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赠一朵菊》分卷阅读30

    美不胜收,惊心动魄。

    船篷内也被映得红彤彤,含辞眸中有流萤扑闪扑闪,恰好撞进金蕊眼里。

    似乎是红莲将江水煮沸了,水面忽然冒出不计其数的水泡,咕噜咕噜,像在煮粥。

    忽然,无数“鱼儿”自水中跃出,江面顷刻被喧闹嘈杂之声笼罩,侧耳细听,竟像是有一群人在七嘴八舌咿咿呀呀地唱歌,嗓音尖细诡谲。

    不时有嘻嘻的笑声响起来,噗通的落水声、乱七八糟的歌声、尖锐物刮船板的刺耳声……最终唤起了含辞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以及金蕊的轻笑声。

    船篷内,红光映亮的壁上,忽而闯进一个巨大的黑影,嘻嘻的怪笑声犹在耳畔。

    那东西要从窗户口窜进来!

    “砰”地一声,金蕊将那东西一脚踹出去了。

    含辞隐约看见一团黑黢黢的杂草般的东西。

    金蕊让含辞看窗户外面,笑眯眯地问他好不好看。含辞吓得小脸都白了。

    在江面上肆意乱蹦的哪里是什么鱼儿!分明是方才跟蓑衣翁的那颗头一般的鬼面头颅!

    数不胜数的鬼面头颅无比快活地在江面上又唱又蹦,红莲灼灼,火光四溅,在江上燃成一片火海。

    群魔乱舞。百鬼夜游。

    这是何等难得的景象!

    忽然一颗头颅稀里糊涂地撞到了船板上,它摇头晃脑地跳起来,泄愤一般一次次撞击着船板,惹得其他的鬼头嘻嘻地笑起来,同时引起了无数玩耍的鬼头的注意。

    它们哗哗地向船围拢,有的潜在船底,咚咚地撞;有的落在船顶,笑声刺耳;更多的鬼头,直接跳到了船头。它们口里反复碎碎念着三个字“人崽子”,牙齿咂得咔咔响。

    含辞不自觉地往金蕊身边靠,躲在他身后,气都不敢出。金蕊唇角微微扬起,摘下辫子上的小雏菊,金黄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金光,手起刀落,不知死活跃过来的鬼头发出凄厉惨叫,整颗头自眼窝处断裂成两半,咚地一声滚到地上。

    其他鬼头虽有些畏惧,但是仗着鬼多势重,它们气焰嚣张,又一波一波地逼近二人。

    “小和尚。”金蕊随手丢了一眼东西给他,“接着。”

    根本无需含辞去接,那东西稳稳地掉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湿哒哒的,还淌着腥红的水,血气冲鼻。含辞一惊,忙从脑袋上拿下来——竟然是鬼头的乱发!他顿时又惊又气。

    金蕊正抓着一颗鬼头的乱发,金黄的刀尖以闪电之势唰地刺入它眼珠子里,黏糊糊的液体疯狂地涌出来,他面不改色地又往鬼头鲜红的嘴巴处刺了一刀,刀锋直直穿过面具,捅进鬼头残余的血肉中,尖厉的惨叫声顿时被绞肉之声取代。

    含辞无法直视如此血腥残暴的画面,他心乱如麻,无法集中精神念佛经。

    那些鬼头也被同伴的惨状所打动,隐隐有了退却之势,不敢再靠近。

    含辞喊了一声:“金施主,莫要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金蕊手里的刀在鬼头的耳朵里转了一圈,刀肉相磨发出叫人心悸的声音,他一脸嫌恶地将鬼头往船头一丢,冷笑道:“这种东西,全死了才干净。”

    “金施主!”

    “小和尚,管好你自己,你拦不住我。”

    金蕊的眼里尽是森冷的杀意,金黄的匕首上血肉斑驳。含辞感觉到他周身的危险的杀戮之气,虽然害怕,但他手上的佛珠和心里的佛跟他讲,不可畏,不可退。

    于是他咬着牙冲过去了,他抓住了金蕊的握刀的手。

    那一刻,金蕊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向含辞的脸。

    “小和尚……”

    骤然间,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巨响轰然,船身剧烈抖动,无数水花溅到船上,通过窗户,金蕊看见那些燃火的红莲接连炸开了!

    火光殃及船篷,那些鬼头再次兴奋地哇哇乱叫,纷纷跃入水中,顿时无数红光从江水之下飞出,附在船上,燃成一团团火苗,将草顶的船篷烧得滋滋响。

    大火燎江,船在烟气与火气中苟延残喘。

    含辞呛得连连咳嗽,眼睛被熏得掉泪。

    他被一双手捞起来,金蕊将他按在胸口,讲:“抱紧。”

    含辞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双肩。金蕊抱着小和尚跑到了船头。然而放眼望去,无论江面还是船上,皆是滚烫火舌。

    无处可避。

    (三十一)春城日报:蓑衣翁巧逢食影仙2

    玄色与江水融为一片,独独二人所在的这一片水域红光照彻。

    远远地,一只小小的船缓缓漂来,船头上站着一人,那人同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还提了一盏暖红的灯笼。灯笼在风雨中飘摇,显得弱不禁风。

    金蕊眼前一亮,足尖轻点,墨发随着黄衫白菊在空中飞旋,眨眼间,稳稳地落在小船上,船家手一抖,险些将船桨给丢进水里。

    “少年郎啊,咋冒冒失失的。”他抱怨道。

    金蕊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将他斗笠摘了随手一丢,一张笑眯眯的脸便映入眼里。

    “是你!”金蕊语气不善。

    “哎哟,好巧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甜甜啊。”他被人粗暴地摘了斗笠,也不气,依旧笑眯眯的。

    金蕊闻言脸色难看如锅底,怒道:“不要叫那个鬼名字!”

    他怀里的含辞咳了几声,那个人注意到,便笑嘻嘻地讲:“唷,小甜甜出息了,连儿子都有了。”

    “闭嘴!”金蕊黑着脸道。

    这时含辞揉了揉眼睛,不自觉的情况下双手圈住了金蕊的脖子。金蕊猛地将人丢开,好在那个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含辞。

    “年纪轻轻的,四肢无力可不行唷。”他的目光别有深意,淡淡地落到金蕊脸上。

    金蕊冷哼一声。那个人笑了两声,低头瞧了含辞一眼,而含辞恰好仰起了脸。

    一瞬之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含辞起身向他道谢,他这才笑盈盈地摸了摸含辞的光脑袋,讲:“好一个可爱的小和尚。”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金蕊。

    含辞喊他施主,他听不惯,略带暗示地说自己姓金。

    含辞原本该喊“金施主”,但是另一个金施主可怕的眼神立刻便杀过来了,他生生地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不准喊!”金蕊讲,转而对半枫怒道,“老家伙,谁说你姓金?!”

    “哎哟,别气嘛,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就是肝火旺……”他说,“小含辞啊,你喊我半枫就成哈。”

    金蕊冷笑了一声,道:“二百五。”

    “金施主……”含辞想说“人无礼不立”来着,但他有点不敢。

    金蕊岂会看不出小和尚那点心思,见他欲语还休的模样,不禁唇角微扬。

    半枫悠悠地讲:“小含辞啊,你喊他金施主做什么?多生分!直接叫小甜甜就行了。”

    含辞闻言惊诧万分,悄咪咪地偷看了一眼金蕊,果然他的眼神已经能杀人了,手紧紧地握成拳,似乎下一刻就要手撕半枫。可是半枫似乎一点也不怕金蕊,还冲他微笑。

    天色幽暗,半枫将手里的灯笼挂在船头的竿子上,打了个呵欠,靠在船舷上,眯着眼睛讲,他要困觉了。含辞也有点困,脑子不大清明,只迷迷糊糊地点了头,身子自觉地往边上靠,不晓得枕到了什么东西,没过几下就睡下去了。

    金蕊原本还心机满满地盯着半枫,盘算着趁他打盹的工夫将他一脚踢下去,不想忽然腿上一沉,低头一看,含辞的小脑袋靠在他腿上,小猫儿似的蹭了蹭。

    金蕊本能地想一掌推开,但是他看见那光光的脑袋上滑稽的三个戒疤,便想起小和尚波光盈盈委屈巴巴的眼睛,忽然下不去手。

    因为落雨的缘故,船头被打得有些湿,被顺风飘来的水珠子吹了满脸,半枫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个个响声如雷,愣是把含辞惊醒了。

    半枫掀开了船篷的帘子,率先进去,寻了个位置随意地躺下来。含辞进去才走了没两步,就被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挡了去路。

    半枫听到“咚”地一声响,忙坐起来,给含辞指了个位置落座,自己轻轻拍了拍那东西,口里念着“打扰了,兄弟勿怪”,之后又神神叨叨地念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惹得金蕊骂了他一句。

    船篷里黑黢黢的,而船头的灯笼被风吹得晃呀晃,雨打在上面哒哒响,里面的烛火隐隐欲熄。

    含辞问半枫为何不将船头的灯笼拿进来。

    半枫似乎很怕他去拿灯笼,一下子坐起来,连连摆手讲:“那个不能拿。”他讲那个灯笼是引路灯,必须得挂在船头,否则夜间行船,船会在江上迷路。

    半枫讲到这里,听见黑暗中有人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不消多想,除了金蕊还能是谁。

    “小含辞,船篷里这么黑,想听故事吗?”半枫故意将声音压得又低又长,颇有一种危险的诱惑味道。“好啊,你讲,我听着。”是金蕊的声音。

    “……啊,困觉咯”半枫打了个哈欠。他又不是傻的,跟金蕊讲故事绝对是最没意思的事!他那一肚子的志怪传说,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吓得人脸色大变,偏偏到了金蕊那里便屡战屡败,仿佛对牛弹琴。

    含辞方才在外面躺得衣裳有些湿,身上凉飕飕的,于是便蜷缩成一小团,往手心里吹气,过了好久有了困意,一双手捞住了他,含辞半梦半醒地讲了句“金施主”,还念了几声“冷”,随后便睡过去了。

    醒来时,浑身暖融融。含辞身上裹着一圈黄衫,清香袭人,正是金施主的衣裳。

    船篷里依旧黑,含辞掀开窗户前面的帘子,外面的空气伴着水气涌进来,晨光照得里面亮堂堂的。两个人都不在,却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木停在中间。

    这是一口封好的棺木,上面还贴着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画满了符文,并非是空棺。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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