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仙君种情蛊》分卷阅读113

    这里虽然破旧,但却收拾得还算整齐。只不过这些天来似乎无人打扫,庭院里那株正在盛开的桐花被急雨打落了许多花瓣,花香之中又带着一层淡淡的**气息。

    禅房之内,慧空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脸色与嘴唇俱是青灰色,看上去更像是后院残墙下面的破烂石雕造像,只不过那些雕像倒是栩栩如生地,而慧空则更像是个真正的死人。

    凤章君跟随着阿蜒走到床边,看见被褥上有几滩干涸的血迹,空气中隐约还有一些腐臭的气味。一切迹象都表明了慧空已经卧床有一段时间。

    阿蜒轻轻地呼唤几声,然后伸手推了推枕头。又过了一会儿,慧空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并艰难地聚焦在床前。

    “你来了啊。”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沙哑,“给我点水喝……”

    阿晴立刻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个子略高一些的阿蜒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慧空的脑袋扶起,喂了几口。

    慧空这才略微清醒了一些。他喘了几口粗气,重新开口,让阿蜒从他的床角与枕头的缝隙之间取出一样东西。

    阿蜒伸手摸索,掏出了个约莫一根手指长短,拇指粗细的细小瓷瓶。

    “这个,你且收好了。”慧空叮嘱他,“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

    阿蜒点点头,将瓷瓶攥在掌心里,这才小声问道:“瓶子里是什么东西?”

    “……是毒``药。”

    慧空的答案既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早在那群匪徒来到善果寺之前,这里是有真和尚的。他们守护着一座有毒的山崖。后来,和尚走了,临行之前,他们毁掉了山崖……可我还是发现了一小块残渣,然后用那块有毒的石头做成了这个。”

    “你是要我用这个毒死那群家伙?!”阿蜒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图,“可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慧空吃力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杀人是一件那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没等阿蜒回话,他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杀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下定决心去杀人。”

    说着,他将自己的目光将阿蜒的身上,转向了头顶上方斑驳朽烂的房梁。

    “阿蜒、阿晴,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个故事了。”

    慧空的故事,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没有那么久,在柳泉城附近的小镇里,有一个年轻人。他通过重重考验,成了他们家里、也是那个镇上,唯一的一名仙门弟子。

    虽然他拜入的仙门并不是云苍、东仙源这般的大门大派,可在那个年代,寒门农家之子凭借自己的实力迈上仙途,就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与父母、姐姐依依惜别之后,青年背上并不沉重的行囊,赶赴仙门。

    在仙门的那段时光,或许是青年这辈子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时光。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起吃、一起住,一块儿习武修行,很快便情同手足。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青年学有小成,开始与师兄弟们一起外出游历。他们在不少地方降伏过作祟的冤魂与妖魔,所到之处无不受人追捧礼遇,风头一时无二。

    青年甚至天真地幻想着,或许未来,自己也能够成为如掌门那般德高望重、百年不老的仙君,甚至有朝一日位列仙班,修成正果。

    但是这一切却注定没有办法实现。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处偏远山区的小村庄里面。最近一段时间,村庄里的婴孩总是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村民们自发地寻找了一段时间,终于发现在与村庄一山之隔的绝壁悬崖底部发现了一个巨大山洞,附近遗落着不少孩子遗落的衣物。

    而山洞之中,竟是一片不知何年何月布下的棺材阵,因为洞内昏暗几近黑夜,村民一旦靠近便会遭到尸鬼攻击,因此不敢冒进,只能求助于正巧游历到此处的仙门弟子。

    说到这里,慧空像是没了力气,不得不停下来喘息。阿蜒也急忙扶着他又喝了几口水,阿晴则干脆爬上床去,贴心地替慧空顺着后背。

    稍稍过了会儿,慧空微微抬手,示意自己无大碍,再开口时,却是一声沙哑的苦笑。

    “那个时候,青年和他的师兄弟们已经遇到过好几次类似的委托,每一次都能够轻松地解决问题。所以,他以为那只不过又是一次易如反掌的小事。但事实却证明,他错了。”

    隐藏在悬崖下的山洞,入口处看起来并不起眼,内部却异常之宽敞巨大。在刀丛一般倒悬的钟乳石下面,近百具木棺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而那些棺材的主人,此刻正在洞穴的黑暗之中沉睡着。

    “你们不会想要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场面的……”

    尽管发出了这样的叹息,可慧空还是说了下去,“棺材的主人全都是女尸,她们穿着宽大朽烂的服装,躺在厚重的棺木里。而棺材里空荡荡的,除去女尸之外,一无所有。”

    事后他们才得知,在数百年前,这片山谷中曾经存在过一支古老的部族,棺材中的女性全都是献祭给山神的新娘。

    巨大的山洞很快就被搜索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孩童的踪迹。是凶手另有其人,还是这座山洞另有奥秘?答案不知应该从何而来。

    而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棺材里开始有了动静。

    女尸苏醒了,并且与闯入的仙门弟子展开了激烈的交战。至于激战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所有女尸尽皆被剿灭,无一活口。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在场的众人惊骇万状、目瞪口呆!

    那些明明已经倒地的女尸们,宽大的衣袍下面,腹中却在缓慢地蠕动着,甚至还传出来微弱的哭泣声。

    直到这个时候,青年才惊愕地发现,那些孩子竟然全都被藏在了女尸腹中,而方才的一番激战之中,有不少的女尸身中数剑,腹中婴孩也同时殒命!!

    听到这里,凤章君心中猛地打了一个突——原来竟是这件事!

    其实这桩公案在中原修真界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以至于无论哪个门派的弟子,在接受游猎训练之初,都会被告知这场惨剧,并再三叮嘱:但凡遇上涉及孩童、尤其是婴孩的情况,必须首先观察鬼怪的腹部,确保活着的孩童不在其腹中。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游猎训练时所讲述的案例细节,却与眼下慧空所说的存有不少出入。

    他正思忖,便听见慧空长叹一声,又开始继续往下说道。

    发现了女尸腹中的婴孩之后,在场所有的弟子全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慌当中。经过手忙脚乱的一场抢救,最后确认存活的受伤婴孩只有四人,其余全部都在交战当中不幸遇难。

    接下来就到了最艰难的阶段了——如何将这幸存的四名婴孩带回去,又如何解释它们身上以及其他婴孩尸体上那些足以致命的剑伤?

    女尸是不会使剑的,即便是最偏远的山民都能够明白这些伤口的来历。而当原本的救世主,变成了夺取他们希望与挚爱的刽子手,接下来又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十多名弟子当中,发生了分歧。

    最初的时候,青年与其他两位弟子是坚持要将事情真相告知给孩童亲人的。包括尸体在内,也应当运回到村庄里,好生入殓。

    然而余下的弟子却提出了激烈的反对。理由也很简单——依照修真界的规矩,仙门内部、或者是仙门之间发生的纠纷,可以利用仙门内定的法度,协商解决。但是一旦涉及到无辜平民,那就必须要交给法宗出面解决了。

    眼下,这许多孩童惨死,在法宗的眼里必定是一桩大案。可想而知,在场的所有兄弟,不仅是修仙梦断于今日,甚至于极有可能会被废去修为,打入大牢,了此残生!

    第97章 求仁得仁

    一边是十几具被误杀的遗体,四名亟待救治的婴童;另一边则是十几位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们,他们的人生际遇乃至性命安危——孰轻孰重?究竟应当如何选择?

    在慧空的故事里,“青年”选择了前者。

    青年试图说服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过失与蓄谋杀人毕竟有所区别,即便是交予法宗裁判,也罪不至死。为今之计,还是应当首先将伤童送回村中,再从长计议。

    然而却有人立刻提出了反对,表示自己并非担心会有性命之忧,而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大好前程,因为这一次的疏失而毁于一旦。

    又有人建议道:如果要将孩子送回去,必须首先利用火焰或者其他手段,破坏他们身上的剑伤痕迹。至于尸首则立刻投入水中,对外就说是女尸抱着婴童们投河,众人救之不及,唯有抱憾。

    一来二去之间,原本情同手足的弟兄们竟然争吵起来,互不相让。纷乱当中,青年也不知道被谁从身后偷袭,一个闷棍便失去了知觉。

    说到这里,慧空稍稍停顿了片刻,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脑袋,仿佛那里正在嗡嗡作痛。

    “……等到青年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村庄之中。而与他同时被村民带回来的,还有那十几具婴孩的遗体。”

    他的那些师兄弟们,早已经不知去向。看起来最终还是没能够商量出个完全的办法,于是干脆选择了作鸟兽散。唯独只有他这个被打晕了的,倒是成了正正经经的罪魁祸首。

    那一夜,村庄里面到处都弥漫着哭声,空气中沉甸甸的,全都是香烛燃烧的气味。不过面对着青年的磕头忏悔,村民们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将他五花大绑着,关进了停放那些孩童棺木的房间。

    一夜独坐,阴寒刻骨。

    一夜过后,师门的尊长与法宗之人都来了。依照惯例,青年被逐出师门,直接交予法宗法办。至于那些做鸟兽散的逃亡者,也将一并追讨,擒获之后从严发落。

    在法宗那似乎常年永夜的阴冷黑衙之中,青年被褫夺了身体里为数不多的修为,然后打入蛇虫出没地水狱,刑期漫漫,不见尽头。

    “青年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样,在黑暗之中消磨殆尽……可谁知道,许多年过后,阳光却突然穿越了密不透风的高墙,直射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现在,慧空也不知道当年向青年伸出援手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就像是一缕梦魂,凭空出现在幽暗森严的法宗大牢深处。唯独只有脸上的黑铁面具,才说明了他应当也是一名法宗之人。

    那人说的话,青年至今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虽无杀人之心,他人却因你而死。你的确有罪,可罪不至死。我看继续把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你若有心悔改,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于是青年逃了,从号称“天狱”的法宗大牢之中插翅而飞。但这毕竟是潜逃,法宗之人很快觉察,并一路紧追不舍。

    青年辗转逃到了柳泉郊外的镇上,这里是他的家乡,有一个他打小就熟悉的地方——善果寺。

    只不过,少时尚且香火鼎盛的寺庙,如今已经破败冷寂。兽心崖被夷为平地,僧人远走他乡,唯独只有正殿之中的那尊泥塑佛陀,依旧垂下眼眸,俯视芸芸众生。

    迈进善果寺的那一瞬间,青年就知道,这里将会是自己的人生目的地。

    依照大焱以及修真界的律例,释道二门互助互重但互不干涉。一旦入了释门,无论之前犯了什么罪过,道门中人皆不得擅闯释门擒拿凶嫌。必须由释门中人决定是否驱逐犯事者,抑或等到犯事者主动离开释门。

    善果寺如今已被弃多年,自然没有人来将青年驱逐出门,因此法宗追兵也就唯有等待青年踏出寺庙,然后一举拿下。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毕竟青年孤身一人躲在废寺之中,衣食无着,根本撑不了几日。然而,这里毕竟是青年的家乡,他的家人很快便找了过来。

    再说法宗底层的那些差役走卒,大多曾是仙门罪人,被法宗以禁咒约束,为其卖命以图将功折罪。而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其中一条咒令,便是不得主动攻击普通百姓。

    因此,青年的家人才得以畅行无阻,日复一日地开始为他带来衣食。甚至带来了植物种籽,让他在庙中安顿垦荒。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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