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分卷阅读16

    陆邱桥原本还在弯着腰看餐桌上摆着的盘子,听到温风至的话突然转过脸来,脸上带着疑惑:“第一次见就直接让你借住他的房子?”

    温风至沉默地望着他,他感觉到了陆邱桥话里有话,但是那种情绪又很难捉摸,他的语气像是嫉妒却又有些凉薄,他的表情看上去不悦却又带着讥诮,于是温风至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我昨天晚上看到了,”陆邱桥直起腰来重新走向他,他用前所未有冰冷的语气说,“你上了他的车。”

    “我喝醉了。”温风至说,然而他说完就觉得怪异,明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他要平白接受陆邱桥这样无礼的质问?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喝酒。”陆邱桥又走近了两步,他的阴影笼罩下来,然而温风至直视着他,并不退缩。

    “这么长的时间,人是会变的。”他这句话说出口,就看到陆邱桥的表情又是一沉。他知道温风至说的没有错,他们参与对方人生的时间都太过短暂,所有的了解和认知都并没有建立在什么长时间的相处上,他今天不敢说自己了解温风至,那么时间倒退七年,当年的他也是一样的。

    “人是会变的……”陆邱桥苦涩地咀嚼了一下这句话,他脸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但是你看到《极光森林》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你是不是没有想到七年过去我却没有变,我依然还在执着那三个月发生的事情。”

    温风至避开了他的目光,他觉得脚踝上的酸痛转移到了胸口,他想要说一句无关轻重的话,然而张开口的瞬间却不知为何无法冷静,像是在赌气一样说:“你真的在执着吗,你如果真的执着为什么会有何意?”

    陆邱桥突然笑出了声,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温风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碰到了陆邱桥的小腿,他们离得太近了,陆邱桥的双手撑在他肩旁的沙发上,他能闻到陆邱桥身上传来了烟草和某种洗发露交杂的味道:“你一个字都没有留下消失七年,现在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跟谁在一起?我就该抱着你温风至的影子一辈子走不出来才是你想要的对吗?”他最后紧紧盯着温风至已经闭上双眼的面孔,咬着牙说,“那你就未免自信太过了吧。”

    “我没那么想过。”温风至缓慢地回答,他的双眼仍然闭着,眼睛下方的皮肤却不知为何激起一片潮红,他的右手抓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像是捏紧了某种笃定地想法一样,“我从走的那天起,就明白我没有再干涉你人生的资格了。”

    陆邱桥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突然蹲了下去,双手也从沙发上靠背上滑到了下面,他如今仍然没办法听温风至说这样示弱的话,哪怕他即便是在说最最软弱的句子也倨傲地像是在发号施令,但他就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听他这么说,虽然自己也抱着复仇的心态对他说你永远也别想再左右我,但是这个事实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反而像是一个最终宣判一般,让他像是一个站在绞刑架上的死囚一样满心绝望地像是听到了铡刀落下来的声音。

    他盯着那个人在单薄布料下面的膝盖,用非常无力的声音说:“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走呢,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必须一走了之,但我更不明白的是你走之前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哪怕只是一句再见真的会要你的命吗温风至?你不知道最初的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我每天每夜都在恐惧,我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怕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尽苦难,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突然死去,后来我想算了吧,我就当你死了,我过我的日子我就当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然后就在我准备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你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回来了,温风至你有哪怕一刻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有哪怕一秒钟觉得你就这么出现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吞咽了许多强烈的情绪,最后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沙哑了,“……但是你没有,你走的时候不曾想过我,回来仍然是。”

    温风至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解释,他走得果决回来却万般恐惧,他侥幸自己或许并不会与陆邱桥正面相遇,但是事实却给了他无数个当头一棒,那么或许事到如今他即刻离开才是最好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走到了这样面对面指责彼此的地步。

    “你就当我没有回来过吧。”他望着陆邱桥在自己面前低垂的发顶一字字艰难地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我本来就不应该回来的。”

    “七年前你让我就当没有遇见过你,七年后你又让我当你从来没回来过,”陆邱桥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在这个晚上反而笑的很多,“你不愿意解释我们也都不想叙旧,那你今晚到底想说什么?我大半夜开三十公里的车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吗,还是你只是想让我看看廖长晞给你住的地方?”

    他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嫉妒,温风至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在蒸腾着自己冰凉的皮肤,他联系陆邱桥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他还在廖长晞伸出的橄榄枝前摇摆不定,然而如今看来似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回答。

    “我只是希望这一次走之前能见你一面,”他说了一句听上去像是假话的真话,但这句话说的无比艰难,“我……不想重蹈覆辙。”

    陆邱桥猛地抬起头来,他越过温风至的膝盖望着那张眼帘低垂的脸,那张从来苍白的脸红的不可思议,平常冷漠的眼睛也是湿润的,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温风至,也没有见过他这样柔和而又充溢了许多似乎要说却又无从说起情绪的眼神,让他心里许多的愤恨都像是深陷在泥潭里一样无法从那样的眼神中抽□□。

    然后他握住了温风至近在咫尺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他原本以为温风至的双手必定像是他刚才的身体一样冰冷如铁,然而一握之下才发现短短十几分钟他的双手居然摸上去滚烫,像是握住了一截烙铁般。

    陆邱桥这才终于意识到了温风至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奇怪,他探着身子想要去摸他的脸,然而温风至却不知道他这个动作真正的意思反而躲了一下,他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陆邱桥感觉从胃里升腾起一阵莫名的怒火,右手用力攥着温风至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左手抱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脸可以靠过来,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他的,坚硬而冰凉的镜框磕在了陆邱桥的鼻梁上,而他不为所动,用自己的前额紧紧地贴在温风至刘海下的皮肤上,果然那里热得非常,像是藏了一只火炉一般。

    “你发烧了。”陆邱桥低声说着,他们离得很近他能感觉到温风至滚烫的呼吸在他的唇齿间吞吐,也能看到他迷茫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无法聚焦地望着自己。

    温风至这个时候只觉得头晕也不明白陆邱桥到底在说什么,他宿醉加一整天奔波,心力交瘁还在外面冻了半个晚上,所以发起烧来的形势也严峻,陆邱桥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送他下山就医,但是却不知为何有些享受这样两个人额头相抵的姿势,毕竟冷硬的温风至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很少有这样任人摆布的示弱时候,他心里躁动,忍不住向下滑动亲吻那双微微张开的嘴唇。

    在触碰的瞬间他像是被一大桶冰水兜顶浇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温风至的双唇干燥而温热,因为难过而微微伸出来的舌尖柔软如同某种贝类,那触感和味道好像与当年没有什么不同,陆邱桥原本以为有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但在那瞬间他突然绝望地明白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多年后得偿所愿的狂喜让他头皮发麻,他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仍然像是十八岁一样冲动、幼稚、意乱情迷,他仍然被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牵绊着所有的思维和决定。

    七年漫长的时间过去,他唯一深爱的,仍然是当年丢下他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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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第十一章 生病

    11

    温风至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烧而浑浑噩噩并不知道陆邱桥做了什么,他只觉察到陆邱桥突然放开自己然后站起来走远了,而自己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想要伸出手去拉那个人的衣角也使不上力气。

    原来被突然丢弃是这样的感觉,温风至迷迷糊糊地想着,酸痛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又不敢闭上眼睛,只能看着眼前被吊灯投下的模糊光影。

    不知过了几分钟还是很久,温风至感觉自己突然被一条毯子包了起来,他本来身上发热就很难受,这么一裹更是觉得快要窒息,然而想要挣扎也没有力气,半只胳膊还没伸出来,又被那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温风至基本上没有任何记忆,他只恍惚记得自己仰躺在飞驰的汽车后座上,无数从眼前掠过的路灯灯光连结成金色的光带,照的他从眼角不断地留下泪水来。

    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非常陌生的环境里,被摘掉眼镜的他只能看到雪白的墙壁上贴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纸,天花板上有一个很简洁的方形大灯,然后是悬挂在眼前的点滴瓶,和一直盖到脖子下面的灰色羽绒被。

    他觉得自己浑身汗津津的,皮肤热的要命。

    温风至抬起双手想要把被子掀开,然而右手却一阵激痛,他向下看去才发现手背上纵横用胶布固定着一枚针头,源源不断的透明药水正在缓慢地流淌进自己的血管里。

    然而当他视线越过自己的手背再向下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趴在床边熟睡的身影,他额头枕着自己的右手左手放在耳侧,虚握的五指离温风至僵硬的右手非常近,清晨的朝阳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洒落在他的肩头,他仅仅只是在短发的侧面露出一个耳廓,温风至就知道他是谁。

    这场景让他无法抑制地想起过去的日子,让他想起那个趴在画室里睡着的学弟,睡醒的时候胳膊上沾了许多碳粉连鼻尖都是黑色的,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好笑,傻乎乎地追问自己到底在笑什么。

    但是留给温风至感怀的时间并不很长,几乎是在他醒来的下一分钟陆邱桥也醒了过来,好像是因为他抬手的动作惊醒了他,陆邱桥抬起脸来眨了眨眼睛,然后与梗着脖子向下看的温风至对上了目光。

    可能是因为睡姿的原因他的额头上压了一个椭圆的痕迹,温风至在这样的境况下竟然一时想笑,但牵动肌肉的时候却又觉得整张脸都沉重地不可思议,他沉默地望着陆邱桥,对方也没有说话,静谧的空气里只有药水缓慢滴落的声音。

    “我的眼镜呢?”最后温风至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发觉自己的声音非常沙哑,像是整条声带都粘合在了一起一样。

    陆邱桥站起来把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眼镜递给他,温风至接过来戴上,再一抬眼发现眼前多了一个鹅黄色的瓷杯,被一只肤色略深的手抓着递到了眼前。

    “喝点水。”陆邱桥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床头,将杯子递给他之后又张开另一只手的手掌给他递药片。

    温风至很不喜欢吃药片,他好像天生食道窄小吞这种东西总是很痛苦,但是他现在跟陆邱桥这样的氛围也没有什么回避的余地,只能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从陆邱桥的手心里一颗颗拿药片就着水往下咽。

    虽然药不多他也吃了好几分钟,陆邱桥就耐心地等着,温风至吃完药觉得整个口腔都又苦又涩,但是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绷着脸不说话,而陆邱桥见他把最后一颗药也吞下去之后就转身走了,温风至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外消失,原本应当放松的心情却愈发沉了下去。

    他只能再一次打量了一下这间看上去又像书房又像卧室的房间,这间房间的装修非常简单,四面墙都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一人高的地方贴了许多画稿,窗下的桌子上也堆叠了很多纸,电脑的两个显示器都关着,键盘旁边放着一只磨损非常严重的数位板,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自己睡着的这张单人床,还有床边的一个占据了半面墙的书架,温风至转头看了看书架上的东西,好几层都是各种玩偶手办,只有最上面放了一些书,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书脊上的字。

    就在他拗着脖子想要看看那些书都是什么的时候门再一次打开了,陆邱桥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一次温风至才注意到他仍然穿着昨天的衣服,反而是自己换了一身有些宽大的长款居家服,肩线都拖到了手臂上。

    陆邱桥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里却好像在剥着什么东西,温风至看着他走近自己,然后伸出右手来递给他一颗心形的粉色糖果。

    温风至愣住了,他觉得自己还没能退烧的脑子好像没办法好好分析这样的情况,吃了药再吃糖明明是一件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事情,但为什么他应当伸出手去接的这个动作却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但如今的陆邱桥却没有那么多耐心,他看温风至不伸手便直接又往前探了几公分像是要直接塞进他嘴里,温风至咬紧牙关不开口,陆邱桥的眼神一暗,直接将软糖尖的那一端戳进了他的嘴唇碰到了他的牙齿,僵持了半分钟温风至就感觉到渐渐软化的糖水渗进了齿缝,那种微微发腻的甜味非常有效地缓和了药片令人作呕的味道,于是他终于放弃,慢慢张开嘴让陆邱桥把一整块糖果都推了进来。

    陆邱桥的表情这才温和了许多,他把手里的糖纸揉起来扔进书桌下的垃圾桶里,然后又走出去了。

    温风至抿着嘴感受那枚樱桃软糖在舌尖缓慢融化,这种触觉的确能够有效地让人放松,于是他也放任自己的身体向下滑了几寸,整个人陷在了柔软的床垫里。

    但是他就这样等了好久,一直到窗外的天都已经大亮温风至因为太无聊都快要再一次睡着的时候,他才从虚掩的门外闻到了一丝非常香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他清醒了许多,随即带着隔热手套端了一只碗的陆邱桥便走进来了,他一边搅动碗里的东西一边在温风至旁边半蹲下,温风至这才明白了他这么长时间去做了什么。

    那青灰色的碗里盛了满满的瘦肉粥,雪白黏糯的饭粒中间裹着深色的皮蛋碎和粉色的肉糜,其间还有一些点缀的葱花和炸豆腐皮,正散发出非常诱人的热气,温风至觉得自己刚刚品味完巧克力的嘴巴里又分泌出许多期待的唾液来,他直直地盯着那只碗,感觉自己的胃突然狂欢地蠕动起来。

    从前他就知道陆邱桥是个手很巧的孩子,不光画画的好,做其他的事情也很有灵气,最能体现他能力的就是煮东西这一项,一般在外面吃过一次觉得不错的东西陆邱桥都能**不离十地复制出来,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他曾经发现温风至很喜欢一家小店的奥利奥蛋糕盒子,后来就用一整个周末自己做了一只出来,周一趁着温风至帮薛青河整理画稿的时候放在了画室的窗台上。

    温风至好像直到今天都记得那个味道,甜的令人发昏,但是每一口细细回味,甜味过去之后却还是有直冲鼻腔的苦涩。

    陆邱桥将那碗粥在温风至床头的桌子上放好,又低声说:“冷一点再吃。”温风至原本已经坐起来准备伸手,但是听他这么说便又点了点头。陆邱桥把手套摘掉拖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沉默了半分钟像是解释一样说:“本来应该带你去医院,但是我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叫了社区的医生过来。”

    温风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如今的立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这是我自己住的公寓,”陆邱桥又解释了一句,情绪听上去有些不明所以,“日程不紧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画稿。”

    在温风至的猜测里这个房子十有**是陆邱桥用作工作的地方,但是看他这么一说恐怕是还有另外的工作室,不过这么看来漫画大神住的地方也的确简陋了一些,而且看起来他也并没有与何意住在一起,温风至一想到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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