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分卷阅读31

    清平摆摆手表示不用谢,张师傅见她也面色不好,当她是被吓着了。观她刚才行事得体,镇定自若,对她顿时心生好感,抚慰道:“邵小姐是个好人,咋们啊,好好做事就行,她出手大方,若是你此番在望海宴上拿了个好名次,她定然不会亏待于你的。”

    清平哭笑不得的道谢,张师傅便带着她去了后面的一辆马车上。王师傅在后面收拾好了东西也跟着上了车,她还换了一身正常些的衣服,边擦汗边小声对清平道:“方才多谢了。”

    三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车厢中,都缩着肩膀。清平对王师傅笑了笑,王师傅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马车突然动了,清平低声道:“我们这是要去昭邺吗?”

    王师傅被她打断了思绪,一时半会也记不起自己刚才要说些什么,她道:“是去昭邺。”

    清平问:“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王师傅思索道:“若是邵小姐的马车,今天傍晚就能到了。”

    车轮压过一块石头,颠簸了下,车上的三个人顿时东倒西歪,撞在一起,张师傅努力扶了扶头上的木冠,道:“走的这么急,怕不用等到傍晚就能到了。”

    清平一路上默不作声的看着沿途风景,在心里记下路线。这条路与她来时的路是完全不同的,随处可见大片的麦田,如波浪般起伏着。农人们忙着收割,十二月是辰州迎来第二批麦子收获的月份,而伏龙岭以北的贺州,恒州,琼州,此时都被大雪覆盖。

    这世界当真是奇妙无比,清平认真看着在田野上劳作的人们,她身边的王张二人已经头不住下垂,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停停,她轻轻动了动腰,防止碰撞到伤口。

    太阳移至西边的时候,她们到了昭邺。

    这座辰州的州城,是一座非常著名的城池,城墙选用辰州特有的青羽石砌成,远远看去,仿佛爬满了绿色的苔藓。不同于乐安的厚重古朴,昭邺焕发着年轻的气息,显的异常活跃。城墙上有十六个镜台,台中放有用青铜铸成的巨大铜镜,在镜前点燃火炬,就可将火光反射到地面,十六面铜镜皆为此用,便以夜间巡视。

    当然,这还不是昭邺最为神奇的设计。在昭邺城中心建有一座通体洁白的石塔,塔高十丈五尺,塔顶也设有镜台一处,当城墙上的十六处镜台同时以最大角度将火光射向白塔时,塔上的镜台亦与之遥相呼应,便会将这十六束光芒折射成一个极为特殊的图案,只要火炬不息,这光亮在深夜都能将白塔照亮,远远看来起来就像是一束明光由天而降,照射在城中央,如同神迹一般。这便是昭邺名字中,‘昭’的由来,意为光明之地;‘邺’本就是城名,倒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傍晚的昭邺城门外仍是排着长龙般的队伍,因为年祭将至,许多商人从其他地方赶来,城中也加派了守卫,对来往的客商进行严格的审查,文书自不可或缺,若是携带了大批货物,还要在城门外拆卸分次搜查。

    那位邵姓小姐取了文书,守卫长随手翻了翻后面板车上的东西,见是几块木头和杂七杂八的戏裳就失去了兴趣,指挥着手下放行,等马车慢悠悠的进入城中,两位师傅也醒了,在狭小的车厢中伸了伸懒腰,来了个对撞,瞬间清醒。

    张师傅掀开车帘喃喃道:“我的老天呐。”

    清平和王师傅从窗口探去,昭邺城中到处都是人,城中的建筑飞檐极高,青瓦密集。那楼宇几乎有四层之高,每一层都是互通的,顺着长街延伸到尽头。此时天色已暗,楼阁中点起灯盏,悬在屋檐下,互通的长廊中既有茶馆饭店与店铺相交,卖东西的商人趁着客人用饭,拿着货物从某一层的头推销到尾。亦有卖布匹的商贩,索性将那布匹从四楼甩下,在灯光的辉映下锦缎发出水波般的光泽,惹得两旁楼上的人们争相去瞧。

    明灯璀璨,十六道光束从楼宇上空经过,照亮这片夜空。喧嚣的人声汇聚成巨大的浪潮,让这座城市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魅力。一楼的夜市中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来自各州的商人们争先展示着自己的货物,上至珠宝布匹珍稀药材,下至各种有趣的玩意,商贩们熟练的推销着自己的货物,路边醉酒的人围着衣着暴露的少年纵情欢歌,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撞翻了边上做吃食的小摊。

    清平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她新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马车拐了个弯,驶离开刚才的地方,车铃叮当作响,随即来到了一处湖边的院子门前。

    那院子没有院墙,边上扎着许多帐篷,颜色各不相同,邵小姐下了马车,熟练的指挥着仆人把东西搬到院子里。清平她们也从马车上下来,清平忍不住舒展了一下筋骨,从帐篷里出来一个短衣少女,见了她们疑惑道:“王师傅,这是谁?”

    王师傅看了一眼邵小姐,见她正忙着事呢,就拉过那少女,同时将清平推过去,两人差点撞到一起,王师傅低声道:“这是来扮龙女的,叫清平,你们认识一下,熟悉熟悉。”

    帐篷里慢慢亮起灯来,一顶接着一顶,顺着湖岸缓缓铺开,一片温暖的光亮笼罩了湖边。清平这才看见,沿湖居然都是这样大大小小的帐篷,那透过帐篷映出的光芒显得格外的温暖,倒映在平静的湖水中,好像湖里蕴藏着一片星海。

    张师傅扶着帐篷道:“是平舒?半月没见了,你的台词背的怎么样了?”

    平舒看了一眼清平,眼睛里带着敌视,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才道:“都会了,你们就找了个这样的人回来?她会什么?会唱还是会跳?”

    王师傅和张师傅面面相觑,张师傅轻咳一声,道:“平舒啊,这个清平才学了三天,什么都只会一点皮毛,你也”

    平舒冷冷一笑,鄙夷的打量着清平,道:“也是,三天能学会什么?你们就是找了这么一个人来糊弄邵小姐的?但你们糊弄不了我,这么一个人去望海宴上扮龙女,我还真不知道会被笑成什么样子。”

    王师傅闻言有些不高兴了,她双眉紧拧,道:“怎么你还指望着那个万绫呢?人家跑都跑了,拿你的好心当狗屁呢!要不是邵小姐大度,这事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我知道你是想在这望海宴上出人头地,你好好想想,这想找个适合你要求的有多难你知道吗?我和你张师傅跑到乡下去挨家挨户的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样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她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瞪了一眼平舒,怒气冲冲道:“这就是你的搭档,清平,你看好了,还有四日就是望海宴了,若是你再没个准心,行事还如此荒谬,我看咋们这个团啊,也散了算了!”

    平舒僵着身子,张师傅过来劝道:“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吧啊!平舒你也是,我们也是一心想在这次望海宴上出头的,不然干嘛费心费力的去找人,现在人到了,邵小姐也说了还有别的法子可行,你就先好好教教清平吧。”

    清平站在一边安静的听她们说话,突然被点了名,就直起身子,站的端正了些。平舒本来还想发火,但见站在一旁的女孩生的白皙秀丽,一双浅色的眼眸在火光下流转,明净如同溪流。她静静的站着,一句话也没说,平舒却莫名的消了火气,别扭道:“那你先和我来罢,能学一些是一些。”

    张师傅按着王师傅的肩膀,见状松了口气,笑着打岔道:“那平舒你可要好好的教啊,王师傅辛苦了这么多天,我先带她下去歇息了。”说完便拽着不情愿的王师傅走了。

    清平跟着平舒进了一间帐篷,帐篷里点了一盏油灯,放着一张床,收拾的非常整洁。

    平舒又回头看了清平一眼,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已经把自己对清平的态度摆的很清楚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对清平没好气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清平走过去,平舒一边看一边叹气,道:“你,你会下腰吗?会翻身吗?会”清平始终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她便知道自己是白问了。

    平舒痛苦的皱着眉,仰了仰头,突然从床上跃起,在地上连翻几个跟头,灵巧的避开了帐篷里的摆设,最后她稳稳的落在地上的时候,清平差点出声叫好。

    “去洗漱吧。”平舒叹了一口气,好像翻完跟头以后气都消了,她从木架上取了条巾子搭载自己身上,又拿了一条给清平,翻出两个铜盆,正好一人一个。

    清平拿着巾子和铜盆跟在她身后,很想问问这是要去干嘛。平舒带着她七拐八拐来到湖的一角,放下东西利索的脱了衣服,如同一尾游鱼,灵活的滑入水中。

    原来这就是洗漱,清平默默的解开了衣服,站在水下的一块石头上,任由湖水淹没自己,她确实多日未曾洗过澡了,在温凉的水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夜色中,她突然想起从前和吴盈在乐安的澡堂里泡澡的情景,她掬起湖水扑在脸上,遥望湖岸的繁华街市,觉得十分的寂寥和怅然。

    第37章 章华

    昭邺未设宵禁, 渐暗的天色就是狂欢前的信号。一入夜, 城中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人, 许多杂耍艺人也整装而出,穿行在酒肆勾栏里, 奏乐连续不绝,清脆的鼓点声好像敲打在人的心上, 带动心跳加快, 在乐声中合成一首奇异的曲调。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昭邺主城边上的长街, 那里仿佛远离喧闹的外城,沿途种了许多花树, 在温暖的夜色中, 花瓣轻轻飘落,隐约浮动着醉人心魂的暗香。六人合力抬起的高轿如同移动的小房子,轻盈的纱帐从轿顶落下, 移动间依稀可见其中端坐的人影。

    与城周边的建筑类似,楼宇皆为互通, 有男子坐在楼中抚琴。往来的车马也是极为安静的, 客人们下了车, 从侍童那里取过纸做的面具,戴在脸上,由美貌的侍者引入,来到这个闻名辰州的秦楼楚阁,章华馆。

    月华如水, 轻柔的覆盖了整座城池。章华馆中只闻丝竹之音,客人们都带着面具低声交谈,随侍的琴师伶人皆素衣简服,坐于屏风后头,伴着琴声吟哦。熏香笼中吐出袅袅轻烟,馆内装饰十分清雅,客人们被有序的引入后去往不同的楼阁,长廊下皆点着琉璃灯盏,侍者们低头走过。这里不仅仅是有身份的人来寻乐的欢场,亦是密谈互交的好地方。

    陈珺一身华服,直裾深衣,腰间束着玉带。梳着一至九鬟的高环,以宝石发冠固定,兼有明珠垂于耳侧。她走在夜风中,广袖翩翩,琉璃灯盏在她头顶轻轻晃动,细碎的光点照了她一身,如同鎏金般点缀在衣袍上。刘甄低头跟着在她身后,天璇抱剑,漠然直视前方。

    领路的侍者跪在地上推开拉门,陈珺踏入房中,一方茶几前跪坐了三个中年女子,皆是盛装打扮,头簪珠玉,见了陈珺欠身行礼。有人在地上放了一个金红软垫,陈珺一振衣袖,缓缓落于席位。

    其中一个女子起身倒酒,笑着道:“久闻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啊。”

    陈珺接了酒盏,却不饮,只放在一边,道:“诸位大人既然知晓我在贺州的所为,那也该明白我为何要来辰州了。”

    三人这才瞧见她身后的天璇和刘甄,天璇抱剑,闭目沉思,倒酒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沉声道:“倘若吴执事所言皆是真的,那这一队卫家的暗卫,便是在小姐手中了?”

    陈珺悠然道:“在谁手中不是都一个样吗,何必要分的那么清楚。”

    她解下腰间木牌,轻轻放在桌子上,道:“诸位大人还是不信我呐,不如看看这个?”

    其中一个女子接过木牌,在火光下翻来覆去的看,她疑惑道:“这难道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差点把木牌给扔出去,在其他两人不解的眼光中,她抖着手把木牌放回桌子上,道:“原来你是——”

    话音刚落,铮的一声刀剑出鞘声盖住了她的话,陈珺优雅的欠了欠身,深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戏谑,笑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清楚了。对吗,周大人?”

    周大人连声道:“是是是!小姐说的有其道理!”

    方才倒酒的女子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木牌,不停回想在何处见过。突然脸色一变,像想起什么般,她急忙整衣退后,两手相叠,与额头平齐,跪在垫子上拜了下去。这是极为隆重的礼节,应是晚辈对长辈所行的敬礼。陈珺于原地不动,安然自若的受了她这一拜。

    她颤声道:“原来是家主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小姐受我一拜。”

    陈珺笑了笑,但那笑意却未至眼底:“也是我冒昧了,辰州二族,也不知还能不能听从家主号令,毕竟时过境迁,”晚风从窗户吹进屋子,烛火摇曳,陈珺把那灯盏放上去,光透过灯罩照出,一室浮光碎影,她的眼中仿若有墨金华彩,摄人心魄。

    她低低笑道:“怕是早忘了罢?”

    此话一出,三人皆跪伏于地,不敢回答。

    陈珺收了笑,冷冷道:“诸位请起吧,这份大礼,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参拜。”

    三人起身心中一惊,思及所听闻的那些事情,觉得和这少女交谈好像是走在深渊之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陈珺对其中一人道:“李大人不是应该在琼州么,怎么来了辰州?”

    姓李的女子忙道:“不敢不敢,唐突了小姐,还请看在卫大人的面上多多海涵只是年祭就要到了,属下携家眷受邀前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望海宴。”

    陈珺的手轻轻扣在桌面,漫不经心道:“从琼州赶过来的?倒是有些远了。”

    周大人见状忙道:“小姐若是不介意,便一同来这望海宴上观礼罢?”

    陈珺瞥了她一眼,拿起酒盏在手里晃了晃,似笑非笑道:“好啊,还需周大人费心安排了。”

    那人拜下,口称不敢。

    那盏中酒香凌冽,色如琥珀,芬芳扑鼻,陈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清平的眼眸来,她心中顿时心生些许烦躁,起身敷衍的拱拱手,道:“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说完推开拉门,转身离去。在长廊中,四下无人,陈珺停了脚步,看向天璇,道:“清平还没找到?”

    天璇道:“遣人在那村庄附近四处打听过了,未有人见到过她。”

    陈珺沉吟片刻,道:“将人都召回来,在城内多找一找,她怕是已经进城了。”

    天璇愕然,道:“但她身上未带文书,如何进城?”

    陈珺微微摇头,仿佛想起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来,她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袖手淡淡道:“她的本事素来大的很,进城的办法多的是,她会找不到?”

    言罢长袖一甩,不复方才冷峻肃然的样子,在天璇不解的注视下轻笑离去。

    刘甄腿伤未好,走的也慢。天璇停下来等她,纳闷道:“怎么主人对那个小丫头这么有信心?我倒是不信,如今昭邺守卫如此之严,她还能混进来?”

    刘甄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天璇是说清平?她向来就是最特别的,小姐看人,错不了。”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清平勉强睁开眼,感觉自己头有点晕,她靠在床头躺了一会,平舒掀开帐篷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怒道:“起来!邵小姐叫你去试戏!”

    清平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把头发扎好出去。外面搭了一个巨大的帐篷,有路过的人好奇的驻足打量,平舒带着清平进了帐篷,帐篷里光线很暗,摆着几个白布板子,邵小姐神秘兮兮道:“人来了吗,快把灯点起来。”

    有人点了一排灯盏放在板子下面,一个男孩站在板子后面,邵小姐道:“你动动试试。”

    那男孩便在白布后面比划起来,众人都聚集到白布前面观看,一个人影清晰的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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