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仙君种情蛊》分卷阅读36

    曾善不再问话,但脸色已经悚然阴沉下来。

    “做不到知己知彼,贸然行动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练朱弦轻声叹息,“如果五仙谷附近的确遍布着这种机关,那么难保护送真教主的队伍不会遇上。”

    “我刚回到云苍那几年,曾在弟子院里学习过兵法。”

    凤章君有些突兀地开口道,“当时的教习先生举过一个例子:长乐宫欲擒一鬼王,然而群鬼却誓死捍卫抵挡。于是众人将群鬼逼至一隅,唯独只在西南角留下一道破绽,又故意放出消息。那鬼王果然中计,从西南角突围出逃,半途便被抓住。而如今的五仙教,若要正面硬取,只怕双方都会死伤更多的人命。”

    练朱弦眉角抽搐:“……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全都是云苍的引蛇出洞之计?!可曾善分明是主动去找的怀远,莫非这也是云苍设计好的?”

    凤章君道:“那个说在谷口看见过怀远的村妇,应该是云苍的人。她故意放出怀远的消息,让教中众人对曾善产生怀疑,从而变相将曾善逼向怀远。而即便曾善不主动去寻怀远,怀远也可以吹响传音哨,主动约见。”

    这一番推测的确有些道理,练朱弦若有所悟:“怪不得当初那些老头子派曾善来南诏时,并不强求她加入五仙教。原来有些时候,蚍蜉之力亦能起到如此可怕的作用。”

    正说到这里,只听头顶高处突然蹿起接连九下尖利呼啸,夜空之中开出九朵血红烟花。

    一瞬间,无论曾善还是同行的五仙教侍卫,全都大惊失色!

    练朱弦同样露出惊愕的表情:“这种烟花名为血光,专为示警之用,一连九发意味着事态危急……是掌门?!”

    此刻,曾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与一个守卫用南诏语交流了几句,立刻就要转身朝血光亮起的方向赶去。

    可怀远却紧赶两步,一把将她拦住:“师姐,你要去哪里?”

    “我不走了。”曾善想要将他推开,“让我回去!”

    可是怀远却寸步不让。

    “说要走的是你,拜托我连这些人一起带走的也是你,如今我都已经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一转念就将我弃如敝屣?师姐,这是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练朱弦在一旁叹息,“人生若是能够好好讲道理,他俩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般下场。”

    曾善显然并不想浪费时间。她甩手推开怀远,正欲折返,却见怀远掏出传音哨,用力吹响。四周围的树林里顿时传出了沙沙响动。

    都是云苍派的伏兵。

    尽管早有设想,可曾善仍不免愕然:“怀远……你出卖我?”

    然而怀远却不再是那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我们半斤八两啊,师姐。”他自暴自弃般地笑着:“你带的这个教主,是个假的吧?所以你明知道我们的谈话被人偷听,明知道我们一定会被抓住,却还是决定要骗我来给你们带路…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你把我也当成利用的工具,不是吗!”

    曾善被他说得脸色阵青阵白,却依旧没有放弃最后一点努力:“怀远,你现在放了我们。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保证,一定和你找个地方隐居……好不好?”

    “不好,不如师姐您来听听我的主意。”怀远笑着缓缓摇头,“我们先把这群五仙教的人给制伏,然后再一起去抓住真正的诺索玛。功劳我们可以平分……云苍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计较你一时糊涂犯下的过错。我还可以帮你洗掉血液里的蛊毒,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好不好?”

    “……”

    曾善已经不再说话了,她紧盯着怀远,仿佛在盯着一个陌生人。

    然后,她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这是一场令人无奈的战斗。尽管结果早在两百年之前就已经尘埃落定,可是练朱弦依旧不忍心多看一眼。

    他再次拈动响指,场面飞闪而过,转换到了一处宽敞的室内。

    梁上垂挂着残破的幡幢,地上歪着几个蒙尘的蒲团。正中央是一尊顶天地里的大佛,金身未褪,尚且宝象尊严——正是谷外的那座破庙大殿。

    与练朱弦对面而立的凤章君已经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曾善静静地歪斜在角落里,脸色苍白,衣裳与手臂上都是鲜血淋漓。不仅如此,她的双脚都被捆绑住了,双手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同样浑身血污的怀远闪身进来,眼中却满满的都是兴奋光亮。

    他走到曾善身旁,献宝似地笑道:“都结束了!刚才听师兄说,五仙教已经乞和,云苍也允诺不再追究。咱们很快就可以回中原了!”

    曾善几乎是仓皇地追问:“那诺索玛……教主呢?”

    “不知道,可能是死了吧。”怀远露出轻蔑的神色,“那种人有什么好的,放着仙人不做,偷了东西逃下来还害死了那么多人。恐怕此刻已经被丢进鼎炉里炼成归真丹了吧?”

    听见这句话,曾善突然一下子狂躁起来,挣扎着朝怀远扑去,一把将他压在下面,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真的发了狠劲儿在咬,紧绷着下颌,很快就有血液从伤口上流淌下来,水声津津。

    怀远却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师姐啊,还是算了吧,你这样一点用都没有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从小就没有痛觉,所有一切都是我装出来的,假的,是为了让你们多看我一眼……哈哈,哈哈哈……”

    如此突然的坦白让曾善松了口,她的嘴唇腥红,无比狼狈的抬起头来看着怀远,眼神从惊愕一点点硬化成一团黑暗。

    “那又…与我何干!”她啐出一口鲜血。

    话音刚落,只见怀远忽然原地摇晃两下,仿佛晕眩,一手扶住了脑袋:“你咬我……有毒……”

    曾善又动作两下,迅速地将手脚上的绳结解开。而此时,怀远已经歪倒在地,抽搐起来。

    她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死的,我的血还没毒到那种地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这一路上始终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练朱弦突然犹豫起来。因为走出这扇门,他不难想象即将看见什么样的场面,却想象不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

    “走吧,别怕。”

    倒是凤章君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自己说过的话,百年后才出生的我们,不该为了百年前的事而相互怨恨。”

    ———

    屋外天色已经破晓,晨间熹微的光线为万物罩上一层清透的水蓝色。

    曾善踉踉跄跄地绕向废庙的后方,那里的山坡上就是夜游神栖居的山洞。

    此时此刻,殷红的血水从坡顶一直流淌到了他们的脚前。

    血水中浸泡着尸体。不止是人类的,还有巨大的蛇尸,小山似地盘曲着,逐渐僵硬。香窥里闻不见气味,但不难想见空气中必然满溢着浓浓的血腥。

    一切全都是死寂,仿佛就连山风都被杀死了。

    在穿过山洞的时候曾善摔倒了,并且在黑暗中跌下了好一段坡道,当她努力起身的时候,练朱弦听见了粘腻的水泽声。

    这意味着整个山洞也被血液所淹没了。

    黑暗山洞的尽头,不再有绿色叶片的光亮。

    练朱弦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放眼望去,曾经满目苍翠的山谷此刻一片疮痍。也许是火把引燃了枯死的灌木,大片的树林与灌丛已经成为焦土。那些曾经五光十色的叶片与花朵,如今全都变成了黑色灰烬,歪斜着堆叠起来,了无生机。

    焦土之上还有人的尸体。有五仙教,也不乏中原各派。它们一个个蜷缩着,做出挣扎搏击的姿态,黑色的外壳像绽裂开,露出内里腥红的血肉。

    练朱弦紧紧地跟上曾善,目不斜视,身体紧绷,手脚冰凉。

    曾善的脚步越来越慢了,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住腰,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阵粗气。看得出她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腹中的真言蛊,还是内心的巨大打击。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挪到了谷口。

    或许是因为周遭寸草不生的缘故,剧毒的葬身花海躲过了火焰的吞噬,一如既往地腥红妖艳着。

    曾善在巨大的“三勿”石碑前停下踉跄的脚步。不远处湍急的河道上,通往五仙教入口的平桥已经塌陷。河流对岸,几名五仙教的弟子们正在收敛遗体。

    稍远些的大树底下,包括玄桐在内的几名幼童正挨挤着昏昏欲睡,他们的衣服上布满了碳黑色的灰烬,恐怕是无处容身才被冒险带了出来。

    曾善走到河边上,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可她还是竭尽力气,向着河对岸大声询问:“……教主呢?!!”

    那几个人循声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流露出了憎恶的神色。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条云苍的狗!”

    “我们待你那么好,你却还要串通云苍欺骗我们!”

    “叛徒,你怎么还不去死?!!”

    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唯有辱骂才能最快地带着愤恨抵达彼岸。就连远处的那些孩子也被惊醒了,惶恐而无助地朝着河这边望过来。

    然而曾善却对这些骂声置若罔闻,她只反反复复地询问着一件事。

    “教主呢?“

    “教主究竟怎么样了?”

    这些询问是如此急切,仿佛她正在关心的并不仅仅是诺索玛这个人的安危,而是某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但是回应她的,只是更多的谩骂甚至是石子。

    “她服下了真言蛊,不可能说谎,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这一点?”凤章君不无理智地发问。

    “没用的。”练朱弦摇头,“姑且不论那些亲眼见她服蛊的人是否活着。退一万步说,就算众人承认她是遭人利用,可她毕竟是云苍眼线,如此惨状当前,又有多少人能平心静气听她解释、乃至心无芥蒂地接受她?”

    二人正说到这里,只见河对岸的五仙弟子突然齐刷刷地噤了声,目光警惕地望向天空。

    他们扭头望去,只见远处崖顶上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御剑而行的身影。

    经过了一夜的鏖战,这些云苍派弟子们也失去了往日的高傲与从容。他们月白色的法袍污脏破烂了,斑斑点点的溅满了血迹。与五仙教众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与迷茫。落地之后便开始搬运着地上属于中原各派的遗体。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