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仙君种情蛊》分卷阅读106

    为何会如此?练朱弦思忖了片刻,立刻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一个答案。

    他立刻解开自己的衣襟,低头往胸口看去——那个道侣印如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可是练朱弦却反倒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是道侣印的关系?一定是的吧……除此之外,凤章君还能有什么办法随时掌握他的行踪?!

    可是当初在结印的时候,凤章君对此半个字都没有提起……不对,结印的时候,自己压根儿就没有精力去留意其他事……

    练朱弦恼火地猛抓了几下头发,将不合时宜的花边回忆统统地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老实说,道侣印的这个功用,令他十分、不,可以说万分地懊恼。虽说他并不是一个对自由格外看中的人,但一想到自己的行踪无时不刻被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即便那个人是凤章君,他也还是会感觉到万分不爽。

    况且,现在的事情还远远不是“自不自由”那么简单——练朱弦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要务是去瀚海深处寻找诺索玛前教主与蛊王。而只要自己的行踪被掌握在凤章君的手里,那么不止是五仙教的这个秘密,甚至就连避世隐遁的意如宫当前的位置都会暴露。

    虽然说练朱弦相信凤章君就算知情,也未必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但是这种被掌握的感觉,依旧让练朱弦非常不安。

    没有别的办法了,赶在进入瀚海沙漠之前,他必须找到凤章君,并且与他认真地谈一谈,说服他取消道侣印——这极有可能会引发彼此之间的矛盾,但是练朱弦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事不宜迟,他立刻将一张璎珞符纸折出小鸟的形状,却只对着信使白鸟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与凤章君见上一面,越快越好。

    小鸟跃上窗台,左右张望了一阵,似乎是在寻觅着符纸主人凤章君的方位。许久之后才振翅而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一团漆黑的夜色之中。

    练朱弦倚在窗边等待着回音。不远处是北地崚嶒而贫瘠的大山,巍峨起伏,在月光下冷峻地静默着。

    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小白鸟并没有归来。

    ——

    尽管内心里有些不悦,但这尚且影响不到练朱弦此刻要办的正经事。第二天清晨,他离开了客栈,依旧骑着马匹继续赶路。

    越是往西北方向行走,四周围的景色也就愈发地荒凉。

    连绵起伏的贫瘠山区变成了松散干燥的黄土高台,而黄土很快也被大风给刮没了踪影,练朱弦便进入了戈壁世界。

    正如凤章君在留言中所说的,即便是官道之上,驿站的数量也在不断地减少。以前一日能够遇上七八座,直到后来每天能够在日落时分赶上一处投宿的地方便已经十分不错。

    而一连三四个晚上,练朱弦都在投宿的客栈里遇见了类似的情况——凤章君事先预付了银钱,招呼店家无论如何也要留给练朱弦最好、最干净的客房。

    只不过,自从第一间客栈里停着一只小白鸟之后,后面的这几家客栈的客房里,全都空空荡荡的,什么留言都没有了。

    练朱弦向这些客栈的掌柜们打听,得知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消息:所有这些客栈的房间,全部都是在同一天里的不同时段被凤章君定下的,而那正是练朱弦抵达第一间客栈的那一天。

    将所有客栈的预定时间串联起来,练朱弦仿佛可以看见凤章君沿着官道一路御剑向西飞行,用心计算着练朱弦的脚程推算出他可能落脚的地点,然后提前以高价定下客房,以避免练朱弦这个缺乏经验的长途旅行者,在与马帮、镖局、盐商以及西域胡商的五方杂处之中吃亏受累。

    是应该说他有心呢,还是说他操心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而更令练朱弦捉摸不透的是,自己送出去的那只小白鸟至今也没有传回过任何的消息。那个一路殷勤地为练朱弦打点一切的凤章君,突然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无音讯。这几天,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事?!

    尽管彼此之间尚且有一笔“账”要算,但这妨碍不了此时此刻,练朱弦对于凤章君的忧心忡忡。

    ——

    进入戈壁地带之后的第二天上午,练朱弦换上了那套事先准备好的行头,并将马匹换成了骆驼。他以略显笨拙的姿势适应了一阵子比骑马更加东摇西晃的新体验,最终掌握了正确的骑乘方法,跟着骆驼一起随波逐流。

    半个时辰之后,他看见了瀚海沙漠。

    那一瞬间,天与地之间亘古不变的秩序,仿佛就在他的眼前被打破了。

    陆地上的山丘不再坚硬、稳固,而是柔软、流动的——就好像在万古之前,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无比残酷的天人交战,将山岳都碾压成了齑粉;而千年万年之后,这些山的魂魄,依旧如同幽灵一般,随着风在广袤无人的大地上悄然移动着。

    瀚海沙漠的腹地是无人愿意深入的,因为那里干燥、贫瘠,暴冷暴热,并且风云变幻莫测。经验丰富的商队们早在上一个驿站处就已经选择了迂回但安全的路线——往北或者往南,远远地绕开被称作“死亡之海”的瀚海核心地带。

    可是练朱弦的目的与他们都不一样,他要去的正是死亡之海的中央。

    脚下属于古老商队残留下来的道路很快消失了,骆驼开始不紧不慢地沿着沙丘顶端的脊线前进。

    放眼望去,四周围很快只剩下一座座巨大的白金色巨大沙丘,不像是人世间,倒像是最最荒诞的一个梦。

    没有风声,天地之间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响,练朱弦从未遭遇过如此的绝对死寂,安静到他甚至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鼓膜正在砰砰直跳。

    孤独。绝对强势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巨大的孤独。

    练朱弦不得不尝试着拍打着骆驼的鞍鞯,或是从喉间哼唱出一些旋律来。但在寂静被打破的一瞬间,他却不可遏制地开始思念起了那些旋律背后的人和事,就好像自己这辈子再也走不出这片死寂的沙海一般。

    赶在日暮西斜的时候,练朱弦费了一番气力爬上一座最高的沙丘,并且发现了不远处一片背风的平地。他牵着骆驼来到那里过夜,却整整一个晚上全都仰望着头顶上那片浩渺无垠的夜空。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觉得天上的银河像是一枚巨大的眼眸,半明半昧地,垂眸观望着人间众生。

    以前的他,总是幻想着这只眼眸是否凝视着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更想要知道,这枚天上的眼睛是否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不知身在何方的凤章君?

    就连练朱弦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从他踏入这片瀚海沙漠的那一刻起,一种莫名的忧郁和不安就逐渐围拢过来。

    而这恰恰正是这片沙漠真正可怕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至今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天的下午两点,我站在玉门关经由魔鬼城通往罗布泊的路上,感觉自己脱离了地球来到了另外一个星球。巨大的奇形怪状的岩石,高耸在光秃秃的地表上,天空静默得好像一张打印出来的油画,地上烫得可以将鞋底融化。

    但最可怕的是那种绝对死寂。我想我这辈子从出生开始,耳边就没脱离过声音,风声也好、鸟叫也好,或者是汽车和人说话的声音,只要去听,远处总归会有些什么。但是在那条路上,无论你多么认真努力地竖起耳朵,都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还有印象深刻的一点是,手机从包里取出来,几秒钟就能热到烫熟鸡蛋……

    其实,我还蛮喜欢那个地方的……真的超级、超级、超现实了orz

    第90章 瀚海深处

    踽踽独行的第二天,练朱弦在瀚海沙漠的深处发现了一片小规模的遗迹。

    那也许是一座废弃的古老村落,又或者是军镇的遗迹。过往岁月中的色彩已经被黄沙所打磨,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几株从低洼地带顽强生长出来的骆驼刺和沙拐枣。

    即便用布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午后灼烈的骄阳依旧炙烤得练朱弦睁不开眼睛。

    他牵着骆驼躲到了一堵半倾圮的土墙背阴处,取出活水囊来好好地解了自己与骆驼的渴,又稍稍擦拭了一下汗湿的脸颊与脖颈,然后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以消磨时间。

    正巧,在他脚边不远处,有一个残破但是显眼的大陶罐。

    若是换做别处,练朱弦恐怕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然而眼下,这却是他进入沙漠之后,整整两天的时间里,遇见的第一件“与人有关”的物件。

    怀着难以名状的奇怪亲近感,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将陶罐从黄沙之中刨挖出来,赶走了藏在罐里的几条沙蝎,然后倒空了罐子里的黄沙,最后在陶罐底部发现了几条早已经变成干尸的小鱼。

    沙漠里,有鱼?

    练朱弦愣了愣,慢慢将陶罐放倒在地上,然后就看见了铭刻在坛底的款识——“意如宫”。

    难道这里就是从前的意如宫?

    “……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

    这两天里,练朱弦已经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无论是从遗迹规模还是从残留的墙垣高度来看,低矮寒酸的这里都不可能是当年意如宫的遗迹。倒可能是通往意如宫的古道上,某座临时歇脚的小村庄——或许正位于从意如宫所在绿洲发源的河流的下游。

    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当年的意如宫坐落在瀚海沙漠深处的绿洲中央,坐拥九孔泉眼汇成的大片湖泊与季节性河流。宫殿内外绿树掩映、碧草如茵。湖上飞鸟成群,水中青荇招展,鱼群悠游。宫外的城镇规模宏大,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而河流下游的古道更是往来商旅补给歇脚的必由之路。

    昔日壮景令人无限神往,练朱弦又眯起眼睛打量着这片在白昼烈日之下,亮得异常苍白刺眼的废墟。

    湖泊河道早已不见踪影,绿意随之枯萎。群鸟不复归来,意如宫隐遁于世,往来商队更已改道数百年。唯独只有这些涸辙之鱼,即便殒命于此,也一样得将肉身留下,做千年万年不朽的标记。

    这或许就是这些小鱼从诞生之时起就已经被注定好了的宿命罢。

    思及至此,练朱弦却突然起了一点莫名的坏心——他捡起了这几条鱼的干尸,将它们用油纸包裹着装进了乾坤囊中。一旦走出了沙漠,或是找到水草丰美的地方,他就将鱼尸掩埋。

    这算不算是替这些小鱼们逆天改命了呢?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残墙,射下毒辣的火箭。临时的歇脚地已经不再阴凉。练朱弦重新牵起骆驼,沿着寻踪罗盘的指示,继续向意如宫的方向前进。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倾圮的夯土宝塔,瘦长的塔身斜插在厚积的沙丘之中,宛如一柄锈迹斑斑的上古巨剑。

    练朱弦步履轻盈地踩着塔檐一口气上到塔顶。放眼望去,只见四周围沙丘低矮、平如海面。再加之午后晴空万里,便能够轻易地看见方圆数里、乃至更远处的景物。

    他从怀里取出水晶远镜,举起来朝着意如宫的方向眺望。只见黄沙漫卷,渺渺茫茫。而在贴近地平线的地方,空气如火焰一半扭动跳动着。再慢慢往上看,半空中竟浮现出了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像。

    “那是……海市蜃楼?”

    练朱弦嗫嚅着,有些无法确信。

    毕竟他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海市蜃楼,据说那是只出现在沙漠与海洋边上的奇妙景观,是阳光将远方景物的虚像搬运到了近处的云端之上。

    不过练朱弦也听说过另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存在——它们是西仙源那样的世外桃源,并不属于人间世界,却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或是特定的天候之下显现在凡人面前。因为需要通过人世间的狭小入口进入广阔的天地,因此也被称为“壶天”。

    眼下,练朱弦正置身于瀚海沙漠的腹地,附近方圆数十里杳无人烟,遑论是如此鳞次栉比的层楼。

    莫非,那里真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意如宫?

    想到这里,练朱弦不免有些振奋。然而很快,这种振奋却又被另一种异常复杂的情绪所搅乱了。

    凤章君如今究竟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收没有收到自己送出的纸鸟,又为何迟迟没有回复音讯?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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