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分卷阅读188

    “光是思量是不够的,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休沐一过,就回礼部罢。”温天福摆摆手道,“年末事情也多,从陈司长那里分担些事务去做,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此事。眼光要放的长远些,莫要只看着眼前的。”

    她所谓的‘眼前’指的便是与邵家的婚事,清平道:“是,多谢大人。”

    温天福答道:“不必谢我,谢你自己吧,前程还是自己挣来的靠得住,这话,回去吧。”

    清平回府时已经过了饭点,管事没想到尚书府上连顿饭也不留客人用,又忙着吩咐厨房重新开火。清平道:“不必了,你且去忙罢,晚上再吃也一样的。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来府上拜访?”

    管事道:“有人递了拜帖,不知道大人是否还有印象,是上次在府上留宿的那位客人。大人早上不在,我请她明日再来,但她却执意要下午来。”

    李宴来做什么,清平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到时候她若是来了,就将她请到书房。”

    清平回书房将写好的折子取出又看了一遍,感觉始终有些地方不对,便弃了重写一份。她去辰州是择选太庙,结果如何,都要在折子上交代清楚。等到她写完,管事就来书房叩门,说是客人到了。

    李宴踏入书房,也没什么寒暄之词,开门见山道:“李大人,就在你离开的前夜,辰州州牧梁濮遇刺身亡,此事你可知晓?”

    梁濮在辰州任职数十载,有许多事朝廷不知道,但梁濮必然比谁都清楚。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居然在望海宴上被人刺杀,那么原随与今嬛最初所查的就再难以对证了。清平甚至想到更深的一层,梁濮一死,她手下的官员必遭牵连,那燕惊寒又该怎么办?

    她很快冷静了下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那日走的匆忙,消息怕也没那么快就传开。”

    李宴看了她一会,一字一顿地道:“大人,我斗胆问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要骗我。”

    清平将折子放到一旁,手指微动,沉声道:“你说吧,什么事。”

    李宴犹豫片刻道:“你从辰州到底带回了什么?”

    落日尽头是极为耀眼的辉芒,云霞在天幕与群山之间燃烧起来,这是夜晚到来前最后的光,等到夜色降临,这抹光消失不见,连汹涌的河流也归于平静,旷野是如此的寂寥,于是她抬头看向河对岸灯火璀璨的人世,与之相比手中的灯盏是那么的渺小,她便松了手,任它落进水中,了无痕迹。

    谢祺牵马拨开深草,左右张望道:“人没拦下?”

    谢渊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答道:“早就过关走了,在辰州时还有几分把握留住她,若是出了关到了陈闽州,就难的多了。”

    谢祺沉默地注视着河流,道:“那就不追了,追也没用,那东西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谢渊转过身来道:“东西是假的。”

    谢祺怔了怔道:“那你怎么还一路追着她?”

    “辰州戒备森严,只要毕述呆在这里,迟早会被找出来,不如将她赶到闽州,也省了咋们的功夫。”谢渊答道,“怕是她也没有从山中取得那东西,这就糟糕了。”

    谢祺问:“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东西应该还在山里,派人进山去取就是,也没那么难。”

    谢渊道:“未必如此,毕述向来自负,她不会出什么纰漏,那东西很可能在山里就被人掉包了。”

    “谁敢这么做?”谢祺反问。

    谢渊嘲笑道:“你也该回朝堂里了,要是再继续在辰州这么呆下去,恐怕是会越来越蠢。”

    谢祺脸色一沉,谢渊见好就收,道:“我与你提个醒,朝廷要重修太庙,派礼部、工部两位侍中择选灵山福水之地。你猜猜看,会是哪位?”

    谢祺脸色更加难看了,半晌才道:“李清平。除她之外,不作他想。”

    谢渊嗤笑一声,道:“为了这么一本名册,真是没想到,当初我在贺州的动静太大,叫吴家那小丫头给发现了,她还有些本事,一路摸到谢家身上。在云州互市之时,她又负责核查商队账册,这么一来她实在是知道的太多。我派人去云州抓她,却阴差阳错碰见了你派去的人。最后那丫头是死了,倒是你要杀的人,如今还活的好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杀她?”

    谢祺面若冰霜,闻言冷冷道:“当初陛下尚未登基时,我便察觉到此人有不妥之处,如果留着她,以后恐生变故,如今看来,我当初的预感是对的。”

    她接着道:“那东西是什么,怎么辰州的世家都在找,连信阳王也想要?”

    “一本百年前的名册,无用至极的东西罢了。那些人心中有鬼,见什么都是杯弓蛇影。”谢渊翻身上马,握紧缰绳道:“若东西真在她手上,只要将消息放出去便是,余下的不必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这么跪着码字我要废了,所以日本的女生是怎么鸭子坐的,太厉害了!

    第208章 应思

    休沐一过, 天还未亮清平便起来洗漱更衣了, 她穿着素白的绢衣站着, 服侍的下人将袍服袖领拉成一线, 她微微低头,手轻捏着衣袖展开双臂, 月蓝官袍顷刻间覆上肩,袍子上的孔雀纹饰在烛光闪了闪, 下人们为她别好领扣, 抚平袍上轻微的皱褶, 取来腰带佩玉为她穿戴。

    半透明的尾羽绸带从后腰垂落,她自对镜戴正乌纱, 那乌纱形如双翅缀在发间, 其实要说是帽,倒也不大像。代人将能笼在发间的饰品都笼统的称为帽,这点与她先前认知有些不同。

    人靠衣冠马靠鞍, 此言非虚。这身官袍一罩,人似乎也有极为不同的气势。清平看着铜镜中面目模糊的人影, 伸手将领口松了松。谁知道这身官袍之下, 又会是怎样一个人?

    官服下除却袖口与领子可露出白色, 其他地方皆不许,且这绢衣所显之处,必要时刻保持雪白洁净。有时官员行走宫中官署不甚沾染脏污,便会用宣纸折成长条,遮盖在袖口衣领上, 以防失仪。

    清平穿戴整齐后站在院门外,此时天光才有一线清明,又轻飘飘地下起雪来。管事指挥着下人将一只木箱装上马车,而后对清平道:“大人,这笔墨文书、交领折宣、还有另备的衣裳,都已经在箱中了。”

    清平笑道:“辛苦你了,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上个衙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入阁了呢。”

    管事俯身道:“大人前途似锦,何愁没有入阁的一日?”

    清平只是笑笑,并不接话,一撩衣袍上了马车。

    照例她要先去礼部报道,礼部官署一如寻常,来往的官员见着她纷纷行礼,口称大人。清平之前为入太学读书,虚报了年龄,虽自觉与同窗相差无几,但被一众比自己大上许多的署官连着叫大人,还是有些难以吃消,更别提众官今日格外热情,她一路快步而行,到尚书署时衣袍略有些凌乱,不得不停下来理了理,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远处一人走来,见着她道:“哟,这不是李大人吗,许久不见,倒是格外有些想念。”

    清平转过身去道:“陈大人说笑了,要一同去见温大人吗?”

    陈开一当即道:“自然,请罢。”

    得人通禀后,两人一道入了尚书署,共同拜见温天福。温天福身着绯色官服,正往身上披披风,边系绳结边道:“宫中临时传召,我得进宫一趟,你二人若是有什么要事,就免了这些虚礼,先说正事吧。”

    陈开一倒是收敛了不少,恭敬地道:“下官无甚么要事,只是来问问大人,李侍中如今回来了,是不是应当将司部暂代的一些事务交还?”

    温天福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不过转念一想,与朝会举荐脱不了干系,她向清平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李侍中才刚刚从辰州公干回来,事情分她先分的少一些。”说着随侍的文书官拿着东西跟来,温天福即刻就要离开。

    陈开一有些着急,忙道:“暂代毕竟是一时的,李大人既然回来了,理应也该教还与她才是!”

    她说着用眼神示意清平上前说话,但清平不为所动,只是安静的站着。陈开一心急如焚,如今温天福即将请辞离任,她心思也活泛了许多,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在礼部那些琐碎的公务上,偏偏临近年关礼部才开始忙,她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要说从前有多巴不得将事揽着,那现在就有多恨不得全数推了。

    温天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既然心中早有安排,又何必来问我?”说罢竟这么走了。

    陈开一何曾被人如此下过脸,气的当场拂袖而去。清平看的津津有味,但陈大人尚有理智在,临走前硬声道:“李侍中,到时候我让人将公文搬你屋中,那本就是你份内之事,也省的不明白的人,说我陈开一天天想着揽权谋职!”

    清平瞧够了热闹,笑的格外真诚,应了她的话,两人各自分道扬镳了。

    自陈开一在尚书署丢了面子之后,就有些撂担子的意思。清平本以为她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陈大人此次说话算话,将职权归还与她,弄的清平连忙了好些时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有宫中传召,她换了衣服,匆匆忙忙进了宫。

    没想到这次传召礼部的竟然是柳太遗(等同太后),先帝在时,柳太遗位列四君之末,十分的不起眼,但胜在温柔小意。他多年无后,先帝离世前将他扶做后君,大约是存了恶心新皇的心,硬要把皇帝与他凑成父女。虽说后来皇帝追封了自己生父为后君,但同时也极为敬重柳太遗,将后宫玉印交由他暂管,执掌后宫事务。

    清平是头一次进后宫,先要在永宁宫中等大宫女来交代些事项,以防冒犯了太遗自己还不知道。她带着人站在永宁宫耐心等候,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报,说是刘尚女来了。

    清平喜出望外,来的居然是刘甄。没想到两人还能有机会见面,当下就迎了出去。刘甄从殿外进来,身后跟着一队人,见了她也是有几分高兴:“李大人,劳你久候了。方才本该领你们去见太遗的大宫女被临时掉去紫宸殿侍奉,这才耽搁了些许。”

    清平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朝她挤眉弄眼,道:“无事,没想到还劳动了尚女。”

    见面高兴归高兴,公事还是要说的,这次太遗召见礼部,是为了新正到来之际的宫宴布置。且先帝离世一年,也要有追思哀悼的仪式。刘甄与她说了些后宫中的注意事项,因两人相熟,也格外嘱咐道:“太遗没什么忌讳,在礼部时怎么做,在他跟前也一样就是。只是后宫中的侍君,该避的还是要避。”

    清平将她的话心中记了几遍,突然醒悟,想必刘甄是自己自己在此才特地过来的,不然那大宫女怎会被调到紫宸宫侍奉?她又向跟着自己的文书官交代了几句,这与刘甄道:“行了,这就去见太遗吧。”

    红墙覆雪,从下往上看,天只得一线,高墙相立份外逼仄,宫道也狭小非常,两侧有宫人们忙碌的在扫雪,见着人来低头避让。清平踏入此地,仿佛像进入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人看似鲜活,却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暮气。

    她担心面上有所表现,不敢做多想。等到了宜寿宫时,那种不适之感更甚。清平隔着一座华美的屏风拜见了柳太遗,屏风后有人踱步,用一种古怪的腔调道:“是礼部的人来了?”

    清平所处的环境少见男子,朝堂不必多说,就是府中伺候的也多是女子。她也有意避开这个阴阳颠倒的朝代的男人们,仔细回想,除了邵洺,还真没有能站近说话的男子。

    那头刘甄已经恭顺地答了:“回太遗,正是。”

    屏风后的人轻声吩咐了几句,一个宫侍拿着本册子递给刘甄,刘甄又转手交给清平,示意她上前一步说话。

    许是这宫里地龙烧的太热,等从宜寿宫出来,她才发觉额头上蒙着层细汗,刘甄取了块帕子给她,清平道了句多谢,低头擦了擦。

    未料此时一队宫装男子从侧边向这里走来,人还未到,香气已经飘了过来。清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由看向刘甄,刘甄道:“应该是来向太遗请安的侍君,李大人,我们先避一避吧。”

    清平正有此意,闻言马上退到路旁,低头看着脚尖。那阵香风袭来,她忍不住屏住呼吸,一人开口道:“刘尚女,今日怎会有空来拜见太遗,可是陛下又有什么旨意?”

    刘甄道:“闵贵君安好,陛下并无旨意传召,是太遗召礼部官员入宫,为的是宫宴之事。”

    那男子说话尾音上扬,可能是官话没学好,还有些口音,又道:“那就是礼部的人?这次来的似乎有些面生,怎么不像是陈大人?”

    清平不得不出列行礼,道:“下官礼部侍中,拜见闵贵君。先前下官在辰州公干,由陈大人暂代侍中之职。”

    闵贵君顿了顿,似乎是在打量她,见清平依旧是低着头,便道:“原来是李侍中,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若不是张两人卧病在床修养,你们表姐表弟还能见上一面呢。”

    清平恍然想起入宫的张柊,心中把楚晙翻出来骂了一遍,天知道楚晙把张柊弄进宫来,是如何给他安排身份的,怎么成了自己表弟了?而闵贵君的言语也十分耐人寻味,她与张柊能有什么关系?

    等等……她与张柊还真有些关系!

    清平回忆起之前的事情,突然想到自己还曾与张柊谈婚论嫁,以人家的未婚妻自居,现在好了,这下子可算是捅了篓子。京师中眼线众多,这种事要说瞒住人那绝不可能,但有人知道了也不会说,捏着一个把柄,静观其变何乐不为。

    后宫见外臣不便久时,理应避嫌。但闵贵君嚣张跋扈,硬是磨了一盏茶的功夫。刘甄见他走了,忙领着清平出了后宫,又在临华殿外的宫道上屏退了宫人。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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