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工厂不知道什么缘故,被贴上了封条,也没有人值班,空旷的厂房在黑夜里蛰伏,寂静的像某个僵尸电影里的场景。
幸而水电不曾截断,二人稍作查看便在一间办公室里安顿下来。
瑟兰迪尔小心翼翼地脱掉莱戈拉斯的皮夹克,将伤口暴露出来。
子弹从上臂削走一块皮肉,留下一道一指宽,二指深的伤口,血水不停地向外涌,外翻的伤口狰狞可怖。
“必须要缝合。”瑟兰迪尔看了莱戈拉斯一眼,担忧地说道。
“我的包里有急救用品,你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莱戈拉斯坐在靠椅上,日光灯将他的面色照的格外苍白。
瑟兰迪尔打开背包,在急救药包里找到几张印着爱心和小熊的创口贴,一小卷纱布,一点防止中暑的药片,几根棉签,除此之外,消毒用的酒精,缝合用的针线,防止感染的抗生素一律欠奉。
他的眉深深蹙起,眼神落在背包中的酒壶上。
小巧的金属酒壶,大约能装半斤酒,他拧开壶盖,暴烈的酒香冲鼻。
“喝几口。”瑟兰迪尔把酒壶递给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仰起脸,壶口凑近嘴边,酒液倾洒而下,透明的液体顺着唇角滑落到脖颈,濡湿灰色t恤,他眯着眼喘息,“哈……”
酒精的**冲进肠胃,奔向血脉,使他的面色恢复了一分血气。
瑟兰迪尔接过酒壶,放在一边,一面取下戒指,一面问莱戈拉斯,“你怎么会来?”
“我会占卜,知道你今天有难,非我亲自来一趟才能逢凶化吉。”莱尔拉斯伸手将瑟兰迪尔揽到身前,仰望着他小巧的下颚,那一刻的他和小时候撒娇的模样没有什么分别,“我是不是很像电影里从天而降的英雄?”
“这件事和你有关?”瑟兰迪尔拔下两根长发,用酒液浇透,绕在手指上,又拿起戒指,“有打火机吗?”
“有。”莱戈拉斯单手摸出打火机递给他,“和我有关。”
“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人?”瑟兰迪尔将戒指上的钢针拆下来,用打火机烫过,再用发丝穿过钢针末端的小孔,深吸一口气,“我要听没有隐瞒的事实。”
“这说来就话长了……我要从什么地方说起呢……”莱戈拉斯见瑟兰迪尔退开一步,有些不满地搂着他的腰,将人圈回到自己面前,“我有一个很有钱的亲爹,还有一帮虎视眈眈的亲戚……嘶……啊——!!!”
瑟兰迪尔将酒壶里的酒倒在莱戈拉斯的伤口上。
那一处伤口被酒精刺激,疼痛如锥,狠狠扎进莱戈拉斯的双眼,那一刻他什么都看不见,**的疼痛到达顶点,他呼吸沉重而紊乱,几乎连灵魂都要飞出体外,豆大的汗珠自额头爆出,血色从他的唇上一点点褪去,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眼泪私自溢出眼眶,顺着他青白的面孔向下滑。
“好了好了,忍耐一下!”瑟兰迪尔用纱布擦去血水,浑然不知自己的脊背也被汗水浸透,额上的沁出细密的汗水,他紧张地捏着钢针,“深呼吸,会很疼。”
钢针挑起皮肉,用发丝将裂开的肌肉缝合到一起。
莱戈拉斯将脸埋在瑟兰迪尔的腹上,t恤下的背部肌肉高高隆起,几乎要炸裂开来。
“好了。”瑟兰迪尔用纱布裹好缝合的伤口,微微松了口气,“暂时能止住血。”
莱戈拉斯依旧将面孔埋在他的腹上,瑟兰迪尔的线衫和衬衣都破的不成样子,莱戈拉斯的面颊贴在他腹部的皮肤上,热乎乎地抵着他。
“很疼?”瑟兰迪尔轻轻拍拍他另一侧的肩膀,“没有关系,在我面前哭鼻子也不要紧。”
“怎么可能?”莱戈拉斯闷声闷气地答,“那我还有没有尊严?”
“你要什么尊严,小时候窜稀拉我一床,也没见你要什么尊严。”瑟兰迪尔的手指温柔地拂过他的脖颈。
“哦……”莱戈拉斯呻吟一声,“我恨小时候……”
“我倒是喜欢小时候的你,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哪有这样多的麻烦。”瑟兰迪尔的嗓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莱戈拉斯忽然笑起来,从嘿嘿嘿到哈哈哈,最后笑的直抖。
“你笑什么?脑子瓦特啦?(脑子坏掉啦)”瑟兰迪尔嗔怒。
“你的肚子一直咕噜噜咕噜噜,你都没有发现吗?”莱戈拉斯抬起头来,汗湿的面孔血色惨淡,却笑的两眼弯弯。
瑟兰迪尔一把将他推开,怒目道,“我被绑架了两天,滴水未进,肚子响很奇怪吗?”
“包里应该有吃的。”莱戈拉斯笑够了,伸手去拿包里的零食。
“这都是什么呀。”他小声嘀咕着,摸出一包百奇巧克力棒递给瑟兰迪尔,“凑活着吃一点吧。”
“你还吃这个?”瑟兰迪尔的眼神露里出一点嘲讽,“难怪喊牙疼昂?”
“这是艾格尼丝的零食,和我没关系!”莱戈拉斯反驳道。
瑟兰迪尔微微一怔。
莱戈拉斯没有察觉到瑟兰迪尔面颊上掠过的细微的近不可查的哀伤,他从瑟兰迪尔手上抢过零食,用牙齿帮忙撕开包装袋。
瑟兰迪尔转开视线,许多心酸如同潮水涌上咽喉,他突然感到迷茫,那样漫长枯燥的等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自分离的第一天便知道,曾经的生活永远都不会来,他们终究会成为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点。心肺深处有一股怨气左冲右突,憋闷致死却找不到一个理由来发泄。
艾格尼丝是莱戈拉斯的未婚妻,他们看上去那样般配,只有这样天真美好,甜蜜如满月的少女才配得上莱戈拉斯。
所以,他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心口如针蛰一般刺痛?
他不去想,这五年的时间里,他究竟有没有期待过莱戈拉斯会履行他的承诺,会回到他的身边,继续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不去想在那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死寂等候之中,他究竟有没有对莱戈拉斯的告白有过心动。
他不愿想。
他不敢想。
莱戈拉斯掏出两根百奇棒递给他,“凑合填填肚子,我还以为会有压缩饼干呢,谁知道这些女生脑子想些什么。”
瑟兰迪尔接过饼干,细长的饼干上裹着巧克力酱,看起来香脆可口,可是他觉得自己连一点咀嚼的**都没有。
“嘿,这个实际上有一种很有趣的玩法,你知不知道?”莱戈拉斯咬着饼干,抬头看着瑟兰迪尔,眼神中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泽。
瑟兰迪尔下意识摇摇头。
“我教你。”莱戈拉斯站起来,一手搂过瑟兰迪尔的腰,叼着饼干凑到瑟兰迪尔的唇边,“一起吃……”
瑟兰迪尔推开他,温柔而坚定,“别捉弄大人。”
莱戈拉斯一怔,“你在生气?”
“我没有。”瑟兰迪尔垂下眼眸,咬一口饼干,慢慢咀嚼,“我只是有点累。”
莱戈拉斯三口两口吃掉饼干,“旁边有休息室。”
他拉着瑟兰迪尔转到另一件房间,那里有一张折叠单人床,被褥看起来还算整洁。
“休息一会儿吧。”莱戈拉斯掏出手机看一眼,“天亮前咱们得离开这里。”
“你有什么计划吗?”瑟兰迪尔强压着心头纷乱的心事,坐在床边问莱戈拉斯,“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我得问问我的管家,看他能不能派人来接我们。”莱戈拉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你先睡,我去打个电话。”
“亚萨府,请问哪位?”奥列弗的嗓音四平八稳,似乎他的身体构造是机械而不是血肉,家里的变故对他并无影响。
“奥列弗。”莱戈拉斯说道,“我现在有点麻烦,你能不能派人来接我一趟?”
“少爷!”奥列弗的嗓音里有几许惊喜,很快又黯然下去,“恐怕不行,少爷?”
“为什么?”莱戈拉斯并不怀疑奥列弗的忠心,他皱着眉问下去,“家里有状况?”
“您伯父和姑母的人包围了府邸,只要我们这里的来电或者人员出入都会遭到跟踪,这通电话不能超过1分钟,否则您的位置将会暴露。您暂时不能回府邸,他们在每一条路上都安排了杀手。”奥列弗的语速飞快。
“好吧。”莱戈拉斯叹息一声,“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或许您可以将位置发送到您母亲的手机上。”奥列弗说道,“她可以替您想办法。”
莱戈拉斯嗯一声,挂掉电话,将这里的地址发给桃乐丝。
手机屏幕一闪,菲戈尔的邮件提示。
莱戈拉斯点开扫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
这家伙明哲保身,约定见面地点,却绝口不提前来接应或者提供保护。
而发给桃乐丝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响。
莱戈拉斯席地而坐。
手臂的伤口随着心跳一跳一跳地疼,脑门儿上的汗水被冷风一吹,冰冷地扎进脑海里。
进退维谷。
他垂下头,呼吸沉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计较才是上全之策。地板上的积灰很厚,有一抹光亮刺破沉寂,落在他的脚边,他顺着光亮看过去。
休息室的门半掩,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像是神的指引。
莱戈拉斯的目光软下来。
他慢慢地站起来,推开门。
瑟兰迪尔侧躺在床上,金色的发丝顺着面颊落在胸前,他闭着眼,微微蹙着眉,嘴角轻抿,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联系的怎么样?”瑟兰迪尔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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