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分卷阅读25

    不管薛措对吴骁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从薛措率吴家军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几路军马一路南下,连夜在京外驻扎,声势嚣张,唯独京里,恍若不知,还在做着各自的太平大梦。

    眼见着晏适容往书房走,承贵只好替他披了件外衫。

    “爷,您莫忧思过重。”

    晏适容却没有答他,写了一夜的信,写至最后几指颤颤,险不能抓握住笔。

    “爷……奴才帮您写罢。”

    “不,他们识得我的字。”

    承贵便不说话了,给灯添了一匙又一匙油,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晏适容才放下了笔。

    他交代道:“要孙流孙滨拿我亲印去,将这封信速速送给京畿的提督,余下的几封送去各州府,他们看了信,当知怎么做。”

    承贵不敢耽搁,连忙退出书房,离开前又忍不住问:“您真的想好了吗?”

    晏适容定定地看着他。

    “信一旦送出,您这些年的隐忍和谋划便尽诸东流了,皇上势必视你为眼中钉,那——”

    “承贵啊。”晏适容轻轻叫他,眼神疲惫却又坚定,“我这些年的隐忍不过是在讨好皇兄,讨好他让我多活几日。可我活着便是想见到薛措平安康健。从前那时我还小,薛家倒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可现下不一样。天亮了,你快去吧。”

    承贵知晏适容这是打定主意了,终是没再说话,将门给阖上了。

    屋子里,晏适容喉中痛痒,又忍不住咳起嗽来。

    薛措领吴家军便等于被变相囚禁,若是京畿的提督相助,将他们反向相围,薛措有恃,想来凭他的才智,占主动权应当是易如反掌的。

    晏适容的眸子亮了起来,不管此刻身上有多难受,但能帮到薛措,他却是欢喜的。

    八月的日头还很毒,烈日炽烤下,地上连一丝风都湮灭无踪。

    秋老虎作祟,酷热难当,倚翠给晏适容扇着风问:“也不知这何时落雨啊?”

    承贵摇摇头:“还不好说,京城也太闷了罢。”

    这几日百姓与官都不是很好捱。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这京城里密不透风,四华巷内,户户门窗紧闭,便使得阖京更沉闷了。

    晏适容这几日咯血,胸口闷痛,憋在府里已经许久了。听到承贵的话,他的手指往桌上敲了一敲:“快了,便是这几日了。”

    承贵看他一眼,知他说的是什么。

    ——哪知这一日来得这样快,不过三日京中便变天了。

    满城狂风席卷落叶,天色骤然阴沉下来。平地一声雷扣响京门,吴骁的铁骑兵临城门之下,雷声滚滚,百姓们惊慌失措,分不清究竟是雷更凶还是人更凶。

    晏适容抚了抚胸口,喝了口水,竭力平息胸口腾然乱冲的气息。

    府门被扣响了,是宫里的人。

    平望挂着笑说:“皇上托奴才给王爷带个话儿,皇上今儿个在浮云楼排了一出戏,请王爷去看看。”

    “难为皇兄记挂。”晏适容端端正正地戴好冠玉:“本王这就去了。”

    承贵在晏适容身后急得团团转,晏适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却是笑了:“安心。”

    平望多看了晏适容一眼,不禁道:“王爷今日真是好气派。”

    晏适容笑了笑:“看戏,总不好失礼皇上。皇兄今日必定也是龙袍加身,派头十足。”

    他今日穿的是黑底蟒袍衮服,戴的是红宝石垂珠冠,奢华贵重,端的便是王爷的雍容。

    生,得了王爷的命数。

    就算死,也要拿出皇家的体面。

    古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么今日便看天成不成全这条命了。

    马车落定在浮云楼时,四面的风都往里头灌。

    浮云楼的名字出自《古诗十九首》中那句“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它是大魏第一高楼,坐落在西北角的宫墙之上。

    与其说它是楼,倒不如说是宫墙上建的一方高而广阔的看台,昔日太|祖便是在此处慰问犒劳开国功臣。数代传下,若非新君大殿,供万民景仰,此楼总是常年关合的。

    晏适容被宫人们带上了楼,发现晏清早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他同晏清问了礼,便入了座。

    这广阔的高台之上只设了两个座,晏适容心有讶意,却仍不动声色。

    晏清今日一身明黄龙袍,冕旒珠垂,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此刻在楼上呷一口龙井茶,俯瞰宫城,将错落有致的宫院尽收眼底。

    天子的目光总是长远的,或许,他还能看得更远些,看见不久便会踏进门的铁骑和刀光剑影里沾染的血腥。

    晏清偏头,垂珠摆动,便看向了晏适容咳嗽两声,便说:“小六,你气色不好。”

    晏适容笑笑,抿了口茶:“一贯如此了。”

    晏清道:“回头请王太医过府为你诊治诊治。”

    晏适容只好谢恩:“多谢皇兄了。”

    两人乌七八糟地扯了一通,风却是越来越大了,看台之上阴风呼呼,乌云滚滚。晏适容看了看天色,问晏清道:“您请臣弟来看戏,不知看的是哪一出?”

    “请君入瓮。”

    晏适容拱拱手:“那么臣弟便拭目以待了。”

    晏清意味深长地笑了,眸光饱含试探,嘴角露出一抹识破的讥笑,却是不动声色地又呷了一口茶,“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团圆节?”

    晏清放下茶盏,发出很轻的一声,像是嗤笑:“团圆,团圆……”

    晏适容环顾四周,发现这广阔的高台上只设了两个位,不由得有些纳闷:“若说是看戏,但看的人也太少了罢。”

    晏清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垂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道:“今日在这台上看的人虽只有你我,可今日以后,青史所载,后世看的人又何止千万。”

    年轻的帝王勾起嘴角,远眺宫院,志得意满。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手抚上了冕旒垂珠,问晏适容道:“你可知历代皇上戴这十二冕旒有何意图?”

    晏适容咳了声嗽:“还请皇兄不吝赐教。”

    “旒以蔽明,警示朕身在高位不可察察为明,朕需得洞察大体而忽略细小瑕疵。”他拨开垂珠,如炬的目光看向晏适容,“你以为何为细小瑕疵,而那些细小瑕疵又何时会作乱成害呢?”

    晏适容便低下头道,“还请皇兄明示。”

    晏清又笑了声,移了视线,不再看他:“小六,你现在比你小时候,可真是没有意思多了。”

    晏适容却是轻咳一声,笑了:“有意思的人容易被抹杀,小六愿意做一个规行矩步的人。”

    “流连花丛荒诞无状便是你的规行矩步吗?”

    晏适容刚要说话,便听侍卫来报,“禀皇上,吴骁已率兵围宫了。”

    “好极!”晏清抚掌,却是看向晏适容:“这场好戏便要开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置旒的目的改自百科,王者视事观物,不可“察察为明”。

    感谢小女子的快乐肥宅水!

    ☆、吾皇万岁(捉虫)

    不过多时,吴骁便率兵踏破西丰门,径直向西北角来,兵临浮云楼。

    楼上远眺,黑的,红的,铠甲,血刃,迎面是呼啸的风,风里夹杂着血腥气。

    晏清却悠闲淡定地用茶盖拨了拨杯中的浮叶,放下了杯子,走到了台沿,对下面道:“将军怎的来了?莫非也是来讨一盏朕的雨后龙井?”

    吴骁不欲与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直言道:“现在满京满宫皆是我的人,你若将玉玺交出,助我顺利登基,我便饶你不死。”

    晏清笑了,眉眼里闪着阴鸷的光,“将军说什么?朕方才没听清楚。”

    吴骁得意道:“五军被薛措调出京城,京师军卫皆是我的亲信,北地亲兵随后赶来,我这一队吴家军今日便要入驻宫中。”

    “何不等你北地的援兵到了再反?那样胜券会大许多。”

    吴骁放声大笑:“五军皆被你调出京城,我已胜券在握。”说罢,他挥手下令,身后弓箭手罗列开来。

    “薛措当真投了你?”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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