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仙君种情蛊》分卷阅读148

    说到这里,他又故意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那几名咒术师——经过方才的一场异动之后,那些人又回归到了一动不动的静默之中,只是身形颓丧,看上去愈发地憔悴疲惫了。

    妙玄子显然也很明白自己的部下已经濒临极限。他沉吟片刻,看向凤章君:“在你们找上门来之前,我的确考虑过是否接受春梧君的请求保守秘密,然后让他们来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等他们的实力被削弱,再将余孽一网打尽。”

    “我不认为春梧君会乖乖就范。”凤章君并不乐观,“你给他喘息的时间,就是在姑息养奸。”

    练朱弦也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事情难道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宗主单以为将上界的真相昭告天下会引发混乱,可现如今法宗已经独木难支,春梧君以及同党又在各处制造混乱,引导各路矛头逐渐指向法宗。如此腹背受敌之下,这上界的大门迟早都会有受不住的一天,到时候天下不也一样会陷入大乱?宗主难道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吗?!”

    他的心情焦急,言语之上也不免冲撞起来。凤章君一手将他揽住,一面正色面对妙玄子:“阿蜒虽然性急,但所言句句在理。宗主且不可再固执己见,以免铸成大错。”

    被他们两个一个黑一白联手说教,妙玄子竟也不恼,只冷冷地反问:“那你们说说看,如今又该怎么办?”

    练朱弦与凤章君对视一眼,在得到鼓励之后,迅速阐述自己的观点:“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平息上界乱局,而这需要尽可能多的高人出手相助。再费口舌去一家一家地解释说服恐怕来不及,不过既然不少门派视法宗为罪魁祸首,那倒不如将计就计,直接将他们引过来。”

    “还有春梧君以及他的同党。”凤章君亦不忘补充,“以我之见,他们未必了解上界现状。此刻春梧君就在法宗,若能略施小计,令他相信上界依旧有仙人存活、而法宗又并未完全掌握他们的秘密,也许他们会铤而走险,选择与东仙源等门派一同围攻法宗。到那时候,新仇旧账,一笔清算。”

    他正说到这里,只听见来时的方向上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众人扭头去看,发现是鬼魅一样的顾烟蓝快步走来。

    “宗主。”顾烟蓝来到妙玄子面前,低头行礼道,“属下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将春梧君打发走了。”

    “……”

    凤章君与练朱弦同时愣了愣——这个妙玄子,刚才还在跟他们说考虑和春梧君合作,怎么一转眼顾烟蓝就把春梧君给打发了?

    妙玄子也不理睬他们,只继续看向顾烟蓝:“该说的话都说了?”

    “回宗主的话。”顾烟蓝依旧回答得毕恭毕敬,“春梧君已经知道凤章君投奔了法宗。宗主特别叮嘱要透露的几件事,属下也已经全都旁敲侧击地说了。刚才探子回报,春梧君出城之后,应该是朝着东仙源的方向而去。”

    听顾烟蓝说到这里,练朱弦偷偷地凑到凤章君的耳边,小声问道:“法宗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的法术?”

    “没有。”凤章君摇头,“除非是道侣,而且至少双修百年,倒还有些可能。”

    “也就是说,其实妙玄子早就已经决定要与春梧君翻脸,却反过来试探我们?”练朱弦咋舌,“难道还当心我们两个会拖他的后腿不成?!”

    “谁知道呢。”凤章君苦笑,“不过师父的确提起过,妙玄子是个心思细密到偏执的人。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他,甚至有人说他是獬豸托生的。”

    交代完了春梧君那边的情况,顾烟蓝毕恭毕敬地倒退了几步,转身离去。妙玄子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两个人。

    “看起来最快明天,法宗就该迎来贵客。然而城中还有不少‘简陋’之处需要布置。本座要回去监督,你们有何打算?”

    凤章君小声问了练朱弦几句话,而后回复妙玄子:“如若宗主信得过,我与阿蜒愿意留在地下,协助看守法阵。”

    “也好。若有需要,差人去找烟蓝便可。”妙玄子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洞穴之中冷清下来,凤章君与练朱弦又仔细检查了洞壁上的法阵,然后看向一旁的咒术师:“你们在此守了多久?”

    其中一人答得恭敬,他表示妙玄子宗主一共安排了三轮值守,每一轮为十二个时辰。他们这轮已经守了将近十个时辰——若是换做平时,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最近这几天异动频繁,差不多每个时辰都会有怪物试图冲出法阵,若是任其发展,只怕过不了几日,法阵就将彻底失效。

    距离刚才那头怪物冲击法阵才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尚算宽裕。练朱弦从引魂幡上解下一枚法铃作为预警,然后同凤章君一起暂时走出洞穴,返回地面上。

    与练朱弦简单商量之后,凤章君又折了一只纸鸟,将春梧君的动向、妙玄子的决定以及其他简要的情况附在纸上,送往东仙源林子晴处,让他们酌情考虑对策。

    纸鸟远去,消失在东面夜空之中。凤章君追望着漆黑一片的天宇,金色的瞳眸流露出一丝忧郁。

    “已经开始有些凉了。中原的秋季,原来比南诏要早一些。”练朱弦的声音,将他从短暂的怔忡之中唤回。

    “冷么?”凤章君作势脱下外袍,想要为他披上,却被阻止了。

    “我不冷。”练朱弦朝他一笑,“只是被这山里的凉风一吹,我才觉察到秋意已至……如此说来,冬天恐怕也不远了。”

    即便如此,凤章君还是牵起练朱弦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试了一试,确认温热这才放心。

    练朱弦继续道:“听说中原的冬季阴寒刺骨,游魂野鬼也会愈发活跃……眼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希望我们的选择不会制造出一个史无前例黑暗的冬季。”

    对于他的担忧,凤章君并没有随口敷衍,而是寻思之后认真作答:“我也希望不会。不过说实话,现在没人能够下这个定论。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那样的冬天就一定会到来。”

    “你说的对。唯尽人事,各安天命。”

    说罢,练朱弦深吸了一口初秋微凉的空气,然后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法宗。深夜之中的几盏孤灯,勾勒出这座黑色城池冷峻的轮廓。

    “阿蜒,你能看见那座高楼吗?”

    凤章君突然指出了一个方向,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见一座残破的塔楼兀立在天际尽头。

    “那里曾是历任法宗宗主的居处。楼顶有个观星坛,每到无云的深夜,那个老头就会根据星象来决定牺牲品。那座塔楼的地下是个地牢,关着几百个小孩……我现在都还记得,有个小孩问我:大家都是人,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为什么法宗的宗主不去抓鬼怪,反而要吃掉他们。”

    说到这里,凤章君又回过头来,满头银发在晚风之中飘荡。

    “其实之前在殷山上,我对你撒了谎。当年我在床头留下的那些刻痕,并不仅仅是为了抵抗疼痛。得知师父将我变成半妖之后,我曾经十分害怕——这世上会吃人的人,或许只有那法宗老头一个;但是厌恶憎恨妖魔的人,却多如天上星辰。我也许侥幸能够逃出法宗的牢笼,可我又如何能够跳出这天地之间,跳得出世人的偏见与憎恶?”

    “……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练朱弦伸手摩挲着恋人的手臂:“想当年,我第一次从前辈口中得知五仙教与中原的恩怨时,也曾经迷惘过——五仙教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却被歧视、被憎恨、被排挤。而这一份冤屈与不平,外人无从理解、怕是也不屑于明白。如此一晃两百年,误了几代人。”

    凤章君顺手将练朱弦挽住,在黑夜之中,两人的身影如同树木,互相依靠。

    “你知道当时师父是怎么对我说的?他说,‘也许你现在会迷惘,不过以后一定会明白,你现在的身体非但不是缺陷,反而会让你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来看待这个世界。’”

    练朱弦听得认真,也认真问道:“那你弄明白了吗?”

    凤章君亦认真作答:“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一点。只要跳出了为人的樊笼,妖魔也好、鬼神也罢,有些事情才能看得更加清楚分明。”

    说着他停下来,注视着练朱弦:“不过,这也多亏了与阿蜒的重逢。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恐怕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罢。”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练朱弦露齿一笑,“多亏了凤章君,在下这个西南边陲的乡野村夫才得以见识到了中原大地之上的种种乱象,可真是大开眼界。”

    “好个乡野村夫。”凤章君轻轻一点练朱弦的鼻尖,“看起来我也该让你熟悉熟悉中原的规矩。”

    他刚说完这一句,只听练朱弦腕上的铃铛骤然震抖起来,发出尖锐之声。

    “又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转身,重新朝着地穴深处奔去。

    ————

    与此同时,东仙源。

    尽管对凤章君的突然“走火入魔”存有疑虑,但是余蝶影还是很快就接受了春梧君关于“全面讨伐法宗”的建议。

    对于眼线密布、杀伐决断的法宗,最佳战术便是出其不意、发动奇袭。然而从各大门派调配人手毕竟需要一些时间,部署谋定也必须尽可能谨慎。所以等到大军真正出动、浩浩荡荡抵达柳泉城郊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当红日落尽之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与昨夜完全一样的风景——阴冷的群山包裹着固若金汤的黑色城池,城中萤光点点,灵幡招招,看上去倒比千里之外的未央城更像是座鬼城。

    讨伐法宗的队伍由中原名门菁英开路,中间是数千名诸家子弟,其后更有各家护法、头领、掌门、家主掠阵,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但若是细细观察,所有人之中又能够分成明显的两派——一派以东仙源余蝶影为首,而另一派自然拱卫着云苍派的春梧君。

    两位门主的前后都簇拥着不少同盟,然而春梧君的身旁却并未看见花间堂掌门李如海的身影。

    无论如何,所有人均已来至法宗附近。旋即便有探子来报,说偌大的城门处空无一人,黑黢黢的城门也紧紧闭锁着,看上去死寂而诡异。

    疑心有诈,燕英等人自告奋勇,进入城中探路。

    法宗的城门,即便有千军万马之力,从外面也绝对无法推开。所幸李天权带着法宗的令牌。他走上前去,将令牌的背面按在城门上的一处凹槽之中,恰好严实合缝。紧接着一道紫黑色的微光闪过,他便领着燕英与林子晴,径直穿过厚重的城门,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倒也没过太久,只听一阵沉重闷响,城门徐徐开启了一道缝隙。依旧是李天权领着兄弟二人返回。

    他们表示,城内似乎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不少建筑已经倒塌焚毁,路上随处可见法宗中人的遗体。但至于与他们为敌的究竟是何种敌手,暂时还不明确。

    而根据守候在附近山中的探子回报,这段时间法宗城内的确传出过不少异动,不过并未有法宗中人离去,妙玄子等人必定还留在城中。

    听完各方的消息,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就连几位掌门也面露困惑之色。

    纷乱之中,却听余蝶影朗声道:“我等原是为了讨伐法宗而来,倘若大闹法宗城的是我方盟友,那我们自然可以大胆入城。但若是不速之客,我们今天转身离去、任由它们散入人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掌门所言极是!”燕英立刻随声附和,引来周围一片连连点头。

    “春梧君,不知你怎么看?”余蝶影将目光移向一旁。

    不必她发问,春梧君内心早已开始了一番盘算。

    眼下的情况,法宗遭遇重创,正是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况且这可是全中原修真界的头等大事,从前总让凤章君占尽风头,如今凤章君已入魔道、又背上了谋逆大罪,也该轮到自己好好表现、巩固威望了。

    更不用说,此刻还有那个麻烦女人余蝶影在场,绝对不能让东仙源的人借机表现,动摇了云苍派“中原之首”的权威地位。

    如此思忖妥当,春梧君便朗声道:“法宗这次是自作孽不可活,妙玄子那匹夫即便侥幸偷生,恐怕也会以各种花言巧语来蛊惑人心。我等更加应该团结紧密,共同平息这场风浪。”

    说罢,向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手底下的云苍等众门弟子,便开始朝着城门缝隙处前进。

    至于余蝶影,则将目光投向燕英,看见燕英朝她点了点头,于是也号令众人提高警惕,向城中进发。

    ——

    “你知道吗?其实东仙源未央城的很多地方,都是模仿这座法宗祖庭来修建的。”燕英对着身旁的林子晴小声道。

    此时此刻,他们正行走在昏黑漫长的城门甬道中。这里的确太容易让人联想起未央城,只不过一切看上去都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仿佛误入了古老的时间罅隙之中。

    除去紧闭的城门之外,他们又穿过了十八道铸有符印的铁栅门,然后顺利来到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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