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云端》分卷阅读105

    到死,她都没能与原生家庭和解。

    “安安…”

    严茗悦把遗书贴在胸口,隔着血肉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每个字都是滚烫的,烙得她的心生煎一样的疼,“去玩不带上我,还让我找别的女人,真是傻透了…玩够记得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旅途愉快,我的丫头。”

    哭着哭着,她笑了,笑得提不上气息,瘫倒在床上。

    整整四天,严茗悦不吃不喝的呆在那间房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俨然成了疯子神经病,乔羽涵和苏雅琳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她想不开追随爱人而去。

    虽说已经通知了余安染的家里人,但这么几天下来都没有动静,遗体就那么丢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无人问津,莫名的心酸。生前严茗悦是她唯一亲近的人,死后也是她唯一的牵挂,若是清清白白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也要孤零零的走。

    “老严,你这么折腾自己,只会让她难过,振作一点好不好,就当作是你替她活下去…”纵使百般劝慰,严茗悦仍是没有一点反应,每天只抱着遗书在房间里发呆,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对乔羽涵而言,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很大,目睹了最亲密的朋友失去所爱,她越发的珍惜自己和苏雅琳的感情,好怕有一天也许遇上被迫的分离。可是已逝的人不会再回来,她们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帮助严茗悦早日走出来…

    直到一周后,联亚航空公司的大门口突然来了两个老人家,自称是余安染的父母,举着横幅又哭又闹地要求讨个说法。员工内部群里炸了几天的锅,多数人才知道前同事余安染自杀身亡,也有指责老人家闹事的,毕竟事情发生时死者已经离职三个多月,早就跟公司没有了关系。

    为防止事情闹大上新闻,公司无奈之下报了警,警齤察一来,就又查到了严茗悦头上。老人家一口咬定是她害死了自己女儿,死活起诉她要赔偿五百万。

    “真是特么良心喂了狗了!!”乔羽涵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边烦躁地走来走去,一边破口大骂,“要是没有老严处处照顾着,他们会管女儿么!现在人没了还出来闹,反咬一口,wqtmlgb!”

    “冷静,乔乔…”

    “怎么冷静!这都是些什么人!老严已经够难过够痛苦了,属狗的还要咬她几块肉,吃人血馒头都不带这样的!”

    说着乔羽涵红了眼,不知是为已逝的余安染有这种父母感到悲哀,还是为严茗悦才缓过来就遇到这种事而心疼。

    “乔乔!”

    苏雅琳拉住她,按在沙发上,眼带愠色,“你不要这么冲动,先搞清楚事情缘由。”

    “还用得着搞清楚么,摆明了就是冲着讹钱来的,小余现在还在太平间躺着呢,她家人问过么?去看过一眼么?有想过怎么办后事么?真正对自己亲人不关心,却揪着老严不放,开口就是要赔偿,不是冲着钱来的是什么?”

    “我不会让他们如愿。”苏雅琳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发呆的严茗悦,皱起了眉,“一切利用他人感情进行敲诈的行为都是犯罪,律师我已经联系好了,要打官司,奉陪到底。”

    “琳姐…”

    沉默许久的严茗悦终于出声,她半睁着红肿的眼,仅几天的时间,仿佛一夜沧桑,老去了十岁,“如果安安还活着,她一定不希望我和她的家人发生冲突。”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想她走得不安宁,这件事就用钱解决吧。”严茗悦无力地低下了头,怀里的相框是余安染的照片,那张甜腻的笑脸正看着她呢。

    她的态度有些出人意料,可是苏雅琳却着实怒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们几个都知道,小余生前最不喜欢跟钱扯在一起,她最不希望看到事情就是家人拿她的死来指责你,胁迫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或者说你真的了解她吗?你的妥协无疑是让她死不瞑目,身后还要遭受生前经历过的痛苦。”

    “……”

    “作为抚慰,你可以给一点补偿,但如果他们要讹诈,先过我这关。”苏雅琳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那只托着相框的手,目光落在照片里余安染的笑脸上,忍不住心酸。

    怕说得多了会刺激到这孩子不稳定的情绪,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身边,陪伴和守护,也好让她安心。所以,这件事我管定了,哪怕他们不冲你来,我也不会掉以轻心。”

    “吧嗒”一滴眼泪落在照片上,严茗悦双目通红酸涩,大拇指细致地抚摸着那脸的位置,一头栽到苏雅琳肩头,强忍着内心的悲恸,擦去眼角的泪,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去医院接她…”

    “要联系殡仪馆吗?”

    “嗯…”

    相框里的人依然笑着,眼神仿佛有了灵魂的生气,严茗悦轻轻地抚摸着,目光空洞而呆滞。记得余安染生前爱美,她想,她要让入殓师给傻丫头化个漂亮的妆,再换上家里留存的那套空乘制服,带着她离心脏最近的左肩章一起,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老严和兔几的be结局,下一章正式完结,写的哭死我了,很难受。

    推荐听两首歌,可以切身体会到余安染挣扎徘徊在抑郁症的沼泽里,无助而痛苦的滋味,节哀。

    1本兮的“下雪的季节”(安安跳楼前对月回忆)

    2班得瑞的“月光仙子”(纯音乐,孤独的夜晚无助而又迷茫,悲凉压抑)

    逃走……

    第82章 彼岸是云端(完结)

    云端82

    失去了爱人,又被官司缠身,短短几天内严茗悦瘦了一圈,整个人消沉得不成样子,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然最后胜诉在意料之中,但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想到余安染那咄咄逼人唯利是图的父亲,和那个只会沉默地抹着眼泪的母亲,她突然能明白为何那丫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既然余安染到死都没有与原生家庭和解,那么她也不必发善心做什么多此一举的好事,只愿从此的生活能安宁下来,让她静心忏悔。

    没有追悼会,只有遗体告别,几个入殓师尽了最大的努力,尽量还原余安染生前的模样,给她打理干净身子,化上精致的妆容。严茗悦亲手给爱人换上了那套空乘制服,而她自己,也穿着缺了一个肩章的飞行员制服,两人更像是去拍成套的情侣照片,那么默契。

    躺在冰棺里的余安染像睡着了一样,双手交叠在腹部,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微笑着对所有人说,欢迎登机。而其中一只手僵硬着紧紧掐住那枚肩章,正是严茗悦左肩上缺的。

    殡仪馆很忙,每天不知有多少具遗体要火化,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生前余安染没什么朋友,在场的只有苏雅琳她们,和那个只会偷偷哭的母亲。

    “阿姨,以后没有人给你们打钱了,开心吗?”

    严茗悦冷眼看着这个满面沧桑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心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排斥,与其说这是余安染的母亲,不如说是一台“榨汁机”,全家人都时时刻刻想着从女儿身上搜刮那点本来就不多的油水。

    然后她想起了那个,在法院外因为要不到钱而暴走的余安染的父亲,连女儿的遗体最后一眼都不愿意看,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女人抬起头来,抹了把眼泪,布满皱纹的脸尽是疲太,神色间是对严茗悦的畏惧,眼里又有着歉意,她摇摇头,哽咽道:“我不要钱…我就想…留几件我女儿的东西…”

    严茗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看小丑表演一样,那女人被盯得羞愧地低下头,再没有话可说。本以为就要这么一直僵下去,乔羽涵看不过了,气冲冲地走过去把她拉开,“你有什么资格要她的东西?反正你们那个家也不欢迎你女儿,何必拿回去添堵?还好是头七已经过了,不然你就不怕她晚上来找你们?”

    “我…”

    “小乔!”苏雅琳上前拉住她,皱起了眉,“你的爆脾气给我收敛点!”

    说完她把乔羽涵拉到自己身后,冲那女人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您始终是小余的母亲,我也有孩子,所以我理解您的心情,这样吧,一会儿遗体火化完了,您把小余的骨灰带回家,也算是落叶归根,可以吗?”

    “嗯…不不…我带一点点回去就行,其他的…”本来她是想答应的,激动得恨不得握住苏雅琳的手,可是眼神一瞟到严茗悦那张阴沉冰冷的脸,就忍不住打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她。

    算作默认,严茗悦没理她,细致地给余安染理了理制服,把手中那本相册放在了她僵直的肢体下,那是两人去欧洲玩时留下的珍贵回忆,洗了两份,她想,既然傻丫头生前那么珍视那些照片,就让她带去另一个世界吧…

    遗体烧出来的骨灰很多,家属不可能全部带走,通常都是用骨灰盒象征性地装下其中一部分,其他的由殡仪馆工作人员处理掉。那女人真的只用小瓶子装了一点点,揣在怀里,而严茗悦是恨不得全都装回去,毕竟对她而言,这些就好比爱人还在身边。

    ——你的心跳和呼吸停止时,从生物角度来说,你死了;你的身份证和户口被注销时,从社会的角度来说,你死了;等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死亡,从存在的角度来说,你彻底死了。

    而当严茗悦亲眼看见推进焚化室的余安染变成一堆骨灰出来时,心都碎了一地,曾经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间一阵风就能够吹走,被毫不留情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从此往后,那个叫余安染的女孩,就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了…

    家里那间客房,保留着有关余安染的一切痕迹,她睡过的床,穿过的衣服,抱过的娃娃,用过的水杯…

    从殡仪馆回来,严茗悦就开始忙个不停,她把家中所有余安染的遗物,全部都藏进了那个房间,大床中央的一圈兔子娃娃围住了骨灰盒,前面是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镶嵌着两个人的照片,正前方摆了一个a320飞机模型。

    小小的供奉台差不多成形,严茗悦站在床边,凝视照片良久,忍不住一遍遍地摸着那个骨灰盒,红肿的双眼涌上泪意,她却笑了,摘下自己右肩的肩章,轻轻放下。

    “安安…”

    “以后没有人可以打搅你,就在这里安静的睡吧,乖。”

    咸涩的液体滴落在骨灰盒上,严茗悦俯身吻了吻,不舍地看了这屋子最后一眼,站起身,擦掉眼泪,转身离开。

    关上房间的门,落了锁,她把钥匙拔下来,放在自己衣柜抽屉的最深处,像是永远不愿再看见。她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只是想从这一刻开始,她要代替余安染活着,活得更坚强。

    经这么些天一折腾,不仅公司上下都知道了严茗悦的性取向,连外面不相干的人也开始传闲话,可人性如此,传着传着没有人理会,自然而然就又淹没在普罗大众日常的生活中。时间不会为谁停下脚步,人们终究要过自己的生活,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只会变成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整个暑期旺季,严茗悦都没去上班,每天都沉浸在回忆里,靠酒精麻痹自己,很多时候她怕自己熬不过这段痛苦晦暗的日子,但只要想起已经逝去的爱人的脸,就好像又有了希望。

    本来身量就苗条的她,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浑身上下都只能摸到皮下硌人的骨头,像个骷髅。

    一些同事偶尔会谈起她,有人想念,有人不屑,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工作,事实上严茗悦也有过辞职的想法,只是很快又被自己给否定。在纠结与痛苦中矛盾度日,公司领导给下了最后的通牒,她若是再不回去上班,就解除她的机长职务,重回副驾驶等下一次考核。

    在回公司的前一天,严茗悦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前那个憔悴消瘦的人,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你是机长,是安安的严机长。”

    一句话,她如梦初醒。

    “老严!”

    一架a320的机翼前,严茗悦穿着荧光背心,正望着候机楼发呆,乔羽涵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猛地抱住了她。

    她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见乔羽涵兴高采烈地蹦跳着,满脸兴奋,“我现在是机长啦!快叫我乔机长,哈哈!”

    “啧,恭喜恭喜,乔机长。”她笑了笑,看见乔羽涵肩上的肩章由三道杠换成了四道杠,心里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这个四杠是琳姐亲手…”说着,乔羽涵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转为歉意,“呃…对不起啊,老严,我一下子忘了…”

    她看了看严茗悦制服上同样的四条杠,和自己一样崭新,丝毫不像是使用了三四年的,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那个原因是严茗悦心里永久的痛,她绝对不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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