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影载道》分卷阅读2

    七月流火,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卫荣快开学了。

    “小荣,是这样的,你的资助人陈先生已经有半年联系不上了,你这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可能……”福利院的李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荣微微皱眉,犹豫后道:“我自己交吧,我一直在打工,能付上学费。”

    李老师听闻此言,松了一口气,望向卫荣的眼神,既是心疼,又是无可奈何。“陈先生最近可能是生意上出了什么意外,他资助你这么多年,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小荣你放心,陈先生一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好的,劳李老师费心了。”

    “没关系,这都是老师应该做的,老师看着你长大,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李老师一边语重心长的叹道,一边拍了拍卫荣的肩膀。

    卫荣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那老师我就先走了,下午学校要报道。”说着,卫荣向老师鞠了半躬,退了出去。

    由于卫荣打工的小餐馆可以包吃包住,卫荣这两个月就一直住在餐馆二楼的杂物间里。

    此时,杂物间里,狭小的窗户投下来一束光柱,细碎的尘埃在光芒里上下浮动。

    卫荣从枕套里摸出一捆用橡皮筋扎起的钱,这是他这两月在小餐馆打工和在码头卸货的收入。他把橡皮筋拆掉,数了几张,装进口袋,把剩下的几张钞票装进书包的夹层里。

    他走下楼,迎面撞上餐馆老板娘、施丰声的母亲周春秀。

    “小荣下午去学校报道啦?这俩月辛苦你了。”周春秀笑道,眼角漫出几道笑纹,让人莫名觉得温暖。

    “那个,秀姨,”卫荣一下站直了,显得有些拘谨,“我能不能开学后也来这里打工?我平时一放学就可以过来,周末也有两天时间。我……”卫荣还没组织好语言般,有些窘迫。

    周春秀听闻有些惊讶,她是知道卫荣的情况的,卫荣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得到一位老板资助才能在较好的私立中学读书,据说老板是会资助到他大学毕业的,卫荣只是暑假出来打工,他下学期就高三了,却提出要继续打工的请求,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周春秀关切地询问卫荣原因。

    卫荣想了想,如实说了。

    “那你的学业不会受到影响吗?那如果你的资助人一直……你今后怎么办?”周春秀忧虑道。

    “没关系的,我想考的学校分数线不高,就师范类大学,就读期间有补助,毕业可以直接分配工作。”

    “那……好吧。那你开学后就晚上和周末上班吧,工资也会有些调整,你看这样行吗?”

    “没问题的,谢谢秀姨。谢谢。”

    周春秀看着卫荣走下楼梯的背影,宽大的校服洗的发黄了,像个麻袋一样套在少年纤细的骨架上。她看着,眉头渐渐拧紧,又忽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卫荣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晚饭时间过后,高三的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回到班里,准备上晚自习,卫荣却出现在了街角“海鲜炒饭”的门口,风卷残云般扒完了晚饭,开始工作。

    晚上九点半。店里的客人都离开了,卫荣正在擦桌子,周春秀正准备拉下卷闸门,这时有个中年男人走进店里,他穿了一身蹩脚西装,一边衬衫塞在裤腰里,一边衬衫拽了出来,比西服外套还长,头发蓬乱,醉熏熏的,喝得满脸通红。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准备打烊了。”周春秀客气道。

    “臭娘们,”醉汉的话音刚落,一巴掌已经甩到了周春秀脸上,周春秀猝不及防,坐到了地上。“还想管住老子?做你妈的梦!”醉汉一边说,一边往地上啐了一口。

    卫荣还来不及有反应,只见一道小旋风闪进了店里,施丰声不知从哪里拣来一块木条,“嘿呀”一声拍在了醉汉背后,木条却应声断裂,“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我操,哪来的死小孩,”醉汉回身,抬起胳膊就要往施丰声头上抡,施丰声能感到近在咫尺的风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缩了缩脖子,预想中的重击却没有落到头上,一只手稳稳架住了醉汉的胳膊,随着周春秀一声惊呼,卫荣以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醉汉甩到了大街上。

    正当醉汉在地上蜷缩着呼痛时,卫荣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对面的小巷里。

    施丰声正要跟过去,却被周春秀一把抱住,拽了回来。

    片刻后。

    施丰声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着,一看见卫荣的身影便冲了出来,上蹿下跳的,一脸崇拜道:“哥,哥,哥你刚那个过肩摔太帅了!唰!咔!”一边说着,一边模仿卫荣的动作。

    “嗯。”卫荣应着,手在施丰声蓬松柔软的头发上胡噜了两下,走进店里。白炽光下,周春秀用冰块敷着脸,脸上的纹路仿佛又深了些,眉目间满是疲惫,看到他进来,站起身来,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担忧道:“怎么样了?”

    “送到警局了。”

    “唉,”周春秀长叹一口气,“今天谢谢你了,早点休息吧。”周春秀在卫荣肩上拍了拍,后朝施丰声招招手,“声声你赶紧睡觉去,别烦你荣哥了。”

    施丰声被周春秀赶上了楼,一边上楼一边回头道,“晚安哥!”楼道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施丰声的眼睛却是亮的,像是在黑夜里发光的星星。

    “晚安。”卫荣小声道。

    第3章 第 3 章

    十二月底,天黑的越来越早了。不到7点,天却已经黑透了,泛着些墨蓝色。北风呼呼刮着。

    店里烧起了煤炉子取暖,挂上了军绿色的厚重门帘,隔绝了外面的冷气。

    “哈,”一位中年男子重重放下酒杯,在桌面上碰出清脆的声响,拢了拢皮质的外套,“你看没看今天的报纸?那个跑路了一年的老陈被全国通缉了!”男子煞有介事的低声说道。

    “是了!我之前啊,给领导开车见过他一面,那老瘪三贼眉鼠眼的,一看就心术不正!原来背地里贩毒呢!”

    “听说不止贩毒,还走私,反正啥坏事都让他干尽喽!”

    卫荣的耳朵动了动,听着这两人说的越来越玄乎,嘴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可怜咯,听说这老瘪三自己跑了,留下了一个媳妇,和两岁大的孩子,你说这娘俩,今后咋整么,前夫是个贩毒走私犯,谁敢接盘啊?”男子说到这里,猥琐的笑了笑。

    “不仅这娘俩受灾了,这个老陈没出事前还人模狗样的资助了好几个贫困生,这下人一跑,好多小孩儿没钱读书了,可惨咯。”

    卫荣听到这里,呼吸一滞,绕到了其中一个男子面前。“你们说的,老陈,全名是什么?”

    “陈祥旭啊,咋了,你认识他?”男子话音刚落,卫荣就急匆匆的跟周春秀打了声招呼,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寒风在卫荣耳旁剌剌的掠过,按往常,这个温度卫荣根本察觉不到寒冷,现在却感觉如坠冰窟。

    街道的景象快速变化,跑过了两条街后,他来到了文兴街福利院门口,警卫室的保安大爷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看到他出现似乎不是很惊讶,只是神色有些复杂,他给卫荣开了门,放他进去。

    卫荣站在走廊里,听到办公室传来了争吵声,离得越近声音越清晰,似乎是李老师在和别人激烈争执。

    “叩叩。”卫荣敲了敲门。屋内顿时安静了。李老师清了清嗓子,道:“请进。”

    卫荣推开门,看到屋中有三个人,正对峙着。李老师靠着书桌,余怒未消,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对面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位挽着发髻,看上去温婉贤淑,眼神中却有着小动物般的惊慌,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而另一个女人踩着过膝的高跟皮靴,穿一身豹纹皮草,烫发,纹着黑中透青的眼线,脸上的表情很是嚣张。

    “小荣,你怎么来了?”李老师调整好了语气,开口道。

    “我听说了陈叔的事。”对这两人的身份,卫荣心中有一个不好猜测,却没说出口。

    “哟,这不会是卫荣吧?老听我妹夫说你呢,说是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好苗子,现在没在学校啊?”其中的豹纹女说道,口气咄咄逼人。她身旁抱小孩的女人听到,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卫荣看着她,没说话。

    “正跟你李老师说你呢,你这就来了,你说巧不巧?”豹纹女继续道。李老师瞪着她,似是有些气急败坏。

    “小荣,是这样的,这两位是陈先生的妻子,和其姐姐。她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商讨一下……”李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好开口。

    “行了,李老师您也别想词了,我来说吧,”豹纹女接过话,拿出根烟,点燃了,深吸一口,“弟弟啊,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你看你陈叔出事之后吧,所有财产包括房子都被法院收走了,我妹妹现在没有工作,带着两岁的孩子在外面租房住,眼看着这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你马上也成年了,我听说你现在也在外面工作呢不是?你陈叔资助你读书那么多年,现在你陈叔落难了,我们也不指望你报答多少,要求你把陈叔以前给你的还回来,总不过分吧?”豹纹女往沙发上一坐,猩红的指甲夹着烟,在烟灰缸里点了点。

    李老师觑着卫荣,见他听完这番话后仍然面色平静。

    “好,”卫荣点头,“你们要多少?”

    豹纹女微微吃惊,这时,另一个女人似乎是受不了这烟雾缭绕的环境,抱着孩子出去了。

    “不多,就你陈叔这些年给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看在陈叔这么中意你的份上,姐给你抹个零头,五万。”

    “我……手上目前没有这么多钱,现在只有不到一千块,”准确地说是九百六十元,私立学校的学费很高,这是卫荣交完学费后,多年省吃俭用加打工攒下来的全部财产了。“你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回去给你取。”

    “不着急,都这么晚了,大北风呼呼刮着,让你再来回跑一趟是人干的事吗,这样吧,你先回去,明天你放学,我们去你打工那个小餐馆找你。”

    “好。”卫荣点头同意了。

    李老师看着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回餐馆这段路,卫荣是走着回去的,跑过来的时候感觉场景飞逝,唰一下就到了,往回走的时候,却感觉这段路是这么漫长,永远也到不了似的。

    开始下雪了,地面有些湿滑,细细密密的小雪落在卫荣的头上、肩上、睫毛上。明明只是几片雪花,卫荣却觉得有千斤的重量,快要将他压垮了。夜间的温度更低了,少年的鼻头被冻得通红。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突然,脚步一滑,他摔倒了,卫荣躺倒在路面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被摔碎了,他蜷缩起来,以婴儿睡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躺在铺了一层白霜的地面上,从眼眶中脱出的液体几乎是滚烫的,融化了一小片积雪。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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