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分卷阅读24

    “哥,”何意声音低落,用非常没有活力的声音说,“我可能要跟他分手啦。”

    何愿又是一惊,连忙又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也没有什么。”何意缓慢地说着,她好像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而压抑之后的结果就是何愿听到了妹妹从未有过的疲惫语气,“我就是觉得好累。”

    何意原本并不想让哥哥操心自己和陆邱桥的事情,因为她清楚何愿下雨要劳心伤神的事情已经够多够多的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听到何愿声音的时候去诉苦去抱怨,毕竟她唯一能够确认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就是哥哥。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告诉何愿陆邱桥欺骗自己的那件事,昨天在酒店她也一整夜都没有睡好,陆邱桥的情绪太内敛又太喜怒无常,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感觉自己是了解那个男人的,但惟独昨天晚上他们分别前的那个吻让她心脏发冷,她从那个难道主动的亲昵动作里找不到任何爱恋和怜惜的成分,她唯一感觉到的只有愧疚,那从陆邱桥唇齿之间,眉目之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无法抑制无限暴露出来的愧疚。

    我要失去他了。

    这就是何意站在窗边看着陆邱桥的车子在酒店门口的路边停了约有一个小时才开走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

    “太累就放手吧,”何愿无声地叹气,他虽然没有谈过什么正经的恋爱但是看得出来陆邱桥对于妹妹的爱意实在是太过于寡淡,而何意却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这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清楚的。”何意回答,她轻声吸了吸鼻子,然后挂断了电话。

    何愿把手机放下,他虽然关心何意但是却并不想插手她与陆邱桥之间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钟海雨是一个绝佳的不容错过的选择,而叶新铎的存在又让他烦乱不已,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能够让一切回归正轨的办法。

    ——

    温风至好不容易让小护士相信了自己没有被陆邱桥软禁或者是绑架,那个女孩涨红了脸,非常不甘心地收拾了自己的医疗箱离开了公寓。陆邱桥把她送出门又转头走回卧室来,看到温风至脸色苍白眼神飘忽地望着自己。

    温风至看到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离开时候的衣服,不知道这一整夜都去了哪里总之脸色非常难看,两只手都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神里的情绪又是愤怒又是悲哀。

    陆邱桥在门边站了半分钟,他似乎隐忍了某种强的情绪,随即他缓慢地走了进来,眼神从温风至扎着针头的手背移到了他的脸上,然后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不再往温风至的方向看,而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了不起,温风至,”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手指转动着手心里握着的那个东西,温风至看过去才发现那是自己昨天打开了却没有吃到药的那只药瓶,“你真的很了不起。”

    温风至感觉有些慌了,他与陆邱桥的大部分相处时间里他都是冷静的,当然要除去昨天晚上他诅咒自己的那句话,他甚至很难想象如果何意不是及时打来了一个打断他们之间可怕氛围的电话,陆邱桥是不是还会变得更加恐怖。

    “要走是你自己决定的,去美国也是你自己要去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一样,“这些年你画过一张让人开心的画吗,你写过一条看起来心情愉悦的ins吗,你还吃这种药,”他冷笑了一声,把那个药瓶很重地放在床头柜上,让那上面的药品名字朝向温风至自己,“想要变疯的人这些年不应该是我吗?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

    温风至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陆邱桥的话的确锋利但是他没有反驳的余地,蒋京倓带来的噩梦和打击他七年都没有走出去,远走高飞或许是有效的逃避,但是精神上他却从来没有找到过一个能够栖息的所在,轻度的焦虑症一直在困扰着他,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他没有任何一天真正过的开心安宁,陆邱桥说的没有错,他的画和发表画作时候相配的文字是他内心煎熬的最好体现,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沦陷的铁证。

    “是我……对不起你。”沉默良久,温风至突然说。

    这是他第一次针对当年的事情向陆邱桥道歉,这句话像是一桶冰水一样从头到脚浇在了陆邱桥心头的怒火上,让他顿时就冷透了。他从来没有奢求过温风至会道歉,他甚至没有想过让温风至能够真诚地与他讨论的当年的事情,他明白温风至是个何等骄傲又何等倔强的人,他很少示弱更很少坦诚,哪怕内心鲜血淋漓,外表却永远保持着那个一丝不苟的完美样子。

    但他的确说出了这句道歉的话,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陆邱桥惊愕地抬头向他的脸上望去,才发现他一双浅色的眸子里猛然砸落下两颗巨大的泪珠。陆邱桥彻底慌了,如果说道歉就已经是意外,那么温风至突然落泪的冲击简直让他的心脏像是一撮尘土一样,在那颗泪水砸落上去的时候灰飞烟灭。

    “你……”他下意识向前倾身,却又不知道是该伸手帮他擦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是去拉他的手,他心里明白温风至这些年也过得很艰难,毕竟没有人愿意得焦虑症也没有人非要无病呻吟去画那些看上去让人心绞痛的画作,但他的愤怒无非只是温风至死都不愿意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残忍关闭在温风至心门之外的飞虫,不断碰壁不断徘徊,却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稍微挤进去的缝隙。

    “不要哭,我也不想说这种话的,唉……你怎么回事。”陆邱桥手足无措地说,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在脸上了,他虽然比温风至年纪小,但是总是站在保护者的立场上看着温风至,所以在温风至情绪外露的时候,他能感知到的那部分总是成倍增加的。

    但是他这样的关怀反而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温风至虽然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非常丢人,然而久违的、被真心爱护的感觉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太久以来积压的恐惧和委屈像是终于越过堤坝的洪水一样喷薄而出,他眨了眨眼睛想要把已经累积的泪水忍回去,但是却没有得到什么效果,反而让那些挤碎的眼泪沾到了睫毛上,看起来更是又软弱又可怜。

    陆邱桥觉得自己这一下才是要疯了,就像是温风至的情绪也在像病毒一样传染自己一样,他的眼眶没来由地一阵酸热,好像也要落下泪来,只能强行用手指抹了抹温风至的眼角,而那人的皮肤触手非常细软,让他的心脏又是一阵颤栗。

    他没办法再看着那双哭泣的眼睛了,那双眼睛几乎已经够让他像是一条被抛弃又被捡回来的狗一样原谅了温风至所做的所有事情,他心里想着算了算了我就是这么没有出息,然后伸长了臂膀将温风至抱在了怀里。那个已经年近三十岁的男人纤薄地就像是一张纸一样,陆邱桥感觉他尖锐的锁骨抵在自己的胸口,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一样。

    “对不起。”温风至又说了一次,他的呼吸喷吐在陆邱桥的脖颈间,他们太久都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和身体的颤栗。

    “不用再道歉了,”陆邱桥回答,他已经自暴自弃地在温风至面前将两只手都举过了头顶,他决定无条件彻底投降,“只要你不走,当年的事情我不会再问了。”

    温风至沉默不语,他心里的确没有做好要留下来面对蒋京倓的准备,七年过去比起蒋京倓如今的成就他自己的成长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他仍然没有对抗那个人的力量,显然陆邱桥也没有。

    而他的沉默和犹豫似乎让陆邱桥清醒了几分,他猛地把温风至放开,眼睛里的神色有些骇人,动作很快地将手机从外套的口袋里拿了出来,温风至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么,然而陆邱桥接下来却毫不犹豫地将手机解锁并且非常熟练地将何意从最近通话里找了出来,温风至在那极短的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便猛地探过来将陆邱桥的手腕按住了。

    “我必须这么做,”然而陆邱桥的态度却很坚决,他深深地望着温风至的眼睛,像是劝说他又像是劝说自己,“我没有忘记过你,我不爱她,也接受不了任何人。”

    冰冷的药水流进静脉里,让温风至突然失去了手上的力气,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狂喜和悲哀都无限地满溢出来,他也很想告诉陆邱桥自己也是一样的,但是嘴巴张开,却又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好像没有那么说的资格。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邱桥编辑了一条很简短的信息发给了何意,然后他翻转手机将它关闭,远远地丢在了堆叠了一些画稿的书桌上。

    陆邱桥的眼神从书桌那边收回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意,许多很难说出口的话好像也能轻易就坦白了:“你回来的前一天我在悦意看到了你要自己来办画展的消息,所以本来上个月就能完结的《极光森林》我强行让它连载了下去,一个理由是那个时候我不想让你看一个hyending的故事,还有一个就是何意。”

    温风至不解地望着他。

    “何意与我约定《极光》完结就订婚。”陆邱桥的脸上露出苦笑,“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回来的这件事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我惧怕《极光》完结,我不想跟那个女孩共度余生……”

    “还有就是,”他顿了顿,再一次伸出手来握住温风至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我仍然没有放弃你的这个事实。”

    温风至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望着陆邱桥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地反转自己的手心,与他紧紧相握。

    ——tb

    第16章 第十六章分手

    16 二十九日

    裴艾夕已经有三天没见过自己负责的漫画家了,她前前后后往他的工作室跑了七八趟,只遇到了一群呆坐在别墅里没有被安排任何工作的助手,每一个人都说陆老师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到工作室来,也没有跟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联系。

    看起来前几天亲自给陆邱桥送分镜跟他见了一面的自己,反而成了整个项目组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裴艾夕没有办法,只能在与何愿汇报了这个事实之后,又转头去了陆邱桥住的公寓,她在开车的路上还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没想到这一次陆邱桥居然直接关机了,裴艾夕觉得自己额头青筋跳痛,脚下油门更踩得重了一些。

    而另一边陆邱桥却早就把工作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给何意发了意图分手的短信之后立即就关了机,一来是他不希望何意打扰他跟温风至坦白真心,二来是他也的确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何意,但下意识逃避总是人类的本能,他只想着给何意一点点缓冲的时间。

    所以在公寓门被敲响的时候陆邱桥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早就忘了昨天要给裴艾夕画稿的事情,以为是看了短信的何意直接来与他当面质问,于是脸上有些尴尬,低头看了看一脸茫然又略带紧张的温风至,嘴上安抚他:“不要怕,可能是快递。”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还没有忘记帮温风至关紧了卧室的门,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跟何意的纠葛都与温风至无关,没有必要让他被莫名其妙的风波沾染。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已经从背包里掏出备用钥匙准备擅自开门的责编,裴艾夕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敛,一双眼睛上下将陆邱桥一整夜都没来得及换的衣服打量了一番,眉毛直接皱成了一团。

    “你要去哪儿?”她以为陆邱桥穿着严整是恰巧要出门,便出声询问,“稿子呢?”

    陆邱桥的表情瞬间僵硬,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还是个需要画连载的漫画家一样张了张嘴巴,尴尬地说:“我今晚给你吧。”

    “今晚?”裴艾夕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你昨晚就该给我!”

    陆邱桥无言以对,他这几天心思烦乱又加上要照顾处处没有自理能力的温风至,别说是完整的画稿,就连裴艾夕前几天拿来的分镜他也只非常粗糙地看过一遍。但他没办法裴艾夕直接坦白这样的事实,裴艾夕虽然人很好但是不代表她能原谅自己这样无理地拖延进度,便先伸出一只手让裴艾夕进来说话,然后在她身后把门关闭了。

    裴艾夕走进公寓来也没有要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意思,抱着手臂站在玄关里气呼呼地看着陆邱桥,打定主意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你这几天到底在干嘛?稿子也没有画,公司和工作室也都没有你的消息不说,还关机是什么意思?”裴艾夕越说越生气,“你知不知道《极光》现在的情况,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栽跟头,何总这几天三番五次往宣乐跑,你以为都是为了谁?”

    陆邱桥的表情也阴沉了许多,他知道裴艾夕说的都是事实,但他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凡人,能够同时顾及的事情总归是有限的。

    “我跟何意分手了。”他原本不准备跟裴艾夕说这件事,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理由去解释自己全部的反常,果然这句话一说出口,咄咄逼人的裴艾夕完全愣住了,她像是突然听不懂中文一样盯着陆邱桥看了一分钟,才非常缓慢又艰难地说:“什、什么?为什么?”

    陆邱桥沉默不语,他的理由太简单了,简单到以至于说出口都像是假的一样。

    “何意做错了什么吗?”裴艾夕不可置信地逼近了半步,她原本就非常喜欢何意,也期待她能跟陆邱桥有一个好的结果,但她也从心底明白陆邱桥喜欢何意的程度远远低于何意喜欢他的程度,这不见得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往往很多悲剧就是因此而生的。

    陆邱桥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再去说什么“何意很好”的话都像是讥讽,裴艾夕只是听他说他们分手就认定了这件事是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认知本来就让他感觉愧疚,毕竟在任何一个旁人看来,何意都永远不会对他说要分手的那句话。

    “不怪何意,”他低声说,尽可能让自己的遣词用句听上去不那么刺耳,“是我自己的问题。”

    裴艾夕不敢再问,她看得出来这个决定对于陆邱桥来说也并不轻松,这个男孩的情绪和性格一直以来都很内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上去他却变了许多,像是曾经冰封的雕像被溶解了一个缺口,她从那个缝隙窥探进去,惊愕地发现了许多一直以来没能看到的东西。

    “稿子我今晚真的会给你,”陆邱桥紧张地瞥眼看了一下身后紧紧闭合的卧室,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中有些请求,“这件事我自己会找机会跟何总说,在那之前,希望能帮我保密。”

    裴艾夕脸上愕然的神色更深,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陆邱桥的那个眼神,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间公寓里还有第三个人在,而那个人就是改变他更扭转了他心意的原因,于是她无法控制自己联想到了上一次在这间公寓里惊鸿一瞥的那个影子,虽然上次陆邱桥说了那个人是他的“学长”,但是裴艾夕记得自己在那很短一瞬间看到的半张侧脸和一截脚腕,不论男女,那必定是个十成十的美人。

    而她这一次没办法不多想了,于是眼神也没有收敛地往陆邱桥身后看去,也许是她脸上的猜疑太过于明显,让陆邱桥干脆生出了全盘托出的勇气。

    “我大学时候的恋人回来了,”他干脆而无畏地说出了事实,不管裴艾夕会如何评价自己这种听上去卑鄙的做法,他想着与其含糊隐瞒还不如全部都说出来,“这就是缘由。”

    裴艾夕这一次是真的惊呆了,她的潜意识已经比本能的理智更早地意识到了一些问题,那些多年来关于“冷雨”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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