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分卷阅读10

    小木头推门带他二人进来,内间门帘一挑,一年轻妇人迎出来,打个照面。沈薛二人见屋里没有别人,俱都一礼,退到屋外小院里。

    沈抟侧过身,隔门讲话:“失礼了,大娘子,贫道二人是想买小木头的朱砂。他说家里还有不少。”

    妇人也不便当面对话,只低头嘱咐儿子几句。小木头跑出来,搬出两个小杌,将那块碎银子递还给沈抟说:“道长稍等,我这就去喊爹爹,我们马上就回来。”

    沈抟点头。小木头飞也似地跑了。

    沈抟便在小杌上坐了,薛竹还站着四处打量,院子虽小,却收拾的齐整,墙根堆着些铡刀,坩埚,焙药罐子。

    薛竹回头看看沈抟,说:“师父,这倒像我小时住的小院子。那时候我娘给人浆洗缝补,我就帮着运送,早晨去集上给人传个信跑个腿,混口点心吃。”

    沈抟薄唇弯了弯。

    薛竹也在沈抟身边坐了,又说:“后来我母亲这身子每况愈下,吃药卖了院子,最后就只好卖了自己。”

    沈抟见窗边晾有几件衣裳,说:“这小木头倒比我们都强,父母在堂,衣食饱暖。”

    忽然,偏仄的暗巷,传来阵疾行的脚步声,小木头跌跌撞撞,高声哭喊:“娘!娘!!”尖锐嘶哑,岔了音。他母亲紧忙从屋内迎出去,沈薛两人对视一眼,便都跟上。

    小木头身后,跟着两位十六七的少年,面露悲戚,气喘吁吁。木头娘听他们争抢说了几句,双腿一软,委顿在地。

    薛竹赶上施救,沈抟问缘由。

    只说小木头,奔了父亲的炮制作坊去,却见他爹的两位徒弟在屋内叉手。说是等他爹一早去行上取药,这都晌午了还没回。

    小木头忙说有急事,二人便欲随他沿路寻找。却不想一出屋门,房檐的瓦片上,正好顺下几滴血水,恰恰沾到小木头脸上。两学徒爬到屋顶一望。大惊失色。

    众人边说,边匆忙赶到。

    沈抟心法运转,神色尽敛,使个鹞子翻身,轻巧的落在屋檐瓦片之上,面色平静,眸中清冷。薛竹看他脸色便知不好,身子一纵双手扒住房檐,刚要拧身而上。沈抟微微高声:“下去!”

    薛竹依言松手。

    屋顶上顺瓦片走向,铺着一具尸身,手脚四肢头颅躯干,并排摆放整齐。创口向下,血迹渐凝,艰难幽咽,向下蜿蜒。

    就在晌午,太阳下面!

    薛竹陪同小木头并他母亲去报官不提,沈抟便问了两位学徒细节,小木头的父亲是巳时初走的,午时末被发现。看身状已死了一时三刻,面目安详,肢体创口血肉回缩,那便应当是先下了迷药,之后活活砍下来的。

    沈抟神色声音无一丝波澜:“你二人一直在屋内,就没听到屋子上有响动?”

    二人都说是没有一点声音,而且师傅今日也没有什么异常。

    沈抟又问:“可有仇怨?”

    二人道绝不可能,师傅为人宽厚开朗,与人为善。师母又少出门。一家人温饱而已,也没有什么钱财可图。

    虽是午时,沈抟还是试着招魂,成功化符后,却无任何反应。即是说,要么轮回去了,要么魂飞魄散

    薛竹陪着小木头母子并差役回来,验看收尸,询问走访。母子二人跌坐哭嚎,不能自已。薛竹搂着小木头,不停劝慰。又送他二人回衙门备案。闹到晚间方回。

    薛竹煮了两盏茶汤,沈抟简单跟他讲些尸首形貌。

    薛竹叹道:“等事了,我再来收他的朱砂吧!这母子二人以后,必不好过。”

    沈抟点头:“叫他专做朱砂就是了。我们都收下。”

    薛竹散开道冠,通了通头发:“役差也直叫倒霉,说是六七天前,刚有个人死在城墙上!还没头绪呢!”

    沈抟眯了眯眼,迟疑道:“我总觉得人死得蹊跷,就算有仇有怨,需得死无全尸方解恨。那那又扔到房上做什么?”

    薛竹道:“前几天那个更奇怪,竟站在城墙上,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下巴卸了,然后把舌头掏了出来。连带着喉头脾胃,一起那惨状我都不敢想!”

    沈抟霍得站起,问道:“什么?!拔舌而死?还有五马分尸这” 他脸色阴沉,半晌不语。

    薛竹忙问:“怎么师父?有邪祟作怪?”

    沈抟深吸口气,道:“你等着,我去找找。”

    薛竹拦住:“师父,到底怎么说?”

    沈抟说:“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这是长生邪术,七杀续命。一死剥皮刑,二死拔舌苦,三死马分尸所以可能会有一人,十四天前死于剥皮,却还没被发现!”

    薛竹双眼大睁,脸色发白。

    沈抟抚抚薛竹脊背道:“别怕,等着我。”

    薛竹反手拉住沈抟,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面目寂然,声色平平:“师父,我也是怀安观仪恒道传人那。”

    沈抟望了望薛竹,简短道:“束上头发,走!”

    第12章 沈图南命化木劫符

    七杀续命,又叫替身续命,子午七杀。需找齐男女老幼七人,与自己五行相同,甲子纳音全命者。

    比如此次沈薛二人得遇,便是土命全音。施术者必为土命,七日杀一人,顺序排列为,沙中土,城头土,屋上土,大驿土,壁上土,路旁土,六位。最后需再选一人,与自己同命同性同名。做法虐杀,方能续命。

    二人连夜打听,果然沈抟所料不错,城墙上拔舌而死之人,正是命音“城头土”。而小木头的爹,是命音“屋上土”。

    是以按照,一死剥皮刑,命音沙中土,来推断的话。十四天前,应有一人,被剥去全身外皮,埋于沙中。

    沈薛二人分头疾走,一东一西。寻城中沙堆,沙坑,沙地。直寻到丑时初,沈抟领口的通语符传来薛竹一句话:“师父,城东六里,桥平巷尾。”

    沈抟来时,薛竹已经把沙土堆挖开了,沙中横着一段血肉,约摸三尺长短。头大肩窄,四肢短瘦。身上溃烂破败,深绿黝黑,眼珠浑浊,牙齿外突。正是一无皮婴孩!大不过三两岁!

    沙中腥臊恶臭,蛆虫蠕蠕,内脏满地。薛竹沉宁而立,风平浪静道:“无魂可招。”

    沈抟深知薛竹是个好热闹的,嬉闹无赖,笑泪俱全。又怕尸首怕的要命!能于此间凝神静立,定是仪恒心法运转周天。只能说明,他很愤怒!

    沈抟皱眉,说:“果然是七杀之局!七天后驿站平场布阵!”

    有话长,无话短。七天后巳时初,薛竹符阵布妥。能用七杀续命的人,绝对不好相与。是以薛竹兑卯缓行符,艮戌镇业符,坤酉滞身符,各二。布一六角困阵。长剑为心,插在土中。右掌用血浑朱砂,画着一个艮山守身符。万不得已,可用三年阳寿催动守身符,逃得一命。

    午时安然而过,二人岿然不动,直到天黑。既然称子午七杀,午时不来,子时准到。是以亥时刚过,薛竹又看了一遍符阵,掐换了几个法诀。

    沈抟于阵中闭目打坐,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子时更响,官道上走来两人。走后的是位女子,垂头含胸,亦步亦趋。走前的是个老者,皱纹纵横交错,须眉苍苍,双目深陷,估计百岁有余。快到近前时,老者微微转头,干笑一声:“道士?是来?挡你祖爷爷长生不老??”

    薛竹踏前一步,道:“老妖怪,我给你相相面,看你印堂发黑,死气昭昭,人中平滑,抬头纹都开了!长生不老?怕是一时三刻要死于当场!”

    老头桀桀而笑,胸口像漏气的风匣:“呵呵呵呵哈,就凭你们两个小崽子?真是一百年没听过这样的笑话!”

    沈抟长身而起,道:“郁离,救人。”

    话音未落飞身上前,南冥出鞘,直取老者心窝。老者手爪微曲,竟空手架住南冥。右手成拳,朝沈抟头颈上略去,沈抟回剑格挡,金石之音大作。

    薛竹三张正身符拍醒那女郎,嘱咐快逃。抢回身,右手乾午诛邪符一兜,正打在老者后肩上。对方看也不看,回身一掌,劈得薛竹后退几步,气血翻腾,一跤跌倒。

    老者边斗边笑:“嘻嘻,小娃娃,你干嘛拿诛邪符打我?我是人那哈哈哈!”

    薛竹恍然,左手法诀拉起六角符阵,向前一招。符箓幽光闪过,向前压进。右手木藤符只朝太阳,膻中,丹田而去。老者身形大缓。

    沈抟招招成圆,刺中几剑,却如探磐石。老者趁机递招,倒打中沈抟两掌一拳。沈抟寂气敛神,面如木刻。剑花翻转,只取老者双目口鼻。这土纳身总不能练到眼珠子上去吧!

    三人从子时斗到丑末,薛竹符阵压到一丈之内,被几次打中胸腹,肋骨断了两条,眼冒金星,左手紧扣,勉力支持。

    沈抟浑身浴血,颈中一道裂口伤了喉头,贴着一张速愈符止血。左腿胫骨开裂,不敢用力。

    那老者困在阵中,被薛竹的长剑插中右眼,镇在地上!浑身乱颤,破阵不得。嘶吼道:“你们两个牛鼻子!若现在走了,我便当没有这事。若执迷不悟,祖爷爷我舍了长生,把你们挫骨扬灰!!”

    沈抟摇摇头,薛竹便道:“你伤天害理之前,就没想到有天会被铲除?”

    老者阴沉沉回道:“铲除?好好好,我便舍了这三魂!你二人俱是强弩之末,我土纳身刀枪不入,如何杀我?”说着,从怀里引出三道青烟,一张嘴纳了进去。须臾,周身雾气流转,阵符簌簌直抖。薛竹忙守心神,用力压住,脸色苍白,精气几乎耗尽。

    沈抟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深绿色符箓。朝老者抖了抖。老者仅剩的左眼一阵乱跳,右眼鲜血淋漓。仍不服气道:“元一木劫符?小子,就算你是木命,才不过二十七八,几年道行?就想聚劫杀我?”

    这老者午时连杀三人,第四个大驿土却子时前来,定与此人同命。木克土,大驿土诸木不惧,唯大林木能解。遇到沈抟,真是天定劫数!

    沈抟按住喉头符纸,轻声嘶哑:“见笑了,戊辰年大林木。”

    老者抖肝搜肺的哆嗦道:“你,你竟得筑基?!七十六岁长生不老?”

    沈抟一瘸一拐步入阵中,其中一张绿符贴在老者丹田上,眉头一皱道:“闭嘴!不用你算年纪!”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