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分卷阅读183

    不过,沈绥此行未能成行,原因是她的师尊司马承祯,替她先走了一趟兰陵萧氏,并将一位关键人物带出来与她见了面。

    司马承祯抵达凉州府一事,终究还是让消息灵通的兰陵萧氏知晓了。这里毕竟是兰陵萧氏的地盘,城内都是萧氏的人,哪怕千羽门在凉州府也不敢造次,侦查能力被大大削弱。再加上司马承祯故意让大徒孙玄和去萧府递了名剌,萧氏家主亲自将司马承祯迎进了府中。

    司马承祯离开萧氏府邸时,有一名女子,穿着普通的奴婢衣物,面庞擦得黑黑的,在侧门处拦住了他的去路,并声称想要见雪刀明断沈伯昭,司马承祯便将她带了回来。在归雁驿的后堂内,那女子见到沈绥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拜伏在地,哭泣恳求道:

    “请沈先生救救我儿。”

    “这位娘子快请起,切莫激动,在下不知原委,还请慢慢道来。”沈绥忙将她扶起。

    那女子定了定神,稳定心绪,擦去面上乌黑颜料,露出白皙秀美的面容,这才望着沈绥将原委慢慢道来。

    “妾身姓赵,是凉州府城赵氏医馆老馆主的女儿,嫁与兰陵萧氏八郎萧思难为妾。多年前,我夫郎战死沙场,留下我与我儿孤儿寡母,本幸得夫郎正妻——晋国公主照拂,可无奈公主被召回长安,我与我儿只得在萧氏府内相依为命。我夫郎为国建功立业,虽早早离去,可家族内对我母子亦相当敬重,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可直到大半年前,原本平静的生活忽然起了变化。”

    沈绥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卯卯口中的萧八郎遗孀,不过她也并不很惊讶,沉默片刻后她问道:

    “赵娘子缘何得知在下亦在此处,还欲寻我求助。”

    “沈先生之名,妾身十分熟悉。吾儿随他舅舅学医,他舅舅经常会与他说沈先生的传奇故事,吾儿十分崇拜您,也经常会与我提及您。您是大唐有名的神探,破获无数大案奇案,允文允武,聪慧非凡。雪刀明断之名,在河西亦是大名鼎鼎。沈先生抵达凉州府城后,我兄长便给我传了信,告知我您与道门一行同来,因而妾身这才会偷偷跟随司马上师前来见先生。”

    “令兄是?”

    “我兄长讳梓安,是现在的赵氏医馆馆主,亦是凉州长凤堂多年的药材供应户。沈先生是长凤堂的东家,我兄长还是很熟悉的。”赵氏仰首,看向沈绥说道。

    赵梓安……沈绥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凉州长凤堂合作多年的药材商。她看了一眼远处轮椅上的琴奴,琴奴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只是沈绥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竟没想到此人居然是赵氏的兄长,是萧思难的大舅郎。赵梓安知道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与长凤堂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商人,大多都知道沈氏兄弟的名号,但并不知长凤堂是千羽门的伪装。只是,赵梓安居然让自己深居高门大宅中的妹妹冒着风险跑出来,自己却不亲自登门拜访,这却是有些奇怪。

    赵氏似乎看出了沈绥的疑惑,解释道:

    “兄长只知我想带我儿见沈先生一面,并不清楚真实情况。兄长今日通知我先生已至,约好明日他来接我们母子前来拜谒,或许过一会儿,兄长就会来送拜帖。妾身是抢先一步赶来,有些事还需妾身亲口说与沈先生听。且,这件事妾身也并不想让兄长知晓。还请沈先生回绝兄长的拜帖,不情之请,沈先生海涵。”

    沈绥颔首,道:“这些都是小事,赵娘子还请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氏咬了咬唇,道:“吾儿自幼聪慧,因崇拜沈先生破案之能,他自幼也爱耍些小聪明,上元节解灯谜,寻找奴婢们丢失的器物,找些小猫小狗,他都很在行。他随我兄长学医,用他的话来说,是为了将来能有查验尸首的本领。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务正业,尤其沉迷于九宫格与河图洛书中的那些深奥的算学。大约大半年前,这孩子去萧氏学堂上学,回来后就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幅拼图,终日沉迷其中,茶饭不思,就连睡觉也不睡,一天到晚,就伏在案前拼那幅拼图。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假装上学堂,实则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教习先生找到我,我才知道他逃课逃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眼看着这般下去不行,我与院中的下人强行要将那幅拼图销毁,哪知我儿反应剧烈,我们夺走拼图后,他竟是极端到撞柱求死,未遂后更是疯疯癫癫,口中胡言乱语。我们吓得六神无主,将拼图还给他,他才恢复原状,可却只是伏在案前拼拼图,完全不理会我们,亦不说话。我们猜测这孩子或许是中邪了,去庙里求了符篆为他驱邪,还洒了盐、黄豆和狗血,最后偷偷请道士僧人前来作法,都不起丝毫作用。这孩子反倒越陷越深,眼瞧着人就这样消瘦下去,命不久矣,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还要抱着那幅拼图不放手。

    妾身并非八郎明媒正娶的妻子,吾儿是庶子,虽是八郎唯一的血脉,可到底身份不高。八郎刚走时,尚有余威,且还有公主坐镇,我们母子才能得到数年的平安。可八郎走了这么多年了,公主也再也没有回来过,眼下萧氏内斗愈发严重,我们母子在府中处境愈发艰难,我儿的状况,我苦苦隐瞒,不愿让他人知晓,就怕外人落井下石,致我母子无立锥之地。除却我院中下人,外人只知道我儿患了恶疾,不能出门。只是时间越长,隐瞒就愈发困难,这般下去,我亦无能为力。今日恳请沈先生相助,万望救救吾儿,莫要让萧家八郎血脉就此断绝!”赵氏说到最后,叩首在地,泣不成声。

    “大郎,拼图是何物?”张若菡身旁的无涯悄悄凑过来问道。

    “是一种起源于西方的游戏,通过大食商人传入大唐,但是未曾在中原流行起来,只可在西域偶尔得见。这个游戏,简单来说,就把一幅图切碎成无数小块,打乱后,再拼回去。”

    “啊?谁这么无聊啊。”无涯讶异道。

    沈绥扶额,看了一眼张若菡,张若菡会意,招了招手道:“无涯,过来。”

    无涯自知打搅了大郎的正事,吐了吐舌头,默默退回了张若菡身侧。沈绥则扶起跪在地上哭泣的赵氏,道:

    “赵娘子,您先别急,这样吧,我准备一下,这就随您去府中,见一见您的儿子,还有那幅拼图。”

    “好,好,多谢沈先生,多谢沈先生!”

    沈绥招呼手底下的人顾看赵氏,又作别司马承祯,领着一群人入了后院,进屋中准备换上一件伪装身份的衣服。

    张若菡与沈缙追在她身后,随她一起进了屋,沈缙略有担忧道:

    阿姊,会不会有危险,那什么拼图邪乎得紧。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邪崇作祟,你这丫头就是胆子小。那赵氏也看过和碰过拼图,却一点事也没有,说明问题不在邪崇或毒素,而在拼图本身。看得懂的人,才会陷进去。”沈绥笑道。

    “可是,这会不会是陷阱?”张若菡也不放心。

    “莲婢是认为,赵氏是邪教的人?”沈绥道,“若真是陷阱,也未免太过多此一举了。拼图这种稀少的东西拿来做引诱陷阱,还不如那人自己现身来的快,莫不是异想天开?”

    张若菡垂首,抿唇不语。

    沈绥软了心肠,上前拉住她手,柔声劝道:“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情况,如有不妙我会立刻撤走。”她顿了顿,又对二人道:

    “这拼图很关键,或许是邪教圣女留给我的指路图,与那个害死蓝鸲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在此消失了半年时间,与萧八郎之子拿到拼图的时间点吻合,他或许就是为了这拼图在此逗留。因此我推测对于我们找到邪教总坛所在应当会有帮助。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眼下我们这群人中,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拼图了。”

    “赤糸,千万小心。”张若菡再三叮嘱。

    沈绥郑重点头。随即,她换上了一身下人穿的短打粗布衫,简单做了些伪装,使自己瞧上去平平无奇,便单独随赵氏前往兰陵萧氏府邸。

    她们从人迹罕至的偏门进入,一路匆匆穿过廊道石阶,庭院池塘,路过的典雅风景,颇有江南韵味,意蕴悠长,奈何沈绥并没有那样悠闲的心思去慢慢品味。她们足足走了两刻钟时间,才来到了萧八郎身前所住的五房院。萧思难堂兄弟之间行八,但属萧氏五房子弟,他走后,五房已然没有了主人,只剩下赵氏与其子萧克勤依旧居住在内,勉强算作主人。院内只余三五位老仆,年纪普遍都在四十以上了。

    老仆人们见到女主人回来了,欢喜非常,但却又克制自持。他们安安静静,为首的一位男仆,与赵氏一道引沈绥前往萧克勤的寝室,眼下,这位小主人卧榻难起,已然病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当沈绥看到榻上的萧克勤时,她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被惊了一跳。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已然瘦得皮包骨头,枯槁如朽木了。那干瘪的面颊,已然失了形,瞧着触目惊心。而他鹰爪般的手,却牢牢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不放。

    沈绥定睛一瞧,不由大为惊异,就连她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彻底没了主意。萧克勤手中抱着的东西,不是她想象中的扁平的纸板制成的拼图,而是一个类球体。是由数个六棱锥木块与数个五棱锥木块组合拼接而成的不规则球体,每个棱锥木块中央都有一个小凸起方便抓握。而沈绥注意到,其中左侧上方一个中央凸起被标记为赤色,右侧下方一个中央凸起被标记为蓝色。

    “您为什么说这个东西是拼图?”沈绥望着这个奇怪的东西久久无法言喻,半晌才开口询问身边的赵氏。

    “我儿……说什么拼图碎片,他总是这么喃喃自语,我们拿走这个东西时,他还高喊还我拼图!这……不是拼图吗?”赵氏面色苍白地询问沈绥。

    “这不是拼图……这是迷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有趣的东西来了,这个情节非常烧脑,希望我不要先把自己给绕晕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沈先生……恕妾身愚钝, 此话是何意?”赵氏满面困惑地询望着沈绥。

    沈绥沉默了片刻, 没有进一步解释, 转而道:

    “这个物什, 十分特殊,也非常复杂。而克勤, 或许是走错了解开这个物什的路径,因而陷入了苦思之中。赵娘子, 若您信得过在下, 就将令郎送到我这里来修养几日, 我有办法能让他恢复如初。只是,这件事, 您还是不要再瞒着您的兄长了, 我们还需要您的兄长辅助,才能把克勤带出兰陵萧氏府邸。”

    “先生……不是我不愿告诉我的兄长,实在是……我兄长的性格, 他好酒,每日都要喝很多, 一喝多了就碎嘴, 我怕他四处乱说。”

    “非常时期啊赵娘子, 您必须选择相信您的兄长,大是大非面前,他定不会如往常一般。除了他,您也没有别人可信了。特别是……我只怕,克勤一日待在府中, 就会危险一分。”

    “先生,这是何意啊?”赵氏面色更为苍白,惊骇问道。

    “这孩子……不是因为沉迷这个物什而疯癫的,他被人下了毒。恰好我有一位友人也中了这样的毒,因而我可以识得。此毒名唤心毒,会降低人的意志力,扩大人心底的**,若再加上心理暗示,下毒之人可以以此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令郎尚且年幼,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效果更为显著。我猜,这个下毒之人还在兰陵萧氏府中,此人是想控制住令郎,让他替自己解开这个物什当中藏着的秘密。”

    赵氏完全懵了,只是求助地抓着沈绥。沈绥安慰她道:

    “你放心,我们有办法可以控制住毒素,虽然无法彻底解开,但可以有效抑制。我们此行,亦是为了寻解药而来。而这个物什,当中或许就藏有解药所在的地点。”

    赵氏忙叩首道:“请沈先生指点迷津,无论如何,妾身都会全力配合。”

    “赵娘子请起。就请您,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在下想要引出这个藏身在兰陵萧氏,暗害令郎之人,他或许可以解开我心中的一些疑惑。”

    赵氏点头:“先生尽管吩咐。”

    接下来,沈绥先是让赵氏写了一封亲笔手书,信中说明萧克勤的情况,并请他明日前来将孩子接至归雁驿。书信写好,沈绥还问赵氏要了一个赵家兄妹间的信物,一并收好。随后,她尝试着将那古怪的不规则球状物从萧克勤手中抽出来。试了半天,总算强行掰开了他的手指。这孩子,即便在病重还如此大力地抠握住这东西,可见对他的心理暗示有多么强烈。

    “此物我先拿走了,事关重大,此物极为重要。这孩子病重至此,应当也没有力气起来要这个东西了。你照顾好他,今夜千万不要出任何纰漏,最好亲自守在他身边。明日,我会派人与你兄长一道前来接孩子。或许,到时候会有人前来阻挠,赵娘子千万要稳住,相信在下。”

    赵氏点头表示明白。

    对赵氏再三叮嘱之后,确保她全部记下了之后。沈绥带着信与信物,还有那个奇怪的物什迅速又悄无声息离开了兰陵萧氏。她一路急匆匆赶回归雁驿,先找到了一直陪同住在归雁驿的凉州分部堂主柏武丁,命他亲自将信与信物送与赵氏医馆,就连说辞都一并说与柏武丁,要他一字不漏地转达。

    柏武丁领命,急匆匆去了。沈绥随即上了楼,入了房就急忙来到案前坐下,连手都来不及洗净。她清空了桌案,小心翼翼将那古怪的物什放在其上,从外围观察了一圈。然后沉吟了下来。

    彼时张若菡未在屋内,她怀孕后嘴馋,时常会在三餐外吃些别的零食,所以总时不时出入厨房。沈绥回来时,她正与琴奴一道在厨房瞧颦娘做糕点,等一行人端着新出炉的松软白糕回房时,就见到沈绥一个人坐在其间,蹙眉垂首,盯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瞧看。

    “赤糸?”张若菡诧异唤她,随即走了进来。

    “这是何物?”颦娘也瞧见了,不由问道。

    沈缙也好奇地滚着轮椅凑了上来。

    “这是……怎么说呢,我也从未见过此物,不知该起个什么名字合适。”沈绥苦恼道,“赵氏口中那将萧克勤迷得神魂颠倒的拼图,其实就是此物。”

    啊?这是拼图?沈缙吃惊了,阿姊,这和咱们那幅拼图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沈绥曾经得到过一幅拼图,也与琴奴一起研究过这种西方人发明的游戏,因而姊妹俩多多少少对拼图有了解。这个拼图,确实超越了她们的认知范围。

    “这不是拼图,这是迷宫。”沈绥道,“你们瞧,这是个多面的球体。单从表面看,是由二十个六边形和十二个五边形构成的。每个六边形和五边形为了方便抓握,中央都有一个凸起的小圆棍,其实这是可以抽离开来的,六边形与五边形实际上抽出来就成了六棱锥和五棱锥,中央有一个带有插柱的小核,用来将这些六棱柱和五棱柱固定后组成这样一个多面球。这些方便抓握的小圆棍当中,有两个特殊的存在。这一块六边形中央的小圆棍被涂成了红色,而与它相对的方向,这个六边形的小圆棍则被涂成了蓝色。我猜测,这两处地方会有什么特殊之处。于是我试着将这个标记红色的六棱柱抽了出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照做,抽出标红的六棱柱后,她将那六棱柱翻了一面,然后展示在众人眼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张若菡将六棱柱其中一面上所刻着的文字读了出来。

    “再看这个。”她又抽出了那标蓝的六棱柱,起身也刻有一行文字:

    “六灵在上,**八方,寻找通往苍赤间的坦途。”张若菡再一次读了出来。

    “什么意思啊?”颦娘一头雾水。

    “这是碧落,”沈绥左手拿起标蓝的六棱柱,“这是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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