主持审核裁定全都在他,砸了的话不仅仅是负责的问题。
闷油瓶的身份档案我看过,他是少年班的天才,当时也就十三四岁,负责如此重大的一个项目,不可能是组织对他能力有极大的信任,只能是被人算计了。
选“无限”的方案风险太大了,没有人愿意承担重责,又迫于压力不得不去实施,于是全推给了一个孩子。
我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一切都特别不美好。以前觉得搞技术的人心思都特别单纯,做生意的人才会互相算计,看来真不一定。
我们继续读着文档,有很多项目根本猜不出具体的意思,是用代号指代的,我只能从闷油瓶告诉我的那几个代号来连猜带蒙,汇总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终极”信息系统和我最初想的一样,应用了自主进化或者说优化的算法思想。程序通过不断的收集数据,作出初步反馈,再由人告诉它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有用的,从而帮助它“自学”和“优化”,逐渐掌握用户真正的需求。
最终的理想状态是使用者想要什么,它就送上什么服务。
我心道这虽然还没到人工智能的专业领域,但也差不多了,要是收集数据自主进化个二十年,完全可能产生类似自主意识的“反馈”,好像学会了揣摩人的心思一样。
它并没有生命,也没有真的在思考,但它有了智能。
就好像你看谷歌地图的时候找不到地点怒摔手机,它马上跳出来问你是不是需要重新定位,你能说这是程序有思想吗?
不能,但这个程序无疑是智能的。
我看明白了就解释给他们听,潘子问:“既然这么厉害,大家都是无限的使用权限不行吗?”
我想了想对他道:“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系统为了保护自己的自主权和结果的纯粹性,在自主优化的过程中把所有人的使用权通通加以了限制;二是这个组织为了安全保密,一开始设计的方案就只预留了管理员权限,系统正式启动后才加了无限制的使用权‘无限’。两种权限分别存在,是为了防止其中一方滥用,互相制约。”
闷油瓶是主创,也是唯一的负责人,他无疑有管理员权限,那无限的权限到底有多少个呢?张家人又是怎么选的这些人?
闷油瓶十三岁时候张家的内斗,会不会是为了抢夺这个无限制的使用权?
我看着那一份满是张姓人的名单,仿佛看到了当日的那些血腥。闷油瓶说过,终极不会再选择张家人了。
胖子嗯了两声道:“就胖爷的理解,这个无限的正牌人选,肯定不会有多个。以前市面上那些消息都是假的。”
我回神,道:“哦,怎么说?”
胖子搓了搓手指头,对我道:“价钱问题。不管什么玩意,多了就不值钱,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花大钱想要‘无限’,肯定是风毛的菱角。”
“凤毛麟角。你这么说也对,这权限肯定值钱,你赶紧讨好我,我去让它给咱们预测个黄金股,大家都一夜暴富。”我随口道。
掌握这么一个权限,或者说掌握了一个有权限的人,受益肯定相当可观,说话也有分量。难怪圈内曾有无限是团队的传言,肯定是有一伙人在假冒这个身份骗钱。霍老太太和张大佛爷孙子,也许就是因为掌握了这些内情才会起贪心。
皮包这时忽然道:“几位爷,我插一句嘴,这个事未必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难道也是行家?想说什么?”
皮包还在开着车,不紧不慢道:“我不是行家,我就是觉得奇怪。如果胖哥说的系统这么智能,它是不是应该也能预测到自己的处境?”
我道:“说的不够准确,不过确实可以这么理解。任何程序在运行下一步之前都会对本身的情况做一个估计,这是算法逻辑上的步骤,就算不是智能系统,也会如此。”
“既然这样,如果没有权限的人强迫有权限的人去使用系统,你说的它保护自己的设计,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我沉默了,因为皮包说的对,我们之前忽略了这个可能。工程历时了二十年,虽然硬件无法达标,但时间这么久,足够进化出这种程度的防护措施了。
就算没有应用什么自主优化的思想进去,一开始的逻辑设计者也该考虑的到这一点,毕竟这是这种级别的项目。
“你的意思是,能够享受无限权限的人,都是‘系统’自己选择出来的,并不是人选出来的。如果被迫作出操作,无限权限会被取消,那个人也就不是‘无限’了。”我替皮包总结道,“有道理,所以他们才想法设法地要找我,却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
这么一想,这样的终极真挺厉害的,既保护了自己自主权,也保护了使用者的自主权。
“我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这玩意是不是太聪明了点?还会认主的?”胖子看着我的脸道,“幸好你小子是个善良无害的小白兔,要是落到坏人手里,不得联手毁灭世界啊。张海客怎么说的来着,你是最后一个了吧?可别再冒出别人来了。”
忽然皮包踩了刹车,我们后排都往前一顿,胖子大骂道:“操,你小子玩碰碰车呢!”
皮包颤抖着指着车中间的仪器:“胖、胖哥,这灯怎么自己打开了?”
胖子趴过去一看,脸色也变了:“不是叫你关了通信频道吗,你个傻逼没关?”
皮包叫道:“刚刚明明不亮的!”
联通信号车上的这条通信频道类似无线电对讲,如果没关,我们刚刚就像是开了免提一样。
“咱们赶紧走!”潘子一拍我的肩膀。
“吴邪。”
信号车的收音机上传来一个声音,语调像电子音一样。车上所有人都是一愣。
“是我。”
胖子抓着我嚎道:“我操!那个什么鬼终极会说话了!他妈的它来找你了!”
我推开胖子,道:“小哥?”
“嗯。”
第六十二章 麒麟的计划(二)
“你人在哪里?”我道,几乎想把车上的送话器扯下来,然后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信号车就是信号基站,这里有无数个可能的ip地址,闷油瓶能直接连进系统通话,说明我们的位置也暴露了。
“糟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我道。
胖子也想到了:“小哥,这车是不是有问题?”
闷油瓶调整了一下他那边的声音,这下听起来好像清楚了一点。
“车没有问题,是你们手里的那份文档,我装了木马。”
胖子大叫一声问候了一遍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果然闷油瓶是留了后手,我就觉得他不可能直接让别人看他的文档。
“只要启动,就会把本机的信息都发给你?”我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们会拿到?”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沉默了一会,道:“吴邪,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我听着他的语气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是点了头,随即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才道:“你说。”
“这条线不安全,现在不能说。”闷油瓶的声音又开始走音着,听着有点滑稽,好像是有人给他盖了一床棉被一样。
旁边胖子一声怪叫,把我的脸强行转向他的笔记本。他的新欢又被操纵了,dos界面滚过一长串删除之后,开始蓝屏。
闷油瓶的声音道:“文档我销毁了。”
我不由地咧嘴一笑,这画面有点即视感啊。
“我操,小哥你和我们玩阅后即分吗,胖爷没有阅呢还不想分开!”胖子叫道。
闷油瓶道,“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没有时间了,你们先去这个地方。”
皮包不愧是潘子挑的人,适应突发情况特别快,眼见车载gps上凭空变出个定位来没有大惊小怪,直接重新挂档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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