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分卷阅读28

    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有些昏暗,何愿带着妹妹一路往自己的车子那边走去,然而当他经过某一个拐角却看到了一辆非常眼熟的车子,在意识到这辆车属于谁的瞬间他心里猛地一沉,然后将低着头的何意更搂紧了一些,想要避免任何妹妹会看到那辆车子或者车子主人的可能。

    然而在完全走过去之前何愿回头向那几乎没有被任何灯光照亮的角落看去,恰巧附近又有谁启动车子闪起了大灯的灯光,于是何愿没有办法避免地看到了那辆车内坐在前排的两个人,也没有办法避免地看到了其中一个向另一个倾身过去的动作。

    ……

    签售会结束前温风至便一个人到停车场去等陆邱桥,他们约定了圣诞要去太湖泡温泉,只是没想到陆邱桥出来的太急完全没有卸妆,温风至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青年,脸上一副要笑又觉得不合时宜的表情。陆邱桥看到他的反应才想起来自己的样子,有些羞赧地抓了抓自己被定型水全部撸到额头后面的头发想要把它们恢复原样,又在驾驶座上转来转去地找有没有裴艾夕落在车上的卸妆湿巾,忙乱又尴尬的样子让温风至彻底笑了出来。

    一见到他笑陆邱桥又觉得自己出丑也好像值当,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装出来的生气样子:“笑什么啊?”

    温风至抿了嘴摇头,然而一双眼睛还是弯弯的,又稍微向陆邱桥凑过来一点说:“没笑什么,这样也挺帅的。”

    陆邱桥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真的在夸奖自己还是开玩笑,但这句话说出口确实让他有些飘飘然,心里也有什么沉睡的东西猛然翻了个身,他慌忙避开温风至的眼神趴在椅背上在后面张牙舞爪地翻找了一番,果然从满满当当的口袋里翻出来一包快要干掉的卸妆湿巾。

    温风至就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他左右手一起抓着湿巾想个猴子一样擦脸,虽然画的是淡妆但该用的东西也没少用,粉底侧影眉粉还有哑光的唇彩和低调的眼影,虽然这些东西涂在一个男人脸上总觉得娘,但是悦意找的化妆师的确水平很高,非但完全没有觉得不和谐,反而把本来底子就不错的陆邱桥更精致了轮廓加深了线条,难怪那些来签售的少女们喜欢的不得了。

    “我帮你吧。”因为车里光线太暗就算有后视镜陆邱桥这个妆也卸地颇为费劲,于是温风至也伸手抽了一张湿巾,按着陆邱桥的右手帮他擦耳朵附近深色的侧影,但这样一来导致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而温风至专注的神色却让陆邱桥心猿意马,他们分明没有直接的接触他却觉得那张原本冰冷的湿巾好像一时间变得滚烫,而温风至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是微冷的,让他觉得自己的体温像是火炉一般。

    陆邱桥向下看着昏黑中温风至靠近自己肩膀的那张脸,他真的很美,七年前就是,但那个时候他还有生活拮据附加给他气质上的阴沉,但现在他自信又成熟,像是经过沉淀的名画和醇酒,因而愈发动人。

    于是他想要吻他,这么近的距离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气氛和时机好像也在助兴,于是他低头去凑温风至的嘴唇,然而这个短暂的动作还没有做完,他突然听到自己这一边的车窗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陆邱桥骇然回头,正对上外面何愿一双狂怒的眸子,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娃娃脸的年轻企业家这么生气的样子,他的愤怒几乎形成了实体,然而更可怕的是站在他身后脸上惨白错愕又恐惧的何意。

    “滚出来。”陆邱桥能够读懂他用唇语怒吼的句子,他又猛然抬起手往陆邱桥的车窗上挥舞了一下手臂,陆邱桥下意识遮挡自己和温风至的脸,才意识到他手里抓着一根高尔夫球杆。

    “陆邱桥,我数三下。”何愿的愤怒引起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围观,他们惊愕地围拢过来,陆邱桥甚至看到了有几个人在用手机拍摄视频,这个事实让他心里一阵悚然,于是立刻就推开了车门,然后他拔掉车钥匙下车将车子落锁,又一次把温风至反锁在了里面。

    “了不起。”何愿看到他的动作也知道他在保护温风至,这一次就连猜疑都有了证据,原来他这么多年一直好奇的“冷雨”居然是个男的,“温风冷雨”,答案还真是简单得让他想要大笑出声。

    何愿脸上交杂讥诮鄙夷和愤怒,扬手把球杆丢在地上,然后抡圆手臂给了陆邱桥颧骨上狠狠一拳,而陆邱桥眼睛都不眨地站在原地硬生生把这拳接了下来,而何愿显然并不解气,又抬腿在他腹部踹了一脚,虽然何愿看起来孱弱实际上力气却不小,他怒火中烧铆足了力气,陆邱桥的脸上立刻就红了一大片又后退了几步,背部磕在车身上发出一声巨响,才勉强站稳没有摔倒。

    围观群众发出了一阵惊叫,而何意这个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事情可能会闹大,无论如何当红漫画家和自己的老板在公共场合争执都是一件会让人们遐想太多的事情,于是她猛地扑上去抱住何愿准备再一次抬起的手臂,低声说:“哥,真的算了。”

    而何愿一双眼睛都是红的,他紧盯着陆邱桥喘了两口粗气才听出来何意话语背后的意思,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许多,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几乎都要哭出来的妹妹:“你他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何意的眼睛里砸落出透明的泪水来,她摇了摇头却又说不出话来,于是何愿明白这就是没有否认的意思,他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出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说脏话:“何小意你他妈是不是脑残?他这样你还护着他?我就觉得你像只狗一样跟着他怎么会提分手,原来是被人卖了还在这舔指头数钱,”他又抬头往陆邱桥脸上看,伸出一根指头恨不得戳瞎对方的眼睛,“我何愿上辈子是不是掘过你们同性恋的祖坟,好小子一个两个都合起伙来给我找不痛快,真几把好笑你要是根本就不喜欢女的你跟我妹这么多年你在这演精神分裂呢陆老师?”

    陆邱桥虽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话,但是看着何愿公共场合什么都说也觉得有些不妥,便想要跟何愿商量换个地方好好谈谈,他从前也没有意识到何愿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也算容易相处,但他少年时期便辍学拼闯,吃过的苦多见过的人也多,发起火来没有人能压得住,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迸。

    “哥!”而何意也觉得哥哥这样实在是有些过了,私下里他怎么骂自己和陆邱桥都没有问题,但毕竟还在公共场合,又是陆邱桥刚刚结束签售的商圈,能认出他们的不可能没有,她就算如今无所谓陆邱桥被人指摘,她也不得不考虑何愿和他们代表的悦意,“真的不要再说了。”

    而此时此刻更焦急的还有完全下不了车的温风至,这辆车子隔音太好他完全听不清外面在说什么,但每个人包括路人的表情和反应都表示何愿说的一定是什么惊骇的言论,他与陆邱桥复合原本就有些担忧算是半个公众人物的陆邱桥如果被发现性向会不会引起风波,然而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又这么戏剧性。

    可能他温风至的运气就是这么差,每当他觉得一个难关终于过去,就会有更多更可怕的麻烦接踵而来。

    何愿骂过之后气也消了一些,不想再看陆邱桥一眼拉着妹妹就要走,而陆邱桥在他身后用恰巧他们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何总,《极光》从今天开始到全部完结,我不会再拿任何报酬。”

    “陆邱桥你当自己有多值钱,”何愿脚步顿了顿,恶狠狠地说,“这事儿你给我免费画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说罢他没有再回头,只是把何意紧紧搂在怀里,走到停车位旁边把自己的车子解锁,让抱着肩膀流泪的妹妹先钻进车里。然后他点了一支烟给裴艾夕打电话,拍着后备箱盖子暴跳如雷地说:“把陆邱桥那小子从今往后的所有签售会都给老子取消!”

    裴艾夕吓坏了莫名其妙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何愿却不愿意多废话,直接说《极光森林》永远都不要再安排需要作者出面的宣传活动,谁敢提案马上解雇。然后还不等裴艾夕做出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温泉是肯定泡不成了,圣诞节也再没有什么过的心思,陆邱桥带着温风至驱车回公寓的路上两个人分别望着路边五颜六色的装饰,彼此间都没有什么话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回去之后温风至换了鞋进门,却看到陆邱桥把提包放下又要出去,便下意识拉了他一下:“你去哪儿?”

    陆邱桥脸上还带着被何愿一拳打出来的红肿和卸得乱七八糟的肤色,蔫蔫地说:“我去修车。”温风至这才想起来他的车窗刚才被何愿敲了两球棍,玻璃上裂了几道蛛网纹。

    “不急,先洗个脸上点药。”温风至抓着他的手腕往里面走,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起身去拿了湿毛巾和酒精,陆邱桥瘫软着长手长脚窝在沙发上缓慢地揉自己的胃,何愿打他的那两下都没有留情面,用了十成十的力量,而他又为了让何愿解气完全没有躲闪,算是把全部伤害都挨满了。

    “很疼吗?”温风至回来就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眉头也皱的很紧,担忧地问了一句。

    陆邱桥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把毛巾接过来呲牙咧嘴地擦自己伤痕累累的脸,温风至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突然伸出手来捏住了陆邱桥的下巴,陆邱桥吓了一跳动作也僵住了,就愣愣地看他非常专注地凑过来盯着自己的嘴巴。

    “张开嘴我看看。”温风至说着拿了一支棉签往他嘴巴里探,陆邱桥顺从地抬着头张大嘴巴,温风至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就更加担忧,用棉签在他的口腔里划拉了两周,说,“里面好像也有伤口。”

    陆邱桥知道自己被何愿打那一拳的时候牙齿碰到了黏膜,虽然不是很疼但是口腔里和牙龈一路都在流血,让他嘴巴里积蓄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温风至看他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太好,于是建议。

    “小伤而已。”陆邱桥反对,他还不知道商场里的争执会被传成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如果自己再去医院被有心人看到,恐怕会更难处理,他现在也摸不清何愿会不会为这件事善后,更何况悦意只是个小文化公司恐怕也没有什么垄断新闻的能力,如果真的引起风波他可能还要躲藏一阵子,这么想象的话他原本就一阵阵剧痛的胃部又是一阵痉挛。

    温风至看他的表情并不轻松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他的影响非常大,他虽然心里知道陆邱桥与何意分手这件事不会像陆邱桥告诉自己的那样容易,但是以这样的方式让何愿知道是他都没有想象过的可怕结果,本来何意帮自己办个人画展就算有恩,虽然将来未必会再联系但他对于那个暴雨天气亲自来接自己的企业家总是心存许多好感,然而那些好感在今晚已经全然消失,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再见到何愿的样子。

    他辜负太多人,他们辜负了太多人,这条路虽然想来艰难,现实却比预计还要惨烈许多。

    “找机会我会再去跟他们道歉,你不要担心。”陆邱桥望着温风至的脸,他一个小时前轻松的笑意已经完全从脸上消失,他好像又恢复了前段时间他们还没有和好时候的样子,低糜又阴郁,低垂的眼帘里有许多沉重的,让陆邱桥看不懂的东西。

    这种情绪让陆邱桥害怕,他记得温风至身边这样的气场,那是他对自己说他要回美国时候一模一样的情绪,他习惯隐瞒习惯不交流习惯自怨自艾,他总是自己做一个最坏的决定,并且在那之后就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再接受任何其他的信息。

    陆邱桥彻底慌了,他甚至比刚才看到何愿的时候还要恐惧,于是他从沙发上滑下来半蹲半跪在地毯上,然后用两只手去握温风至放在膝盖上的手,他就这么仰视着对方的脸,他要让温风至无法逃避地看着自己:“这件事我会解决,不管是何意还是今天我与何愿冲突,还是其他的所有问题,我都会一一解决。”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他尽可能让自己的每个音节都非常可信:“这一次你要相信我,只要你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我就永远会找到向你走去的路。”

    温风至没有说话,陆邱桥的承诺不动人是假的,但他同时再一次觉得自己非常卑鄙和懦弱,他至今没有向对方坦白过当年远走高飞的原因,如今发生的全部事情又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他总是这样带来麻烦造成误会引发痛苦,却又总是没有办法弥补和偿还。

    就像这个时候他看着陆邱桥非常狼狈的面孔,他觉得无限幸运却又无限悲哀,那些饱胀酸痛的情绪最终蔓延出来,驱使他向下弯腰抱住了陆邱桥的脖子:“我那次说过不会走,”他声音很轻然而坚定,“那句话不是假话。”

    陆邱桥错愕了瞬间,上一次他睡意朦胧那句话实际上听得并不分明,后来他回想起来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不是温风至现实中真正的承诺,而如今他非常清醒温风至也是,这句话也没有任何曲解的余地,他顿时眼眶酸热几乎要流下泪来,又感觉对方吞吐在自己耳侧的气息如此温热和真实,终于失而复得的实感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张开双臂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而窗外烟火升空,这城市美得不可思议。

    ——

    地下停车场发生的事情当天午夜就传到了宣乐,准备投资的公司老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个老板还是钟经理的男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公关团队也很清楚。然而外部要怎么压是一回事儿,自己人关起门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大半夜何愿把妹妹在余杭安顿好,又自己开车去了钟海雨家。

    保姆给他开门的时候钟海雨正在客厅里看那段路人拍摄的视频,笔记本的音量不算很低,所以换鞋的何愿听到里面传来自己破口大骂的声音,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尴尬了许多。

    但是走进去看钟海雨的表情却并不非常严肃,何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他居然觉得钟海雨好像还觉得这件事很有趣的样子,素颜的嘴角微微扬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钟海雨的素颜,虽然有很多传闻说她整容修改年龄,但是她这样素淡的样子也很好看,只是年龄的确是再好的保养品也只能勉强拖延,她看上去的确并不年轻,但美貌和风韵仍然非常出挑,再加上因为是在自己家里比较随意,所以只穿了一条白色睡袍,真空的领口不算很高,坐在椅子上还露着一截大腿,触目的皮肤都是羊脂般雪白的,让何愿一时间不知道目光该落在哪里。

    “——我何愿上辈子是不是掘了你们同性恋的祖坟?好小子一个两个都合起伙来给我找不痛快!”他走进客厅的时候钟海雨恰巧看到他骂陆邱桥的这一句,她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些,然后伸出手按了暂停。钟海雨完全没有往何愿的方向看,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何愿见她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也不敢贸然说什么,自己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屁股才挨到垫子,就看到钟海雨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了几下,又倒回去听了一次刚才那句:“——我何愿上辈子是不是掘了你们同性恋的祖坟?好小子一个两个都合起伙来给我找不痛快!”

    何愿坐如针毡,不知道钟海雨反复看这段视频到底是为了什么,然而胡思乱想间他突然记起曾经叶新铎告诉自己钟海雨是个少数性别的拥护者,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国内,都参加过许多与之相关的活动。

    这一下他更慌了,自己当时气急攻心根本没有斟酌过要说的话,他只是一方面气氛陆邱桥明明喜欢男人还跟何意纠缠不清,另一方面又没办法接受他的对象是温风至,这样一来好像正是因为自己舔着脸非要给温风至办画展才给两个人创造了复合的机会,由此一来变相葬送了何意的爱情,简直是贱到了骨头里。再加上之前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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