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分卷阅读19

    贺兰敬一时无语。

    元羽舟见他不言,缓缓转着手中的瓷杯,神情坦然,姿态悠然。

    半晌,贺兰敬问:“既知我为鬼方族余孽,你为何还来苍釉山?”

    元羽舟单手托腮,身子微微前倾,笑得温柔,“你为鬼方族,与我何干?我挂念你,又与你是鬼方族人何干?”

    “……你挂念我,是因当初救了我的命吗?”

    “挂念何需理由?”元羽舟眼底火光融融,语气带着一丝顽皮,挑了挑眉。

    两人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茶雾,他看不真切元羽舟的模样。

    依稀间又回到了雨夜天。

    茶棚石阶上,雨线从倾斜的雨伞倾垂而下,伞下人气蕴天成,明眸善睐。

    “我叫贺兰敬,敬戒无怠的敬。”

    好一个敬戒无怠。

    “《诗经》有云,整我六师,以脩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果然好名字,”元羽舟笑道,“我话已带到,苍釉重地,也不便久留,上山容易下山难,不知贺兰大侠可否屈尊降贵,送我一程。”

    “不如明日再走?”贺兰敬话一出口,又想起今夜自己那丑态,心里终究存了清明,想起二人身份有别,“今夜我……失态了。”

    元羽舟看透他所想,宽慰道:“无须自扰,醉酒言行,自然做不得真。”

    “并非如此……”贺兰敬脱口而出:“元大人可是秉承君子道?”

    “哦,”元羽舟微微挑眉,“何为君子之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

    元羽舟笑意更甚:“我并非君子,高看了。”

    贺兰敬跟着笑了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元大人高风亮节,宛若天人……”

    “不,”元羽舟笑着打断了他,“我好吃懒做,喜好无常,还爱装蒜。”

    贺兰敬:“……元大人那日说‘恪守心之所向,绝不醉意潦倒此生’,敢问所向何物?”

    元羽舟淡淡一笑。

    所向何物?这个问题问得是时候,也问得好,大抵是——

    “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此乃心之所向,愿之所望。”

    贺兰敬闻言,心中难掩失落,却又温柔地看了元羽舟一眼,旋即调转目光,“我送你下山。”

    “多谢。”

    “客气。”

    对白一如当初。

    夜色已深,除却值夜的教众,多半人已然入榻,贺兰敬心忖夜黑风高,干脆两人走过第四重山,自己再送元羽舟下山往梧州客栈,实则也存了多留片刻的心思。箫鸿楼一别,本以为复会无期,也不曾想时隔不久,又相逢了。

    两人并肩而行,肃静不言,天地似乎窄了,仅容得下他与他两人,前路亦如夜色,神秘莫测。

    “眼睛怎么伤的?”

    “冻的。”

    “……摔过几次?”

    “就两次,你还给扶住了。”

    “这么巧。”

    “是啊,可巧。”

    贺兰敬悄悄侧过脸看他,本也是无话找话,忽地得了这么个答案,心中又有些小欣喜,本无预期,再将这后面那个问题反反复复在心中过了一遍,惊觉最满意的答案还是元羽舟答的那几个字。真是巧合,还是有心为之。

    就两次,你还给扶住了。

    他笑意尚敛去,元羽舟忽然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你要如何送我下山?”

    “教主!”辰云出现在前方两丈外,气息微喘,笑嘻嘻道:“昆山派的人来了。”说罢,目光落到元羽舟身上转了一圈,“你不是朝廷状元郎吗?”

    “抱歉,”贺兰敬轻声道:“我让辰云送你下山可好?”

    辰云:……

    “自然可行。”元羽舟轻轻眨了眨眼睛,一针见血:“即便是太子陈兵山下,你也不会离开苍釉山,对吗?”

    不等贺兰敬回答,元羽舟又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保你东邪教众无虞,这是承诺。”说罢,施施然行至辰云身旁,浅浅一笑,“有劳。”

    “嗨!状元郎客气啥!教主!有空给菱悦丫头解释一下,我这可是去干正事,可不是喝花酒!”辰云笑得没心没肺,不消片刻,连人带影都不见了。

    一重山崖下,柳圣羽,功德寺方丈邢闵,金檀已候多时。

    地上一堆暗器。

    贺兰敬悄无声息,如鬼魅而至,身影倏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淡淡道:“诸位深夜来访,久等了。”

    一旁高树上坐着的菱悦见贺兰敬来了,娇声道:“教主,这三个老匹夫实在不弱,你再晚来一步,保不准我都要被他们抓去了。”

    邢闵双手合十,“女施主误会了,我等今日前来,并非寻仇。”

    菱悦咯咯一笑:“老秃驴,我知你内力高深,方才交手之时也对小女子多次留情,见你是个好人,一会儿我会求教主饶你一命。”话虽如此,她却又暗地里掷了两支淬毒的飞刃。

    邢闵一扬手,袈裟随风鼓动,便将两支飞刃纳入宽大的衣袖之中,凝结成霜的地上又多了四片断刃。

    金檀冷笑一声,寒声道:“邪教妖女,其心可诛。”正要出手,却被邢闵制止,“金施主,稍安勿躁。”

    金檀面色不佳,终是收了架势,脸上却依旧阴沉。柳圣羽神色喜怒不辨,自始至终未曾说过只言片语。

    邢闵朝贺兰敬道:“我等这番来苍釉山的目的,玉施主想必已知。”

    “柳圣东安然无恙,”贺兰敬也不兜圈子,“二十多年来我东邪教不问江湖事,也不知如何惹了昆山与燕山,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柳圣羽:“自古以来,正邪不相容,东邪教恶事做尽,不当存活于世,为民除害,彰善瘅恶,乃我昆山派义不容辞分内之事。”

    贺兰敬:“二十五年前,昆山派趁前任教主玉无忧负伤之际,纠合武林各派,大举进犯苍釉山,用我教徒为盾,冒机关猛进,又盗取寒殿神武剑以及众多东邪兵武暗器,又当如何算?此等作为也敢称名门正派?”

    金檀高声道:“对付尔等宵小之辈,何须讲道义?”

    菱悦一听,火冒三丈,一扯皮鞭,另一手又出两支冰刃,自树上跳了下来,朝金檀掷去,金檀凌空一掌,疾驰而来的冰刃碎为粉齑,再运气蓄力,稳稳接住一鞭,猛地一拉,将鞭子夺了去。

    菱悦自然是不甘心,自腰间掏出一弯月刃,单手成爪,足尖点地,猛地突袭直上,她虽内力不及,但招式刀法快如闪电,看似杂乱无章,偏偏乱刃藏锋,加上身法诡异多变,几招下来,倒让燕山掌门金檀渐入劣势,几番纠缠,不但皮鞭被菱悦重新夺了回去,还被削了三缕灰白发丝。

    得胜的菱悦哈哈大笑:“老匹夫,技不如人,还是趁早回家抱孙子,少来苍釉丢人现眼。”

    金檀怒极,心知肚明技不如人,脸色青黑,却也还算沉得住气,未曾动手。

    “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匹夫,你是不是俊杰?哈哈哈。” 菱悦心情大好,也不恋战,又是飞身,上了高树,“教主,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菱悦就对付那个头发丝被削掉的老头子,听说燕山‘移容’之术可让人改头换面,我定要扒下他一层面皮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移容,说不定是个满脸麻子呢。”

    金檀气得脸都快绿了,邢闵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柳圣羽面色亦是平静。

    贺兰敬神情冷肃,道:“玉无忧昔年确实残害武林人士,当年之东邪已然覆灭,前仇旧恨不谈也罢,我无意加害柳圣东,乃为昆山派联合朝廷暗议围剿东邪一事所迫才出下策,若是方丈信得过玉某,并作保武林各派不再针对东邪,一月之后,我玉乾坤,定遣散东邪教。”

    邢闵:“玉施主仁善,老衲以身作保。”

    贺兰敬冷声道:“来人。”

    “教主。”

    “将柳圣东带来。”

    “是。”

    菱悦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自己私下对柳圣东动刑一事自家教主并不知情,便笑嘻嘻道:“教主,不如我去将那老头带来。”

    贺兰敬一听,微微皱眉,了解菱悦这丫头的性子,猜了个七八分,“不可生事。”

    菱悦逃过一劫,满口称是,秀腿一抬起,摘了山崖一支胡姬花,飞上崖去。

    ☆、长寻

    菱悦上了崖,正欲往三重山地牢去,路遇辰云,怒道:“大半夜,你往哪去了?”

    辰云哎呦一声,叫了声姑奶奶,心道教主可真是不厚道,强烈的求生欲使他一字不漏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菱悦听了,撇着嘴将摘下的胡姬花别在辰云耳根:“你是说,那公子是朝廷的状元郎?”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