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仙君种情蛊》分卷阅读46

    四周围依旧是全然的死寂,殿堂内外并无任何异动。而练朱弦在陷入昏睡之前的最后举动,是看向宝床之上的神女结香。

    凤章君也将目光追向那里,可是神女依旧沉睡,手中的金色法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所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疑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细小的叹息,紧接着臂弯之中也开始有了动静。

    凤章君悚然一惊,立刻将目光移回到练朱弦身上。只见刚才还双眸紧闭的怀中人,此刻竟已睁开了眼睛。

    不,并不只是睁开眼睛这么简单——练朱弦竟然在哭泣?!

    凤章君简直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但是此时此刻、就在他的眼前,练朱弦那双极为迷人的蓝绿色瞳眸中,的确蓄着一汪浅浅的水光,并迅速化作泪珠流淌下来。

    “帝君……”

    刚才那声细小的叹息,终于化为了清晰的两个字,被练朱弦反反复复地嗫嚅着。

    他的目光迷茫而悲伤,仿佛在看着凤章君,又像是透过了凤章君,望着更远处某个早已消亡的存在。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甚至极有可能是一场魔障,可凤章君还是被练朱弦那从未有过的脆弱表情打动了。

    他伸手,无比温柔地拂去练朱弦面颊上的泪水,然后缓缓俯下身去。

    就在两个人的气息即将彼此交融的时刻,练朱弦嘴唇翕动,却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尤旦暮。”

    凤章君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突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果然是魔障!

    几乎是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凤章君立刻恢复了理智。

    他动了动手臂,怀中已经感受不到练朱弦的存在。而脚下也不再是神女堂那坚硬平整的白玉石地面。他继而冷静地推断:自己多半也已经进入了昏睡状态。

    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既然现实中找不出问题,那么梦境或许才是关键的突破口。

    只是不知道,练朱弦会不会也在这场梦境里。

    凤章君正想到这里,远方的黑暗里突然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星微光,摇摇曳曳地,仿佛在向他招手。

    没有选择的余地,自然也不会有犹豫。凤章君立刻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黑暗之中起初是无声无息的。脚下虽然踩着地面,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可是约莫走出十二三步,脚下却突然有了触感,耳边也有了声音。

    “啊——!!!!”那竟是一声孩童的惨叫!

    凤章君悚然一惊,瞬间停下脚步。

    他绝不可能听错,那孩童的惨叫正是从他脚下传来的。

    可是他脚下绝没有任何踩到人身**上的感觉——恰恰相反,此刻脚底的触感更像是一片平坦的木制地板。

    这莫非是……

    心中陡然浮现出了一种极为不祥的设想,凤章君提高戒备,试着继续向前迈出一步。

    果然,一脚踩踏下去的瞬间,怪声再度响起,却换成了另一个孩子的哭喊,尖锐凄厉,直刺耳膜!

    凤章君默默倒吸一口凉气,已然猜到了自己身在何处——毕竟这个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恶魔,会将孩童惨死时的哀叫声附在居所外的走廊地板上,任人踩踏取乐!

    不远处,那一星昏黄的孤灯仍在摇曳着。孤灯之下拖出一条长长黑影,慢慢从地面上直立起来,变成一团蜷缩的人影,又像是一头巨大的吸血蝙蝠。

    凤阙在剑匣中震动铮鸣。

    凤章君屈了一屈手指将它召唤出来,悬在半空,如灵蛇抬首,伺机而动。

    脚下的地板上,孩童们的惨叫仍在持续,是无助、是恐惧,更是最深的绝望。

    每踏出一步,凤章君的表情就狰狞狠厉一分。

    慢慢地,从他的脖颈处开始,有些什么隐匿着的痕迹开始浮现出来。

    那是一道道赤红的咒印,与他手套下隐藏着的极为相似。它们如游蛇一般,蔓过凤章君的脖颈,一直延伸至颌下,显得妖异邪气。

    何至于此,昏暗之中,凤章君的眸光竟也变成了明亮的金色,如龙睛麟瞳。

    云苍山上高贵清圣的仙君,此刻却如同走火入魔、堕入邪道一般。如冰化为火,如清化为浊;如寒夜的月光化为暑热的骄阳,誓要将一切焚为灰烬。

    而这,便是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的,真实面目。

    凤章君一步一步近逼,远处的黑影突然被烛光照亮了,幻化为一个玄衣白发、苍老如同朽木的独眼老者,坐在一架玄铁打造的轮椅之上。

    “宁王殿下。”

    那老人朝着凤章君缓缓低头,嘴上却挂着轻蔑挑衅的冷笑。他的声音沙哑尖细,如同一只漏气的皮橐;又像一双尖利的指甲,在人心上抓挠。

    凤章君闭口不答,只怒目而视,可凤阙剑却发出铮铮啸鸣,在空中蓄势待发。

    转眼间,二人之间只剩不足三丈之距。气氛已然剑拔弩张,仅仅凭借着凤章君那最后的一丝理智,这才勉强引而不发。

    直到他的耳边响起了那个此生都无法忘却的哭喊。

    “哥哥!!哥哥救我啊——!!”

    眨眼间,凤章君一双金眸化作狂暴血瞳。只听一声凤啸冲天,凤阙剑通体亮起黑色咒纹,化做一道狠戾凶光!

    铁轮椅上的老头依旧在狞笑着,却突然从两排森然的利齿之间冒出了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声音——

    “凤章君——!!!”

    “……!!”

    云苍首座猛地睁大了眼睛,挺身从地上坐起。

    没有地板、没有惨叫,没有烛光,亦没有玄铁轮椅上狰狞邪恶的黑衣老者。此时此刻,他的身下是神女堂冰冷僵硬的玉石地面,而他倚靠在了练朱弦的怀里,接受着照料。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练朱弦用衣袖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略带忧色。

    凤章君并没有立刻回应练朱弦的关心,反倒飞快地研究观察着他的表情。

    练朱弦的表情虽然充满了担忧,却还算得上平静——这说明在昏睡期间,至少自己的外表应该没有任何异常。

    他再动了动手指——一旁地面上,好端端躺在剑匣里的凤阙剑发出了一声嘤咛。

    真是万分英明。

    凤章君忍不住庆幸,昨天自己借着为练朱弦取内丹的时机,用他的血液为凤阙剑认了主。否则恐怕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就该是练朱弦冷冰冰的遗体了。

    确认了彼此都安然无恙,凤章君这才开口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不知道。”练朱弦摇头,“我刚才胸口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就黑了一阵子,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你也倒下了。”

    听起来倒是与凤章君的经历差不多。这样说起来,练朱弦在苏醒之前也很有可能遭遇过什么离奇幻境,只是他似乎并不愿意提起。

    凤章君也明白,现在并不是关心彼此心路历程、互相舔舐伤口的时机。于是他干脆地离开了练朱弦的膝枕,并将目光投向更远些的周围。

    这一看,他好不容易才松弛一些的神经顿时又抽紧了——

    因为幻境、或者说是“噩梦”还远远没有醒来。

    ——

    他们进入西仙源时,大约是巳时三刻,可如今四周围已经阴暗下来,黑得仿佛黎明或者没有夕照的黄昏。

    但是发生错乱的远远不止时间和光线。

    即便是凤章君,此刻也不免诧异起来了——

    就在他的面前,华丽高洁的神女堂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番光景:曾经洁白的玉石地面此刻却污黑如墨,到处是东一滩、西一滩干涸的血迹。垂挂在巨大横梁之间的轻盈白纱,变成了一挂挂互相黏连的巨大蛛网。纱帘之间的风铃消失了,化为一串串发黑的银指套。

    高大穹顶之上垂落的黄金华盖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用累累白骨穿起的巨大骨伞。骨伞之下,圣洁的神女结香成了一具巨大的、褐色的干尸,倚靠在骷髅堆出的床榻之上。

    再看她手中握着的那个黄金碗,竟已变成了一枚硕大的头盖骨。

    凤章君注意到,从刚才开始练朱弦就一直注视着这枚头盖骨,神色迷惘之中还略微带着点凄凉。

    他轻声问道:“你刚才怎么哭了。”

    “我?”练朱弦这才愕然扭头,伸手抹了抹脸,“没有啊。”

    “可你一直在看那头骨,为什么。”

    “说不清楚,就是有点难受。”练朱弦又反问他,“难道你没这种感觉?”

    “……”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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