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分卷阅读36

    “你还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真好,”那男人说了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他的眼神里着让人恐惧的浓烈爱意,又一次摸了摸温风至的脸说,“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一样。”

    这句话的确有效地唤起了一些散落的记忆,温风至突然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是谁,他并不是将他想起,而是推断出了他的身份,张开嘴的瞬间他觉得无数冰凉的空气钻进了口腔,像是刀子一样顺着食道割裂下去,让他的每一个微弱的音节都带着血腥气:“不、不对……冬天,不是冬天。”

    他思绪混乱舌头也好像被严寒麻痹,但蒋京倓不知为何能够听懂他所说的话语,他再一次笑了起来,非常温柔地望着温风至:“你忘了,”他说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眼神也突然冰冷下去,“你把那一天忘了。”

    温风至能够感觉到他像是雪一样寒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领口,他非常害怕下意识扬起头想要躲避他,记忆本能地调度出温书言第一次带着蒋京倓回家的时候,那是高中的某个寒假,快要过年的那几天,于是他艰难地解释:“不是……我记得,温、温书言……冬天。”

    “不是温书言,”蒋京倓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厉喝了一声,空旷的天台上甚至产生了回音,“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温风至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寒冷和恐惧都在抓摄他的神志,他觉得自己要昏迷了,但蒋京倓却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拉着温风至的领口强迫他看向自己,眼神和声音又突然温和:“那天下了小雨,你在桥上给我指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啊对了,”他直起腰来拄着拐杖又走回房间里,一路还在神经质地喃喃,“我就说少了什么……”

    而温风至无助地望着不断落下雪花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蒋京倓不知道用了什么霸道的药物让他浑身都无法动弹,他穿得太少了,大量皮肤□□在外让他没有办法维持体温,而过低的空气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非常艰难,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肺部和咽喉里都是血的味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又突然落入这样的绝境中,如果说当年好心为陌生人之路那短短半分钟就改变了他几乎整个人生的道路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看起来完全是个笑话?他的眼前开始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出现温书言陆邱桥甚至是廖长晞和薛青河的脸,他绝望到了极点甚至想要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干脆让我死了吧”。

    但蒋京倓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斜挎包,温风至简直不明白他到底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跟当年自己用过的完全一样的东西,这只丑陋的挎包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买的便宜货,身上这件带着奇怪绒布边缘的衬衣也是因为他有一次体育课不小心撕裂了所以温书言随便补的,蒋京倓不光记得一清二楚,居然还能一件件找到一模一样的。

    他帮着无法动弹的温风至把那只牛仔包挂在肩头,然后后退了几步很满意地看着他,温风至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看着一个活人,他打量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画展里的人们打量那些高悬在墙壁上的画作。

    “真好。”他又说了一次,从温风至坐着的石凳上拿起来一面圆镜,温风至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张苍白如同鬼魂的脸和在粉色唇釉下发紫的嘴唇,他的鼻梁上带着的也是高中时候那副土气又沉重的黑框眼镜,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头发被剪短了许多,发梢上挂着雪花,他完全看不出自己这副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真完美。”然而就像反驳他的腹诽一样,蒋京倓又感慨了一句,他将手里的镜子放下,起身坐在了温风至旁边,一边抚摸他冻僵的手一边说,“我这些年寻找过无数个‘赝品’,有些脸不够美,就全部抹掉再画一张新的;有些皮肤不够白,就一寸一寸涂白;还有的毛发太旺盛,那么剃光;毛发太稀疏的,一根根去种。但他们还是太糟糕了,人工总是比不上自然造物,我就在想如果你在这里会怎么样,我想了许多年又设计了许多年,最后我还是觉得返璞归真是最好的。”他这时候语速放得很慢,听上去令人无限胆寒,“果然还是你最完美,不需要任何修饰。”

    “疯子……”温风至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词语来,他的嗓子痛到了极点,使得他的声音粗嘎可怖。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蒋京倓轻笑了几声,手指又一次抚摸他的脸颊和耳廓,他的舌尖轻巧地弹动自己的牙齿,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称呼来,“lolita。”

    温风至的眼角流下滚烫的泪水来,他终于在这么久之后亲耳听到蒋京倓承认当年接近温书言并欺骗她的真正原因,他很难想象温书言在那些沉默岁月中一点点逐步发现那个骇人的秘密,又是如何一寸寸吞咽了那个令人作呕的恶毒苦果。

    “唉唉唉,”然而看到他落泪蒋京倓却又吐出怜爱的叹息,他用指尖将那颗离开眼眶之后急速变冷的眼泪撷去,“你当年不逃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我待温书言不薄只是她没有运气,你如果留下了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到最后还不是要被我捉到。”

    然后他倾身去亲吻温风至颤抖的嘴唇,温风至用尽全力也无法躲避他,他浅色的眼睛里流出许多泪水来,鼻尖萦绕的香气从未这么强烈过,恐惧使得他的记忆有效地被唤醒,他突然想起了这股味道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那是今天略早一些的时候,他从跪倒在卫生间剧烈呕吐的陆邱桥身上嗅到的,那味道太过独特鲜明,让他猛然串联起了许多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

    陆邱桥在截稿之后仍然莫名的行踪,他失眠坐在窗边的许多个深夜,还有昨天到今天他突然的反常,站在阳台上抽的那包烟,他为什么要自己暂时回美国去,而自己与要离开之前他却欲言又止,还有他让自己留在家里时那个深深回望的眼神。

    “邱、邱桥……”在蒋京倓碰到自己之前温风至终于能呼唤出那个名字,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太慢鼓起勇气又太慢坦白一切,他们两个人都孤注一掷地走在自以为为对方好为彼此好的路上,比起当年没有任何长进,兜兜转转都只是活在自以为是不做任何交流的井底。

    然而这个名字比温书言更能激怒蒋京倓,他拉着温风至的头发将他猛然按在玻璃上,人的头颅撞击坚硬的玻璃使得它发出非常可怖的声音,对于这个晚上一直喜怒无常的蒋京倓而言温风至的这一声求救就像是掉落在汽油中的火柴,它将全部太久以来压抑的执着和愤怒全部点燃了,温风至终于见到蒋京倓将伪装全部剥离下来之后的样子,他像是野兽又像魔鬼,一张从来英俊温文迷惑他人的脸此时扭曲而狰狞。

    但相反温风至这个时候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怕他了,他好像在猜测出陆邱桥也在帮助他调查蒋京倓的那瞬间就突然心生了奇异的力量,他从来没有在陆邱桥面前提及过蒋京倓这个名字,他也自信不曾暴露过自己与蒋京倓的关系,虽然这也是他做错的一部分,但由此也恰巧能够证明陆邱桥有着他并不知道的力量。

    “放开我,变态,疯子……”他嘶声咒骂蒋京倓,然而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抬起一截手指,药物作用下两个人的力量差距大得非常,蒋京倓几乎不需要任何压制性的动作,温风至的反抗使得他施虐的**更为强烈,他一只手拉着温风至的头发另一只手帮他抚平刚才散乱的衣角,温风至的皮肤没有任何感觉,但却还是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间猛地瑟缩了一下。

    温风至目眦欲裂,他瞪视着无星无月的夜空,蒋京倓对于他的咒骂充耳不闻,他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玩弄他的感觉,他并不准备切入主题温风至也不明白他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在暴怒之后又轻柔地帮温风至整理了头发和衣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像是无法控制情绪的孩子对待他的玩具一样,而他望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也并没有□□,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面只是写满了狂热。

    “先生,”这时候从身后房间的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他同时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是我。”

    蒋京倓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危险的不耐烦的神色,他直起腰来眼睛只是看着前面:“什么事儿?”

    “范先生派人来送信,”温风至听出来那个声音属于刚才在门厅外给他打伞的那个少年,他语气非常平静地复述道,“说是今晚有人询问您的行踪,要您万事留心。”

    “救……救命!”温风至一听他的声音非常清晰便明白这空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差,他趁此机会用尽全部力气高声求救,他希望那少年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去报警或者产生怀疑闯进来,但他甫一出声就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蒋京倓怎么可能会犯这么幼稚的错误,这栋别墅里全部都是他的附庸,在这个晚上所有能听到他呼救声音的人全部都是凶手。

    蒋京倓眼神向下望着在绝望中逐渐被淹没的温风至,那双讥诮的眼睛如此鄙夷而恶毒,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拔高了声音说:“你进来。”

    温风至低哑地呜咽了一声,他的自尊在那扇门被推开的瞬间被完全击溃了,他听到那个少年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他穿过落地窗走进天台,比落雪还要冰凉的目光向温风至看了过来。

    “你待在这,我去楼下看看。”蒋京倓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看起来非常闲适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雪沾湿的衣襟,说罢他又弯下腰很亲昵地捏了捏温风至的鼻尖,才拄着手杖离开了。

    ——tb

    第32章 23 暗流 上

    24 暗流

    温风至在那扇门又再一次关闭的瞬间猛地挣扎起来,他在这段时间的确感觉到了那种使他浑身无力的药效在渐渐消失,但长时间的饥饿和寒冷让他很难控制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知觉的身体,而他挣扎间那个站在旁边的少年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神极端冷漠,望着温风至的眼神就像是望着一条从鱼篓里面用尽全力也不过只是翻滚到了沙地上的濒死的鱼。

    他的上半身跌落在石凳上,骨骼和石板磕碰发出了非常可怕的声音,他似乎像方才那个梦里一样变成了一块并不坚韧的石头,任何外物撞击都会让他从内而外地崩裂和粉碎,而唯一幸运的部分是他完全觉察不到任何痛感,在不必面对蒋京倓的时候他似乎没有那么恐惧了,他明白既然陆邱桥早就知道了蒋京倓的存在,那么他必然会想方设法寻找自己。

    而自己要做的一切就是在那之前好好活着。

    雪还在不断地下着,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逐渐降低。温风至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个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少年,他真的像极了十年前的自己,或许那个少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即便他意识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温风至已经看出了他完完全全已经被蒋京倓收服,不会做出任何有损那个“主人”利益的事情。

    “我并不是第一个,对吧?”温风至说,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保证自己不会昏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少年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缓慢地转动眼珠像是思索什么事情,但却并不与温风至搭话。

    “你不怕……”温风至接着说,他嘶哑的笑声在夜色中有些可怖,他回忆蒋京倓刚才说出口的那些可怕的形容,“你会是下一个吗?”

    “你知道什么,”沉默的少年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他厌恶地皱起了眉毛,将紧抱着的双手放下来朝温风至走进了一些,“先生执着的只是你,你死了,很多事情就会结束了。”

    温风至再次大笑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可能真的破裂了所以呼吸变得越发困难,他盯着那少年看上去还完全是个孩子的脸,用低沉而蛊惑的声音说:“那你就杀了我吧……”

    他抬起下巴亮出自己的脖子,余光瞥见那少年垂在身侧的右手果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真可怜,”他极力想要激怒面前的这个人,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办法和最后的机会,于是只能尽全力将刻薄的字眼丢在他的脸上,“你也知道自己只是赝品,他想抹杀就抹杀,想打碎……就随手打碎,你看到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却还期待一切会因为我结束?你不仅愚蠢,还很恶毒——”

    那少年的确像他想象的那样并不非常沉稳,他猛地迈上一步捂住了温风至的嘴,温风至感觉到那属于孩子的手柔软温暖,在他的呼吸间剧烈地颤抖着。

    “你不要说了!”他低喝了一声,另一只手摸索着想要掐住温风至的脖子却又不敢使力,只能用毫无威慑力的言语去恐吓他,“你再说我就杀了你。”

    温风至的眼镜被他的动作打落,他那双浅色的眼睛从镜片后面露了出来,随即他笑了,一双珍珠般倒映着雪夜的眼睛弯曲成月牙,他突然安静下来,那少年不知所以地看了他几秒钟,突然觉得自己的指缝间有无数滚烫的液体缓慢地流淌出来。

    他猛然低头去看,自己苍白的手背上已经流满了鲜红色的液体,他骇然收回手来,才发现温风至微微张开的唇角正在不间断地流淌出鲜血,而他仍然笑着,用一种包含着胜利喜悦但却无神的眼睛望着自己,连编贝一般的牙齿都已经被染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但我死了,他会放过你吗?”

    “不、不……”那少年果然慌了,他后退了许多步又猛然转身朝房间里跑去,温风至听到他出门的声音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他艰难地坐起来然后用尽全部力气半爬半滚着离开那个积雪的露台,虽然落地窗一直开着但房间里有地暖,他蜷缩在木制的地板上终于感觉自己的体温稍微恢复了一些,再抬眼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外套就放在这间书房门边的沙发上,他并不清楚蒋京倓到底有没有没收他的手机,但他不能轻易放弃这唯一的希望。

    但他咬破的口腔和舌尖在不断的失血,不知是失血还是房间里的香气又让他的神志开始模糊,他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的声音,那个声音很像陆邱桥却又有些陌生,然而他没有精力去侧耳,他一心只想着能不能拿到自己的手机。

    然而就在他终于能够摸到自己外套那个沉甸甸的口袋时,书房的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

    ……

    陆山海听弟弟讲了一个颇为荒谬的剧情,那个剧情中的每个细节都让他很难消化,他自己跟随父亲在这个并不干净的圈子里行走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到了它光鲜背后真正的黑暗面。

    听完之后陆山海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他挥挥手让陆邱桥和廖长晞都上车,陆邱桥原本并没有对于哥哥会帮助自己的这件事报有多大的希望,毕竟他虽然没有完全清晰地讲明白自己跟温风至的关系,但如果只是个“学长”他没有必要如此般,再加上蒋京倓的地位背景,势力范围不在杭州的陆山海要想真正帮助自己从蒋京倓手里夺取什么东西的话,还是要颇费一番力气,并且极有可能白白把自己的积累全部搭进去。

    但陆山海看上去也并不准备袖手旁观,他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非常憔悴的弟弟,然后默不作声地打了一个电话。

    陆邱桥对于哥哥的关系网在这段盗取他身份的时间里稍微有了一些了解,但陆山海为人太过低调那些权益互利的圈子往往将他排除在外,陆邱桥也不知道他电话彼端的到底是谁,陆山海只是简短地问他宣乐董事长在杭州有几处房产,那边过了几分钟一一回答,陆山海一边听着,一边在车内导航上作了标记。

    陆邱桥心里感激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谢谢”两个字却梗在喉间说不出口。陆山海发动车子先向理他们最近的那一间别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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