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这么亲。"叶未央冷眼，手中长剑没有一丝晃动:"回答我——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的我？难道我来融天岭的消息已经——"
他来这边是日夜兼程，自信绝对没有让第二个人知道，可如果这个穷的要死的山贼头都能收到消息，岂不是说自己早就暴露？
那么自己拿到的那些情报，真实性足以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南诏最近本就不算安分，如果自己的情报是他们特意演的一场戏——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没没没，你来这里的事只有我知道！"楚鲭吓出了一头冷汗，连连摆手:"其实——我，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但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只是，只是想护着你而已！"
"别怀疑我的记忆力，我们之间并无交集！"叶未央皱眉，"你命手下四处抓捕面容相似的人，就是为了找我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南诏那群和尚能给你的，我山庄可以双倍给你！"
"未央……你难道认为是南诏让我做了什么？"楚鲭瞪大了眼睛，继而了然:"不愧是藏剑最好的情报员，性格还是没变……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你！不是别人的驱使或者要挟，我是真心的喜欢着你！"
"既然知道我的性格，就更应该明白，我不会相信一见钟情。"叶未央寸步不让，"借口太拙略了。"
"我知道这话在你看来很拙略，但我确实没有说谎！要是真的想留下你，我大可编造一个更好的理由，要是为了南诏，我刚才根本不必护着你！"楚鲭也急了，心上人太理智也不是个好事啊，虽然前世他确实感受颇深_(:3」∠)_
"未央……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么？"他定定看着叶未央，"就如你所说的，南诏能给我的，藏剑可以双倍给我……你还担心我说假话么？"
他摊手:"你看，我也没有武器，这附近的守卫也不多，就算是我要做点小动作，下一秒你一定会杀了我再逃出去。"
"实在不行，你把我捆上？"
"……"叶未央眼中光芒闪动几番，最后目光落在了他仍旧没有止血的手，和上面那小心翼翼才翻出来的下品止血散上。
当然，他自己的肩膀上血也还哗哗的流呢。
"……信你一次。"叶未央做事也干脆，所谓艺高人胆大，他还真不信对方会耍什么花样。撤了剑后，径自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瓶上品止血丸子，倒出一颗后将瓶子扔给楚鲭，自己则扯掉伤口处的布料，将揉碎的丸子末直接糊上去，见对方有样学样糊好了，方淡淡道:
"可以说了，希望你不要编造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来糊弄我。"
楚鲭苦笑一声，"这不是我想编就能编出来的。"
"你可以不信，但……我确实经历过了八年以后的时空。"
他缓缓道:"红衣重创，天一覆灭，血眼龙王萧沙逃狱，南诏骚乱……无一不搅得江湖动荡不已。"
叶未央托着下巴沉思，这一件件的事情串联起来，莫名的让他十分不安，特别是有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了苗头。他点头:"这些在武林中确实算是大事，但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红衣教确实已经被狠狠修理了一顿，估计那自从明教远离中原之后得到的‘一教’帽子也保不住了，但其他的呢？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特别是这些需要时间验证的武林大事。
"如果我说安禄山也反了呢？"楚鲭苦笑一声，"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江湖门派纷纷举身赴国难，雁门玄甲苍云首当其冲，潼关长安相继失陷，就连天策府也——"
！！！
叶未央瞳孔急剧收缩，安禄山！起兵！
改朝换代！
藏剑跟雁门的玄甲军确实有生意往来，同时他也十分明白，他们就是漠北的狼，守护着塞北国门，如果节度使安禄山真的从那个方向反叛，玄甲军的下场确实覆灭多于招安！
而且安禄山手下的狼牙军本就……如果再让他联合了外敌……
几百年的安稳，难道就要在不远的将来被推翻么！
这和那些武林大事是不同的，朝堂和江湖，永远是矛盾而统一的个体。
不管江湖上多么搅风搅雨，只要皇帝在位一日，这盛唐就永远留存着它的太平长安。
所以除非必要，没有江湖人士会和朝堂作对，因为他们都明白——
如果中原真的陷入战火，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乱世！
"……然后呢？"叶未央不由得问到，他已经有点相信楚鲭了，这种大事，没有人有胆子信口开河！
即使，他的经历实在是匪夷所思……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嗷我错了！"楚鲭说到一半连忙双手护头，那沉甸甸的重剑看的他发麻，急忙噼里啪啦的全都交代了:"然后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啊！我只知道狼牙军打到了太原！然后我就死了，醒来时就回到了八年之前啊！"
……说的好像蛮有道理的。
沉思许久也没找到对方的破绽，叶未央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当先松了口:"既然如此，你我是如何认识？"
他了解自己，他的工作是隐于暗处收集情报而不是套话，如无必要，他不会轻易接触他人。
"我……是在洛阳……"说到这个，楚鲭却露出悲伤的神色，"当初南诏被打残，我们这一路匪寇也四散而逃……而战乱爆发，我独自一人辗转之下来到了洛阳城郊……"
"在那里……我看见了你……你当时受伤很重，后面还有狼牙的探子……"
"然后，你将手上染血的情报书交给了我，叫我快跑，送去给曹雪阳将军……"
"我当时就愣住了，毕竟我的形象我很清楚……我问你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强盗而已，你不该信任我，你猜你说了什么？"
"你说……善也好，恶也好，圣人也好盗匪也好，只要愿意守我大唐，过去完全可以既往不咎。"
"你说，藏剑弟子，向来恩怨分明。"
"然后你就转过身去……然后就……"
"我知道了。"叶未央闭了闭眼，如果情况真的到了不得不托付陌生人的地步……他绝对会破釜沉舟。
毕竟，那是大唐，是故土。
为了那微弱的希望以身相付，又有何妨。
"情报交到了？"
"交到了。"楚鲭点头，"之后我有回去寻你，却只找到了残破不堪的尸体……连个全尸都是奢望……"
“你就算是死后，眉头依然蹩着，好像狼牙不除，你就没有安稳的一天……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
"然后呢？"没去理会楚鲭的心情，叶未央精力都集中在了战况上，"后来的战况如何？"
"我不知道。"楚鲭摇摇头，"我当初只是一个落魄的强盗头子啊，看过的冷眼无数，见过的尸体也无数，但那种给了我莫大信任的人却死的凄惨的感觉还是让我浑噩了好几天。"
“在你死后，我发疯似的砍杀狼牙，最后……死在漫天的箭雨下。”
“那一天，正好是你的头七。”
“……”
"就因为这个？"叶未央哼了一声，"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贪求那一点温暖而已，并不是喜欢。"
"已经无所谓了。"楚鲭叹了口气，"我……之后也从天策的幸存将士那里听过你的事情，才知道你曾经来过南诏，并且带回去了重要的信息。所以我描述了一下你的样子，希望手下多多留意，没想到他们却会错了意，反而抓了附近长相相似的人来——"说到这里，他摆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未央……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我会处理，你能不能——"
"不能。"
□□脆利落的拒绝，楚鲭脸上更委屈了:"未央，我之后有好好想的，我喜欢你，绝对不是因为你当初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回来以后，我一直一直在想你，在调查你的事，我一闭眼想到的都是你，我——"
"我不想听你废话。"叶未央径直站起来向外走去。
楚鲭没有动，只是低声道:"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忽然转化了语气，不再是可怜兮兮的大型犬，反而在看似不经意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威胁。
"你们少庄主过几天会经过这里，并且与天竺僧发生冲突。"
叶未央脚步一顿，"结果呢？"
楚鲭嘴角一勾，"你猜呢？"
"……"叶未央转过身来，目光冰冷。
很显然，这个楚鲭，很理解他的软肋。
少庄主是山庄的未来，决不允许有失，但如果对方所言非实，他自有办法秋后算账。
察觉到对方的默许，楚鲭愉悦的笑了:"那么，叶公子，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当日，血眼龙王萧沙如期‘越狱’。
几日后，收到消息的叶未央目光一动，淡定的抿了口茶。
"少庄主什么时候会到？"
"再等几天。"楚鲭嬉皮笑脸。
叶未央皱眉"这是第几个几天了？"
"我也没办法。"楚鲭耸耸肩，"八年呢，时间太久，未央你要理解我，我也不可能记清每个小插曲的准确时间啊！"
"……"叶未央沉默半晌，冷冷一哼。
"上天为什么会让你这种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