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仙君种情蛊》分卷阅读27

    而五仙教则截然不同。

    正式入教之后,依照规矩,曾善与一同通过试炼的三人结为了异姓兄妹。往后这一年的时间里,无论修行、切磋还是生活,他们都会彼此互相帮助、照拂。

    云苍派以剑法与符咒见长,而五仙教内的流派分支极为复杂。药宗、毒宗、蛊宗等各个宗派之间既有所区别又互相渗透。也正因此,五仙教内并不存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式的师徒关系——初窥门径的新弟子可以跟着各宗的尊长轮流修行,待到十载、二十载,总之略有所成之后,再决定深造方向。

    不仅于此,或许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缘故,仙教弟子普遍看淡了许多无谓的琐事。他们崇尚简单淳朴,性格豪放爽利,没有中原门派那么多的规矩与利益纠葛。一场友好的切磋、一筐药草或是一坛上好的米酒都能够轻松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五仙教地处南诏,节日庆典繁多。入教仪式之后紧跟着三月三花神节,接着又是太素祖师寿诞与祭祀神外雪山的大典……短短几个月下来,曾善便已不算是什么生人,走在谷中也时常有人问候,将她当做南诏姐妹一般对待。

    而与此同时,她的另一面人生,也正如暗流一般徐徐涌动。一个巨大的旋涡,正暗中形成。

    云苍派在南诏的国都太和城内设有联络点,表面上只是一处普通酒楼。每隔一段时间,曾善都会找些理由往都城走上一趟,与那里的暗桩简单交待几句五仙教近来的情况。

    所有这些交流全都是单向的——正如出发之前师尊所言,云苍峰从未对她提出过任何的指示或要求,与五仙教之间也一直保持着相安无事。

    虽然曾善也曾在言谈之中提出过对于自己使命的困惑,但若一直这样平安无事下去,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年春初是南诏历法的新年。教中姐妹帮她换上五仙教的传统服饰,佩起琳琅满目的银饰,穿了耳洞、染了指甲,也开始教她描眉傅粉,细细挑选胭脂水粉的香味与色泽。

    十**岁的女子,正如一朵娇艳华丽的绣球花,在异域水土之中酝酿着崭新的颜色,慢慢盛开。

    然而春末夏初的某一天,她却在酒楼里遇见了万万没想过会遇见的人。

    ————

    太和城与五仙教之间约有一天的路程,城内设有分坛,主掌采买、接待等日常事宜。出谷入城的弟子若无要紧事,往往会选择在分坛留宿一宿。

    这日曾善与教中姐妹结伴来到太和城,傍晚便入住分坛。太和城夜间没有宵禁,几个南诏出身的姐妹相约要去城南的老字号吃炸知了炸蚕蛹。曾善推说吃不惯这些,等她们结伴走了之后,便独自一人出门,朝着云苍掌管的那座醉仙楼去了。

    她抵达醉仙楼之时,恰是华灯初上时分。一层高朋满座,她左右张望了两下,确认没有被谁尾随,便闪身上了二楼。

    酒楼的二层除去厅堂,亦有单独的隔间。曾善随便挑了一间坐进去,向小二报出两个固定的菜名,便开始等待。

    不多时,隔间的门便被推开了,有人端着菜走进来。曾善原以为还是那打了一年多交道的暗桩子,可一抬头就懵住了。

    来者是个青年,一身小二的粗衣裳,身材瘦弱,而且缺了一臂。

    “……怀远?!”

    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曾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涩,

    “师姐,好久不见。你想不到会是我吧?”怀远将手中的托盘放下,然后立定在桌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曾善。

    “你变了好多,更漂亮了。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们都说是你,可我却差点认不出来。”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话,曾善这才回过神来,惊愕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是跟着师父一块儿出来游历的?”

    “与师父无关。”怀远摇头:“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听说南诏这边缺人手,就主动请缨,要来填补空缺。”

    “这个傻子。”一旁观看的练朱弦忍不住骂道,“曾善当年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曾善怔忡地重复了一遍:“……你,主动要来南诏?”

    “是。”怀远点了点头。

    曾善倒吸一口凉气,登时发作起来: “你又不通南诏语言,也没干过外头的行当,何必大老远地跑过来,荒废了自己的修业?!”

    怀远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委屈,却强行忍住了: “咱们先不说这些……师姐,这一年我真的好想你。你就当我们姐弟重逢,先叙叙旧不行么?”

    曾善却来了脾气:“谁允许你擅自跑来的?师父怎么会允许?!”

    怀远道:“师父成天外出云游,回来就是闭关。再说了,他对我的事向来不上心。”

    曾善怒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想要别人怎么管你?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好歹,要别人来替你做决定?!”

    怀远被她一通低吼,显得愈发委屈了: “你一边问我师父知不知道,一边又问我还想要别人怎么管……我到底怎么做才对?”

    曾善被他说得一愣,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是自相矛盾了,面子有些挂不住,起身就想要走。

    怀远赶紧去拦,却被她推了一下,撞到桌角,将一碟花生米给扫在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脆响让曾善回头,她看见怀远半跪在地上,用仅剩的单手努力地收拾着。

    “……你别动了!”她又忍不住走了回来,一把将怀远拉开。

    怀远被她拽得倒退了两步,也不说话,只低垂着脑袋。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曾善终是心软不过,轻叹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上。

    “还是说正经事。这几日五仙教教主闭关中,教内并无异常。云苍那边可有什么指示?”

    “……没有。”怀远摇了摇头,沉默半晌,欲言又止:“师姐……”

    曾善又叹了一口气:“我不能出来太久,有什么事,你赶紧说。”

    怀远连忙点头:“师姐,他们说你已经拜入了五仙教,入了门的那种。师尊说没让你做到这一步,你胆子太大了!”

    曾善回答他:“只有入了教才能更好地接近核心,又有何不妥。”

    “可我听说凡是入了五仙教的人,都浑身带毒。若是十年之后你回归云苍,那些毒又该怎么办?”

    当“十年”二字响起时,曾善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刺耳:“以后的事以后再计较。别说我了,这两年你过得如何,山上一切可好?”

    怀远动了动嘴唇,却并未多说些什么。

    “师姐不想听的,我说了也没意思,你就当我一切都好便是了。”

    南诏的夜夏夜并不寒冷,可曾善却拢了拢衣袍,然后又认真地打量着眼面前的人。

    两载未见,怀远不觉已过束发之年。他的身量拉长,音色起了变化,面庞也逐渐退却稚气,依稀有了成熟的踪影。

    倒像是个陌生人。

    两个人相顾无言,如此静默了一会儿,曾善再度站起来。

    “……阿远,我真要走了。你若不想回去,那只能自己多多保重。我如今的处境,再顾你不得,希望你能理解。”

    这一次怀远倒不再阻拦,只是又问:“那师姐下一次何时过来?”

    “说不准,要看机会。”说完这句话,曾善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你若有急事,就去找酒楼里的张师傅,他有办法将消息带入谷中。”

    怀远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曾善也不去追问,只硬塞给了他一把银钱,便闷头离开了醉仙楼。

    毕竟是南诏王都,夜晚的太和城灯火通明,酒楼外街道上人头攒动。

    练朱弦与凤章君二人默默跟随在曾善身后,不知为何,竟觉得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一定觉得很茫然。”练朱弦喃喃道:“自己预支了十年作为代价想要保护的东西,却被当事人自己轻轻松松地放弃了。这也就算了,到头来还发现自己逃得那么远了,却还是不忍心放着怀远不管……真是讽刺。”

    “趁早想明白也好。”凤章君难得也有意见要发表,“覆水难收,但生活还要继续。”

    曾善还在继续朝前走着,从醉仙楼到五仙教分坛尚且有一段距离,街道两旁各色招牌花灯林立,在黑夜中五光十色、尽显旖旎。

    若在现实中也能与凤章君逛一遭夜市,倒也不错。

    练朱弦正这样偷偷地寻思,忽然发觉有一个人从后面跑上来,穿过他虚幻的身体,朝着曾善而去。

    怎么又是怀远?!

    或许是不知应该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怀远干脆一口气跑到了曾善的身后。

    “我刚才忘了这个……”他气喘吁吁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将它递到曾善面前。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曾善愣愣地伸手接了过去。手帕在她的手里向两侧散开,露出了内里的真容。

    一支精美的木簪。

    曾善的眼皮突地一跳,这才反应过来。

    “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

    人群之中,她也不好发作,唯有压低了声音,以眼神表达内心的愤怒。

    “我……”怀远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

    他似是想要道歉,然而还没开口,却见曾善上前一步,竟突然将他搂住。

    “被看见了。”凤章君指了指他们右边的小路,练朱弦这才发现有两个五仙教女子,正一脸揶揄地望向这边。

    曾善一边搂着怀远,一边迅速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应该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做其他蠢事。

    而怀远则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直到她松手将他放开。

    这之后,曾善又装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与怀远依依不舍地分了手。然后她独自一人沿着大街走了百十来步,刚拐到分坛所在的岔路上,果然就被偷看的那几个五仙教姐妹给拦了下来。

    多亏了方才的一番演戏,几个姑娘都以为曾善与怀远是情侣关系。曾善便也顺水推舟地承认下来。众人或是调侃揶揄、或是好奇关心,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一通话,却并没有人起疑。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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