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被无情恼》分卷阅读2

    第3章 第 3 章

    这里说是寺庙却没甚烟火,只有一两个老态龙钟的姑子并上两三个做粗活的婆子,张钰一眼便瞧见娘亲在跪坐在佛像前安静诵经。

    “娘。”

    尼姑没有回头,年老的几个偷偷退了出去。

    “清心大师。”张钰改口道。

    姑子略略颔首,继续诵经。

    张钰独自念道:“我娶亲的……是个很厉害的……大哥还没回来,爹最近问我要不要做生意,他说我极有天赋的……”回头忽见人影掠过忙追出去却四下无人。

    张钰断断续续冷不丁吭呛几声,忙收音继续说。待说的没话了便唠唠叨叨陈年烂谷子事,至始至终姑子再未搭话。无话可说了就陪着跪在一边,听姑子低声诵经,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待到月上枝头,张钰才拜别了姑子。回去路上边走边饮酒,寒露沾巾,月亮透不进树林子,张钰摔了几脚才一身酒气滚到家门口。

    小厮偷偷秉烛出来接:“爷儿这是又混哪儿去了,你前脚走后脚夫人开门就不见了影儿,寻了半日。”

    “还能去哪儿不就是还在杏花楼莲香姑娘那儿吗?”张钰笑道,“你倒叫他往那里寻我。”

    “哎呦呦,你可别说了,夫人拎着棍就去了,没寻着险些砸了人家的匾。”

    张钰一听顿觉不好,脚步也不飘了,灭了蜡烛往书房溜。

    谁料到了书房刚点上灯差点吓个半死,孟凫如松一般笔直站在暗影里纹丝不动。

    “……”

    张钰想着大不了再挨顿打就是了,正想咬牙收着,谁知被兜头罩上一床薄被。

    孟凫咬牙留下一句,“今夜霜降。”,便不见了踪影。

    张钰不知孟凫为何突然转性,却也知见好就收,不去追问裹着个薄被囫囵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张钰就被孟凫遣人叫到了跟前,心里暗骂身边小厮丫鬟一个个吃里扒外没骨气的东西,一边打着哈欠也不梳洗披了件外衣就到了冷着脸的孟凫跟前。

    一个时辰后,张钰可算恨到家了,本以为又哪儿惹着爷儿不高兴了,结果孟凫一言不发丢来一摞书叫他抄写,自己就坐旁边看。这哪儿是娶媳妇,这就是娶了个教书先生啊。老爷子估计是没辙了,哄骗张钰结婚实则让他读书造句。

    打吧,打不过,骂吧,还骂不过,张钰闷着头拿狼毫当木头枝子往纸上戳,一个大如斗一个小如蝇的泄愤。

    抄完往旁边一扔,孟凫冷笑道:“癞巴狗撒尿都比这俊。生火都是糟蹋炉灰算是罪过。”说完两指捻着纸抛给一边的小厮道:“快扔出去,离家二十里埋了烧了随你处置,别脏了张家的门面。”

    张钰气的想摔笔,就看着孟凫回身锁了院门对外喊道:“去回了老爷夫人,今儿个二爷媳妇身子骨不爽利,在院休息,勿要人来叨扰。”

    再瞥了眼一旁短棍,抄呗。

    来来回回十多遍,抄的无趣,到后来一遍读一遍抄榆木脑袋竟悟出不少。有意与人询问讨教,可这院子里除了孟凫余下的字都识不全一篓只得作罢。偏生孟凫偶尔吐出几字,正是自己所思所想刚想接话,就看见他一脸趾高气扬抱臂寒脸只得噤声,自己寸在心里私下去想。

    到了正午,张钰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才被放离了书桌,小厨房端来几叠不精致的菜食,刚放下就被耷拉着脸的二爷就着冷茶扫光,半片菜叶子没给姗姗来迟的孟凫剩下。

    孟凫见状斥道:“猪狗。”,二爷得意的歪在椅子上贱笑

    下一刻孟凫便拎出精致食盒道:“老爷心疼儿子特地请人做了送来的。”,眼看着一碟碟见也未见过的精制端出,张钰恨的舌头差点咬掉。

    歇息了没一个时辰,日头正烈,孟凫就将人赶出来练武,张钰眼睛瞪的提溜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凫,仿佛他说了什么惊天鬼话。

    啪,一棍子扫在腿窝处将腿摆正,“底子差不是说你就可以由着自己往下坠。”,张钰险些跪下,“儿时弱,怨天怨地,弱一辈子,只能怨自己。”

    啪,又一棍子将手架高,“成龙成虎,做蛆做虫,与你老子娘没关系,全凭赖自个。就算你没娘……”

    “你他娘的才没娘!”张钰一脚踹开孟凫,红着眼圈吼道,“去你妈的,你他娘的才没娘。”

    短棍啪啦砸到地上,孟凫冷不丁被踹一脚愣了片刻平静说道,“我没有。”

    张钰不知听没听清转身跑回书房。

    孟凫看着地上的短棍,脚尖轻轻一踢就滚到了别处。支开下人,自己到了书房,看见伏在床上的张钰,肩头还微微颤抖。

    “滚!”张钰吼道

    孟凫抽了条板凳坐在床边,一声不吭。

    “你给我滚!”张钰将身下玉枕向孟凫掷去,孟凫牢牢接住,依旧不言不语。

    “你他娘跟踪我!”张钰哭喊道,“谁给的你胆子!你滚啊!”

    孟凫压住火气,道:“新婚三日丈夫外出不告,我去寻……。”

    “滚!”张钰擂床道,“别恼我!”

    “没志气的痈蛆!”孟凫一把提起床上的人,把住挣扎不断的手道,“没个给你做后盾也是少个惯你的,自个儿找着理由往死里白活,今天就是把我头抹了血溅你一脸能让你长点子志气,我现就把刀塞你手里自个往上凑和。”

    张钰一撇头使劲咬住孟凫手腕,铁锈味接着涌到嘴里,可孟凫就是没撒手。

    张钰气恼手肘用力向后一撤,“我去你妈的!”

    “操!”

    没了章法,两人就是硬对硬,骨头撞骨头生打,拼着一股子劲朝软肉上锤,直打得鼻青脸肿,脸上没块干净地方,身上没处能动弹的地儿才罢休。

    张钰稍微翻身就觉得血水从肚子里往上翻,衣服皱皱巴巴没个正经样,翻个白眼瞥躺在一边喘气的孟凫也好不到哪儿去,白净肉皮姹紫嫣红开了染料铺似得东一块西一块。孟凫转过头张张嘴,还没出声不知扯到了那块伤,脸瞬间酸成皱橘皮,张钰看得解气噗嗤笑了出来,结果这一笑震痛了心窝那块,脸也皱巴起来,孟凫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俩人一边皱脸一边笑,阴阳怪状吓坏了扒门缝的小厮,完了完了少爷、少爷媳妇打傻了。

    第4章 第 4 章

    这会子眼泪打没了,脾气也消停了,张钰才开始担心老爷那边这么交代,孟凫毫不在意的翻个身道:“大丈夫脸上带彩怎么了,你若怕,索性闭门不见,养好了伤再说。”

    张钰还是不甚放心,又不是小门小户,闭了门两口子过日子吃糠吃米没人知道,不说孟家,就是张家也是要向宫里递了牌子报备的,新婚三日后理应去宫里谢恩,这一兜头的伤往小了说夫妻不睦,往大了说可不就是不承恩情无情无礼粗蛮暴民不堪重任,子袭父履,张老爷子也难逃问责。

    孟凫笑道:“若是怕你那些姑娘情儿看了掉金珠儿,向房里丫鬟讨些粉扑上想来也非大事。”

    张钰一肚子贴己话又被生生憋回嗓子眼,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再跳起来痛快打上一架。

    孟凫嘴上占了便宜心里就痛快一阵,趁张钰还在咬牙偷摸着用腿捞过来堆到一边的枕头,垫在头下就在地上合了眼。张钰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正想着和这人好好说会话,好歹的通个气,回头就看见人大咧咧躺地上睡得恬静,头下还垫着个玉枕,气的想立刻爬起来怒写三千字休书。

    孟凫哪能睡得着,不过是自觉一天劳心费力合上眼歇息一番,就听着旁边张钰气喘得像八十岁光棍老汉头遭见了活春宫,生怕他一个不留意背过气去死在自己旁边不干净忙睁了眼。

    孟凫一脸隐晦地说:“年少有病趁早医。”,张钰顾不得快散架的骨头,撑起身头也不抬爬到床上,招惹什么,相安无事最好。

    一夜无事,大早上张钰就被孟凫一棍敲醒,眯缝着眼问了时辰竟比昨个儿还早。张钰张口要骂人却觉得身上似套了层厚棉衣,又肿又涨感觉不到四肢。奇了怪了,凭什么他孟凫睡一夜照样生龙活虎,自己就跟半死人似得。

    孟凫猜到张钰心中所想嬉笑道:“咱一则不似你这干猪猡在家混吃混睡没有骨子,二则吧,你瞧这是什么?”孟凫从怀中掏出一乌檀小葫芦瓶摇了摇。张钰自然知内里装的是孟家保命丹。

    城中谁人不知道当初开疆扩土,□□遭奸人算计入了贼人圈套,眼瞅着抬回营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孟家祖宗拿出这么一粒小玩意硬是保下□□皇帝的命壮了军威。

    孟家发迹也就是从那时候靠着这么个小东西起来的,传说小到跌打扭伤,大到还魂续命,一颗下去阎王也不敢来抢人。后来先皇登基为奠先祖表圣恩,当朝五品以上家中三代做官且九族清正廉洁者一家特赐一粒,到现在张家的还和香炉一起供奉在祖宗牌位前算是光宗耀祖的招牌。

    最奇的是孟家祖上多江湖侠客,刨到根也寻不出一位行医者,偏生这种人家中出了仙丹灵药,如何不叫人妒忌。

    可坏就坏在孟家祖训在先,孟家药丸乃族中秘方不可外泄。圣上继位后恩威并施也没能要来方子,不仅如此,依□□训,孟家良药不可用以上供。孟家虽根基深厚却因一再被打压,曾最唾弃的拉党结派,此时也不得不多方走动讨好,生怕节外生枝偌大的家私也就倒了散了。

    现下孟凫拿出一粒凑到张钰嘴边说:“爹这儿共有十粒,你若依我所言,就赏你一粒,若不依,你就这幅模样面圣就是。”

    张钰听了慌忙点头,纵使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吞了下去。可奇的,体内并无大变化,小半刻过去只是略觉得肿胀处消下几分。张钰心中纳闷却不敢多言,孟凫拿了外敷的药膏来道:“就是仙丹它也得暖化了才成,你急什么。”

    凉丝丝外敷药涂上张钰才觉舒坦许多,孟凫一边涂药一边念叨:“我算是把一辈子伺候人的功夫全用你这儿了,我往常挨了打都是自己躲起来涂,那时候哪儿用过这种好药。”

    张钰舒服的眯着眼睛快睡着了却听着孟凫在旁说道:“我与你不同,你还有个娘去念叨,我就没见过。小时候刚出生就被送宫里,说白了就是做质子,那时候因这药我爹几次险些掉了脑袋,后来出来了,娘走了两年,听说那日喜宴误饮了我爹面前的酒。

    我哭着喊着要报仇要寻我娘,被爹从前厅打到后院,他说:我看你要寻哪个,死了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从那儿会我没再和爹正经说过一句话,见面就是打架输了只能躲起来涂药,可不敢使他给的虎狼药,原本两三分疼用了顿时十几分。他说:孟家的种,天生能受苦,涂轻柔药是给自己找安逸,左右又死不了。”

    张钰一下子清醒过来想安慰几句,却嘴里词穷。孟凫笑道:“不过咱是一类人罢了,以前我也恨我爹,有阵子故意避着不见,他却故意来找我打架。后来大了些,参透了些事也就不怨了。”

    正说着忽然门外有小厮慌张张一头汗推门就进,“二爷,孟爷,孟老爷殁了!”

    药罐子啷当落地,孟凫还未缓过劲来张钰先翻身坐起来,“哪儿听得?仔细说,敢漏一点打烂你的嘴!”

    小厮急的满脸张红,脸糗成个倭瓜样哭着说:“今儿个该去宫里请安再回孟府,老爷叫小的和人先去了孟府打点,临到被里面熟人拦下拉到偏处叫我先回来赶紧告诉孟爷。”

    孟凫觉得天地颠了个个儿,稳住身子颤抖着声音问:“还有谁知道?”

    小厮道:“没旁人了,那边叫我万不可声张,还给了我一块手帕说爷儿见着就明白了。”说罢将块旧帕子从胸口掏出双手捧给孟凫,孟凫接过一看确是孟老爷的帕子,是当年自己在宫中回来带的赏赐,特意给爹娘挑了同花色的,后来爹两条都贴身收着却也没能暖回儿子的心。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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