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蔷薇花园+甜蜜的果实》分卷阅读17

    “雌性。”

    今天上生物课时,在课本上看到一段课文,那里写着人类分成雄性和雌性。自己便将这件事当成新的“知识”,并牢牢记下来。如同猴子进化成人类一样,自己也该有些成长。从幼子的时候叫着妈妈,慢慢演变成现在叫母亲……而“雌性”是最究极的分类法,在自己心中是最高等级的称呼法与名称。

    “你这个孩子……”

    穿着拖鞋,披头散发的母亲往厨房走去,并拿出菜刀。

    “我可是对照顾你的事感到很不耐烦!只要没有你这个拖油瓶的话,我早就可以再婚了,全都是你害的!因为有个头脑有问题的小孩,就吓跑了不知多少个男人!”

    如同电视上看到的西班牙斗牛般,母亲气势凌人地朝自己冲过来。自己从没想过要避开那个,眼睁睁看自己的肚子被刺一刀,顿时鲜血喷了出来。那晚到的疼痛让自己难以忍受,就这样意识模糊地被带到医院,还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当被别人问起当时的情形时,自己总是尽可能回想当时的情形,并照实说出来。

    “就算叫错,也不该将自己的母亲叫成雌性,实在太不体谅别人了!”

    那个人虽然骂着自己,却没说为什么母亲不能叫“雌性”的原因。那种最高级的称呼为什么会惹得母亲如此生气呢?直到现在,自己还是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的话一直让自己很在意。要是能去“体谅”他人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惹得母亲那么生气呢?是不是只要自己搞清楚这件事,就不会遇到这么痛苦的事呢?从以前开始自己就搞不清楚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原本以为就算不懂也没关系,只要将自己不懂的事排除在外就没问题,自己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划清界线。

    但自从被母亲“刺伤”后,开始怀疑起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也为了逃避,于是开始想去知道“体贴”和“温柔”这些事。

    对话中断了好一阵子。近藤医生正面朝着自己说。

    “在自闭症的人之中,也有些人一直躲在自己的‘重要’场所中,而一直不肯出来。我们并不清楚那些人只是单纯不想出来,还是外界的刺激太过强烈,使得他们不敢出来。那些人不说话,不知道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给外界明白的方法,就这样一直待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有些孩子认为那样很幸福,但是你说有想知道的事,那是多么难得啊!我想我应该多多少少能帮你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出发到东京前的最后一次诊疗时,医生不断这样对自己说着。

    “你要找到可以信赖的朋友,还要找到能依靠又能接受你的人。虽然那是一件困难的事,但并非绝对不可能。如果你能交到‘值得信赖’的朋友,那个人一定会教你很多事情,你也一定能知道那想明白却又搞不懂的‘抽象概念’。你只是不擅长于视觉和听觉的刺激,以及混杂言语和感情的处理而已。就算一次行不通,只要你想去了解那些事,就一定能知道的。”

    自己一个人是学不到什么的。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就免不了跟别人发生接触。但在跟那么多人在一起,那么多人跟自己有关系时,自己光是这么想,头脑就开始感到疼痛。如果忍耐住这些事来参加社团的话,一定总有一天会了解“体谅”和“温柔”的意思。

    那有如波浪般席卷而来的说话声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雨声。潮湿的雨声带给自己有如窝在被窝里的温暖感觉。

    “佑哉。”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地回答“有”。

    “你的耳朵有问题吗?”

    自己坐在有点后面的地方,而那个叫做“社长”的男人老找自己说话。那社长总是穿着同样颜色的t恤和牛仔裤,所以自己很清楚地就能辨认出他是社长。

    “没有。”

    社长眉头动了一下,不解地想着。

    “那么,你也来参加讨论。对于这次的‘活动’,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自己不知道原来他们在讨论事情,还以为他们只是在聊天而已。他突然叫自己提出有关“活动”的意见,但自己根本不知道“活动”是什么意思。

    “活动、是什么?”

    听到自己的话,社长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眼角上扬着。这是生气时的表情。

    “刚才交给你的资料上有写吧?这次我们要参加‘关怀市立医院长期住院的小孩和母亲’的活动,所以要在年站前举办跳蚤市场,而我们当天负责帮忙会场的布置。可是我们要做的并不只那样,所以正在讨论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事。”

    眼看社长声音越来越大,再加上自己对正常速度的话都无法跟上,那一串叽哩呱啦的话实在连一个字都无法听得懂,就算想拼凑也力不从心。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自己这么说完后,社长用掌心拍了一下桌子,这动作吓得自己的背缩了起来。坐在隔壁的吉村敏小声对自己说“笨蛋,你完蛋了!”

    “我都这样说明了,你还说‘不知道’,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参加这个社团的?趁这个机会我要跟你说清楚,我打从一开始对你来参加这个社团的心态就一直有疑问。很少发言也就算了,就算对你说话也不理不睬,从不热心参与活动,让我觉得你是不情愿的。这里没有硬性规定你要参加,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就算不来也没关系。”

    就算他的话挤在一起让自己听不太懂,但从周遭的气氛还是可以感觉到社长正在骂自己。在那一串听不太懂的话中,隐约听到有“不喜欢的话,就不要来”的句子。因为社长在讲到那里时,刻意放慢速度而大声讲出来。要是退出这里的话,那之前自己一直忍耐到现在,想要适应多数人会话的辛劳,和好不容易发现的“体谅”和“温柔”的线索,岂不都要化为乌有!

    “我想、留在这里。”

    “你没在听我说话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况且你没在听就算了,到现在为止你都对我视而不见。我们的社员不多,我也很想多留住一些社员,但你的行为让我实在看不下去。你用那种打混的态度待在这里,只会给我们添麻烦而已。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想待在这里做什么事?”

    那话语宛如长枪般尖锐,自己认为这是一种“攻击”。自己现在正被社长攻击,为了缓和攻击,并维持心灵的平静,所以便用双手捂住耳朵。这举动让社长更加脸红耳赤,并大步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要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对方怒吼的声音越演越烈。心想完了的同时,身体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逐渐缩小。无法忍受现在情形的自己,逃往那让心灵平静的地方。自己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开始在那充满柔和色调的地方玩耍起来。

    “你是把我、当成白痴吗?”

    讲出这理直气壮声音的是“替身”。替身总会帮自己勇敢面对这种“敌人”。善于交际、勇敢向前,还很值得信赖的“替身”是自己以前看过的卡通中的主角。不过,近藤医生曾说过,叫替身帮自己战斗是不太好的一件事。

    “替身是你虚构的人格,并不是你本人。一遇到烦恼的事,就全部推给‘替身’处理的话,那你将永远无法自己单独面对困难。”

    可是现在,自己都已经放弃思考,而且不靠“替身”的话,无法和对方战斗。周围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看,盯着不是自己的自己看。

    “你所说的话让人觉得你分明是瞧不起我。你说我混?你又怎么知道我很混?”

    替身一板一眼地攻击着社长。替身并不是能够理解“会话的内容”,而是组合很多单字,并用激烈的口吻攻击对方到说不出话来而已。

    “我就是……知道……”

    替身看准对方吓得让步的时机,开始挥舞双手,用更大声坚定的语气来责备对方。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种看不到的东西呢?给我说清楚!”

    “那不是事情的重点吧?我……”

    敌人准备开始长篇大论起来,可是自己不能让他说话。跟他“对话”的话,自己又鸡同鸭讲。那样一来,就会被对方知道替身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事。于是替身无视于他的话,而先声夺人。

    “你要作弄人也要有个限度!我光是听你这么说,心里就很不高兴。我想在哪里做什么事都是我的自由吧?你少管我!”

    从椅子上站起来,并冲出房间。多亏有“替身”,自己才能惊险地脱离这个场面。在走廊中走着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就到了身边。那是曾经看过的“脸孔”,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你等一下。”

    他任意抓住自己的手腕。由于感到不舒服,所以便粗鲁地拨开了。

    “别碰我!”

    对方吓得目瞪口呆,被自己拨开的手不知该往何处般在空气中迷惘地飘浮着。他是谁呢?吉村敏……对了,他是吉村敏。吉村敏是朋友,在大学交到的朋友。他不是“敌人”。

    “就是有关刚才的事……我觉得是你不对。社长那么热心地跟你说明了,你却好象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

    吉村敏低头说着。

    “是我找你加入志工社团的……但我并没打算硬强迫你加入。要是你没兴趣的话,不用在意我,想退出就退出吧!”

    现在已经用不着替身。因为他并不是“敌人”,真正的自己便从安详的场所中浮现出来。虽然替身很完美地应付了那个场面,但现在的自己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吉村敏竟然说自己有错在先。替身只是从敌人手中保护自己,并逃离那个场面。明明就只有这样而已。

    “你是因为没有兴趣,所以才会到现在都没在听我们讨论吧?”

    吉村敏的声音越变越小。

    “不、对,因为我听不到声音。”

    “听不到?社长不是那么大声对你说吗?”

    “尖锐的声音、快速的声音,我都听不到。”

    吉村敏皱起眉头,并将手放在嘴边不停想着。

    “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你的说话方式好象有点不太一样,很容易就会断句,可是你刚刚仿佛变了个人似地畅所欲言。”

    那凝视自己的双眼。他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所以是朋友。这个男人是否能理解自己呢?是值得信赖的人吗?要是跟他说出事实的话,他会看不起自己吗?

    “我、患有、疾病。”

    吉村敏眼睛睁得大大地,好象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说疾病?是指耳朵听不太清楚之类的病吗?”

    “不、对。我要花很多时间,才能了解别人在说什么。要是别人的话一变多,我就完全不能理解。我的头脑、没办法一次处理很多事情。”

    “你等一下。”

    吉村敏按着自己的头。

    “你所说的事我不太能理解……可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去了解别人说的事情,是怎样的感觉呢?你现在不是很正常地在跟我讲话吗?”

    真是搞不懂……吉村敏这样自言自语着,还将手放在额头上。

    “你知道、自闭症、的事吗?”

    自从上大学以来,自己第一次将自己的“性质”告诉其它人。

    “我就是、那个。”

    吉村敏什么话也没说,就一言不发地一直盯着自己看。

    自己的身边多了个小小的屏障,是由吉村敏做成的。在那之中的话,自己就能顺利抵挡住自己不拿手的“周遭环境”。当别人跟自己说话时,要是自己听不懂,吉村敏总会再一次跟自己说明,然后代替自己回答对方。于是自己便不用再去面对感到棘手的“周遭环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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